春日的气候有时候就像是家里的小娇妻一样让人琢磨不透,特别是在鸿关这样一个环境有些复杂的地方。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弥散开来的,或许是在那不怎么浓烈的阳光照耀下来之后,又或许是在一阵阵春风的催促之下。总之,白茫茫的雾气起得极为静悄,静悄到那三个寂魂境的强者都没有怎么注意到这雾气是从什么地方蔓延出来的。
等到他们注意到的时候,便已经身处这层白雾之中了。
宋絮有些紧张得环顾了一眼四周,她的紧张并不是在于她对于这白雾的恐惧,更多的恐惧还是在于她不知道这白雾之后会发生什么。她怕发生意外,意外在于那藏于雾中的人的安全,而不是她自己。毕竟她们三人再怎么说也是三个寂魂境,自然不可能真的觉得自己的安全会有什么威胁。
“看来宋仙子说的确实不假啊,这雾霭,恐怕真的冲昏了头脑了。”五行老怪阴桀着双目,扫视了一眼周围,身体内的灵力却已经开始快速地涌动起来,“宋仙子的意思是,这片白雾就是雾霭?”
五行老怪问出这样一句自己都不是很相信的话,虽然他确确实实从这片雾气之中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压力,但是他向来就不是一个胆怯之人,所以面对这种未知的东西他骨子里透出来的反而是一种战意。他也完全不在乎这雾霭最后到底是什么下场,毕竟他是万道一的长老,而不是天一流的。天一流在乎,他可不在乎。
宋絮自然是感受到了身旁的这个老者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战意,她赶紧开口说道:“前辈莫急,此间之事还透着一丝蹊跷,雾霭到底有没有被鬼宗策反海不得而知,说到底他还是联盟的人!”宋絮这番话说得极快,就好像是若不说得快一些,眼前的这个老头就要动手一样。
她说得不错,五行老者也确实顿了一下,他早就已经下意识地把雾霭剥离了联盟的身份而规划到了鬼宗一门之中。“那依宋仙子所说,应当如何?”
宋絮沉默,她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就在此时之前一直不说话的祝融终于开了口:“虽说雾霭本就不是人身,但是他既然已到化神修出人形,那就应该有自己的意识。眼下见到我们却反而幻化出自己的本身,我看他应该是自己的意识不存在了,或者说他的意识被人中断了……”
五行老怪若有所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既然他已经没有意识,那我们只要把这团雾气收了便是。”祝融笑了笑,随口说道,说是收了就行,但是怎么收?眼前这片白雾虽说看不太清,但是怎么说也有占地千余亩地,这可不是说收就能收了去的。
五行老怪自然知道,他便直接讥讽道:“怎么收,你收一个给老夫开开眼。”
祝融又是一笑,不过却是极为厚颜无耻的笑容,“前辈说笑了,若是让我把这团白雾炼化了倒是不难,但是收了嘛……”他倒是坦荡地摇头,脸上的无耻笑容就好像这摊子难事和他无关一般,他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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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关城,驭雷殿旧邸。
这间不怎么算大的宅子里眼下倒是有了许多生气,这其一自然是有了许多人,其二就是随着秦老和吴师祖的离开,整个院子里那种家里长辈带给小辈的那种压抑也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生气自然也就高涨了许多,
除了还剩下一个丹尘的梁老以外,院子里的长辈也就只有还躺在床上修养的鲍天云,至于那梁老则是面和人善极为好说话。至于新来的度光,他看上去则是和陈道还有鲍一昀一般大,自然也让他们没有紧迫感。陈道看了一眼远处蹲着的情致依旧不高的鲍一昀,又转而看向身边的度光,着小和尚看起来就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所以陈道倒是不怎么抵触。再加上其实对方都知道自己的假身份,所以陈道便先开口:“你是菩提阁派来的,你不随着一起去吗?”
