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老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自己的名字了。
他出身平民，靠着自己一身的天赋和气运，在底层摸爬滚打了一百多年，才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没有人记得一个普通人的名字。
他们只记得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称呼。
叫他“鬼老头“”的人多了，他自然而然的就真的成了“鬼老头”。
只有允儿……只有允儿会笑着叫他，对他说：
“唐荣老头儿，城南新开了一家糕点铺，我们去看看吧。”
鬼老头终于注意到了站在凰千晗身边的两人，视线恍惚地定格在安陵娆身上。
他一时间根本记不起来面前这个知道自己真名的女孩然是谁。
看到鬼老头的反应，安陵娆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
她近乎失态地冲了上去，双手猛地扣住了鬼老头的双肩。
指尖用力地像是要穿破鬼老头身上本就没有几两的肉，扎进骨头里才肯罢休。
因为用力过本，她的身体微微趔趄，两只手在不断地颤抖。
安陵娆双眼通红，怨恨和不甘几乎淹没了她所有的思绪。
一字一句像是历经了极大的挣扎从齿缝里艰难地溢出来，声声泣血。
“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当年已经死了吗？”
“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
严殊猛地抓住了安陵娆的手，“冷静点，这只是一道精神体，你现在杀了也没……”
安陵娆回头看他，眼里红的像是随时能有鲜血溢出来。
那凶狠崩溃的样子，让那些围在一团看戏的冥兽都纷纷受惊后退。
严殊心下一惊，名叫心疼的情绪蔓延上心尖，丝丝缕缕的，涨得人眼眶发酸。
他的话顿了顿，“你要是想的话，现在就毁了这道精神体吧。”
“不管本体在哪，我和苏秋柳都会陪着你，直到找到为止。”
凰千晗从来没有见过安陵娆这么失态的模样。
在她的印象里，这位天赋卓绝的漂亮师姐，一直都是沉稳大气，温和有礼的。
凰千晗抿了抿唇，并没有上前阻止。
能让师姐这么失态的，只有一种原因能够说通。
但是鬼老头可不会任由着一个不认识的人抓着自己的肩膀不断摇晃，他出手拍掉了安陵娆死死拽着他的手。
“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我的名字。”
“但是老头子我这里还容不得你放肆！”
安陵娆被他这股大力甩的手上顿时通红一片，但她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拿着一把匕首就朝着鬼老头刺了过了。
磅礴的灵力瞬间卷起一阵飓风，吹得人眼睛耳朵都在隐隐作痛。
巨大的阵法拔地而起，带着无可匹敌的杀意，想要将鬼老头直接斩杀。
鬼老头皱了皱眉，不明白这个不认识的陌生女子能够对自己怀有这么大的敌意。
可是精神体受损的话随他的本体也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巨大损伤。
他还没有拿到冥兽内丹。
他不能就这么损耗在这。
思及此，鬼老头看了一眼发狠的安陵娆，眉心闪烁浓烈的疑惑但也来不及问。
他直接像来的时候一样，消失在了原地，再也看不到半分踪迹。
只剩下空气里还未消散的苍老的话语声：
“我同意你的条件，前提是你真的能够救活他。”
“我在恶都等你。”
最后一缕声音也消散。
失去了攻击的目标，安陵娆的全部招式都落了空。
那是一瞬间爆发出的超出自身的灵力和阵法让她的身体有些负荷不住。
不知到底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无助疲惫，她径直跌坐在了地上。
无暇的白裙染上点点脏污。
平日里最爱美不过的她却没有丝毫在乎，只是猛地捂住了自己通红的双眼。
严殊蹲下身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陵娆缓了许久，最后伸出一只手拽住他的袖子，语气迷茫：
“严殊，你说他为什么没死啊……”
“我明明早就杀了他的……”
“为什么啊……他为什么还能好端端地活在这里？”
“他还活着……那我府上二百三十五口人的性命又算什么？”
“我至亲至爱的性命又算什么……”
严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他猛地把安陵娆扣进了自己怀里，伸出手捂住她的双眼。
原本被他视若珍宝的巨剑被随意地扔在了一边。
严殊的指缝里渐渐有湿润的水雾溢出。
他心口一颤，忙把人搂紧了点，黑色的玄袍和白色的长衫交织在一起。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我陪你再杀他一次。”
“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