度光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既然都有驭雷殿的前辈去了,那贫僧去或是不去自然没有什么打紧的了。”看着他这副模样,陈道不经觉得有些违和,说道:“你不是说你是个苦行僧吗?怎么我看你着穿着打扮,还有你这偷懒的性情,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你是个苦行僧啊,倒是有些像躲在案桌下面偷睡的小和尚。”陈道打趣道,然后摇了摇头准备走开。
“阿弥陀佛。此言差矣,差矣。施主觉得什么才是苦行僧?”度光口念真言,手中拨弄着自己脖颈上戴的一大串挂珠。陈道脚步一顿,一下子还真不知怎么回答,便回道:“反正不是你这样便是。”说完,便直接走开不再多言。
他走向的方向是红姨的那间屋子,梁老留了下来照顾红姨,此刻就在那间屋子里。
而陈道心里还是忘不去之前的疙瘩:梁决明。这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原本随着玄阴观的灭门他早就将这件事情忘了个干净,就连当初玉无极还醒着的时候他都没有想起来问一问这个玄阴观的观主。但是此刻,在这距离清水有着十万八千里的地方,那本藏在心里的一个承诺在此被勾了起来,而且还勾得他心里直痒痒。
他走进了屋内,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已经毫无血色的红姨,就连他一个结丹初期此刻也能感受到,红姨的生命已经彻底垂危,此刻正被眼前那个老人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给吊了起来,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梁老看了他一眼,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是秦老带来的,也大概能猜到陈道的真实身份。陈道有些不知所措,他只得先开口解释道:“吴师祖他们出城寻雾霭去了……”他这里是下意识地跟着鲍一昀叫了吴师叔。
梁老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从床头的一个精致地小玉瓶中取出了一枚丹药放进了红姨的口中。然后看向陈道:“他们不是去找雾霭,失去找那个天火界的小子去了。”
天火界?陈道一时间没明白,却也不好意思再多问,便没有说话,等着眼前这个老者解释。
“虚火修士……哪是那么好找的,就算是天火界,虚火修士又有多少?何况一个毛头小子呢……”梁老探查了一番红姨的元婴情况,然后转过身又看了看火炉上的药熬制得如何,只是自说自话,又自顾自地拿起毛巾擦了擦手,摇了摇头地看着红姨,“只是可怜了红月这个丫头啊……打小就被送去那么远,眼下又为了仇恨……”
后面的话就像是耳旁风一般从陈道的耳边径直吹了过去,跟本就没有一丝窜进他的大脑里。
红月……
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叫红月吗?他的心一下子就被拉紧了,他都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压压惊。虽说有那么多的可能性,眼前的这个红月和他记忆中的那个红月是重名而已,但是,陈道有一种感觉,不是,一定不是。从云中落到梁决明再到红月……他不相信真就是一个简单地巧合……
更何况,那个记忆中的红月,还不是他的记忆。那是一段本不应该存在于他的脑海中记忆,只是因为机缘巧合让他重新记得了那段记忆,那是从前的他自己的经历,是很从前的他,从前到在现在的他出生以前。
可是那段记忆里的每一件事情都分毫不差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儿时的想要逃出大山,和长大后真的逃离大山又掉入人生的另一个陷阱……他都记得那个小屁孩,那个委屈一句话不敢说,鼻子下面还挂着一条鼻涕龙的小屁孩,叫红月。
那个小屁孩的眼里的自己是那么的明亮,就像是她的太阳一样。他永远记得她,倘若没有她,他只会永远轮回在那个舍身海中。他会记得那个夜晚,那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女子,那个临走之前对他说“哥,如果你觉得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也替你高兴”的红月。如果没有这句话,当初在舍身海的他根本没有勇气敢去反抗,也没有勇气敢去打破自己原有的平静生活。
他的眼前一片迷茫,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到了红月的床前,他的手都在颤抖,他像去摸一摸那张已经没有血色的脸,但是终于他还是没有敢去摸。他怕,他怕下一瞬间这一切就成了虚幻。梁老也震惊了,他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看着他有些冒犯的举动,但是他没有忍心去打断。因为他能感觉到陈道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极为的温柔,温柔得就像是一滩水一样。
“她……您说她叫什么名字?”陈道几次张开嘴唇,几次想说些什么,却又无法说出,那颤抖的手畏惧地收了回来,只是问出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