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许,两人乘坐马车来到城西姻缘街。
街上人来人往,路边有人敲锣打鼓,姻缘街的店铺沿河而建,河中间长着一棵巨大的许愿树,上面挂满了红绳子和红布条。
姒缘透过马车车窗看见河边的桥上,有许多情侣携手在树下许愿,而其间,一位蓬头垢面的老妇人在中间显得尤为突兀。
她跪在人群中间,嘴里念念有词:“求求老天爷,把我带走吧,不要带走我儿……求求老天爷……”
姒缘将灵力附于耳朵上,清晰的听见她口中以命换命的话语。
她每说一句话,便会磕上一个头。
桥上人来人往,有人停留询问,那老妇人只是自顾自不停磕头念叨:“求求老天爷,让我换我儿吧!我让死,让我儿活,好不好……”
她面容憔悴,皱纹显眼,头上被磕出一个大窟窿也不在意,眼睛含着泪水满心虔诚。
这让姒缘不禁想到一句话:如果可以以命换命,那天堂一定跪满了母亲……
那老妇人闹出的动静不小,周围围上了许多人,马车过不去桥,姒缘只好跟着钟青青一块下马车,远远观望。
人群中一名银色长袍的男子上前蹲下身子温柔的说:“这位夫人,我是医师,你的孩子有什么隐疾,可以告诉我……”
“你的孩子那是病,生病了求老天爷也没有用啊,得找医师,况且……”
顿了顿,那男子无奈的说:“夫人,你求的是姻缘树……”
听到男子的话,那老妇人泪眼朦胧的抬起头,语调凄凉:“不管是姻缘树,还是发财树,是神还是是鬼……我都求……求求老天爷,不要带走我儿……”
说着又重重磕在桥上,桥上的木板一片血红。
男子耐心的低声询问:“不知夫人的孩子得了什么病,看过医师吗?”
老妇人脸色苍白,头发乱糟糟,因着额头上的血窟窿显得面容更加憔悴,她开口,语气像是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我儿他……他……”
男子扶住她颤颤巍巍的身子:“他怎么了?”
老妇人嘴唇惨白:“我儿他……有身子了……六个月……可我从小将他抚养长大,他怎么可能是女娃娃!”
男子震惊:“这……会不会是搞错了?”
妇人摇了摇头:“我带着我儿辗转了六个城池,中途看了几十位医师,一摸我儿的脉象,全都说世间罕见……”
“都说我儿为男子之脉,结果居然会怀孕……!”
其他围观的人皆是面露惊疑,一个个不敢相信。
一人猜测:“会不会你儿子的言灵天赋是什么伪脉……我前些日子在茶楼听书,其中有一个女生男相的故事,便是说那人其实为女子,有一对儿娇玉兔,结果又有男子的家伙什……”
妇人听到他的言论,并不奇怪,显然已经有别人告诉她这个答案了,可她仍是摇了摇头:“我还有一个孙子,这世间……怎么会有人又能做顶天立地男子,又能做女娇娥?”
听到妇人说她还有个孙子,其他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桥边有一个混混该溜子吹了声口哨,十分没有眼见力的大声说:“会不会你那孙子不是你孙子啊?”
老妇人瞪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不好:“我老孙家的言灵天赋,世世代代都为造纸,我那孙儿若不是我孙儿,那他的言灵天赋又从何而来?”
这回其他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了,看这老妇人的穿着打扮,显然是从南方来的,南边接近汤国,所以多出言灵天赋诡异之人。
一时间众人也分不清是不是混进来汤国的人搞的鬼,可这妇人看着也不像有钱人家啊,汤国的人是傻子吗?
好端端的把别人整怀孕,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银袍的男子顿了许久,似乎有所忌惮,不过还是温声询问:“夫人,你的儿子有带在身边吗?或许你可以将他带来,给我把上一脉。”
“就算我学艺不精,但昨日我听说,云城最近出了个神医,不仅治好了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的污秽之气,还在七日内就炼制出一千多名将士的药材……”
男子语气有几分羡慕敬仰:“听说还是陆将军亲自去医馆认证的,还去官府盖了章……一路上许多人都见证过,所以即便是我无法诊出是何缘由,您还可以去寻那位神医。”
远在河岸吃瓜的姒缘:……
老妇人眼里突然有了光,就像溺水的人看见了岸边的野草,她抓着男子的胳膊,声音激动:“神医在哪?神医在哪里?”
男子淡定的抽出自己的手:“夫人,你儿子在这里吗?或许可以先给我看看……”
没想到妇人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语气可惜:“你不行……你还是告诉我神医在哪吧……”
男子差点端不住脸上的温柔神色,他还以为这次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着,能捞个好名声,即便治不好老妇人的儿子,至少得了个善名。
没想到这老妇根本不买账。
既然如此,他也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那神医在何处,或许你可以去医馆打听打听。”
说完将老妇人抓住的另一只手也抽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处,身影渐渐淹没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老妇人环视一圈,嗫嚅开口:“神医……神医,你们谁知道神医在哪?”
其他人全都摇头,退开数步,留下老妇人步履蹒跚的往医馆寻去,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叨着神医。
见老妇人走了,其他人也跟着散开。
钟青青带着姒缘坐回马车。
行至河边店铺,马车放在后门,两人才相继下车。
钟青青站在成衣铺一排女式长裙面前,大手一挥,阔气开口:“把你们店铺里,好看的女装都给我包起来,哝,就照着她的身材配,不好看的不要……”
姒缘微微一笑,任那些侍女拿着布条给自己量尺寸。
量完姒缘的,钟青青随意给自己买了几身,两人便辗转下一家鞋坊。
这里的鞋子有许多种,卖的最火的便是一款浅灰色的皂靴,柔软舒适,款式新颖好看。
一进坊间,里面的老板就笑吟吟的迎出来,给她们介绍靴子。
姒缘挥了挥手,说要自己看看,结果那老板还是在后面寸步不离,也不知道是在防着什么。
最后逛了一圈下来,两人十分默契的没有买那些好看的,而是选择实用耐用舒适的买。
两人量了脚码,买了十多双靴子,那些草鞋和麻鞋一个没有考虑。
首饰铺、香烛铺、古玩店……甚至连粮铺她们都没有进去,直接进了一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杂货铺。
这里的杂货铺什么都卖,不仅有粮食瓜果,还有农具、日用品、生活用品,连药物和书籍也有一些。
姒缘和钟青青选了些像香胰子这样的用品,满满一大包塞在马车里。
逛完一圈下来,天色明亮,日头渐热,居然已经响午了。
钟青青带着姒缘进去一家酒楼,照常点了个包厢,躺在软榻上调戏长得还算不错的年轻店小二。
店小二被她撩得满脸羞红,说话都结巴了:“两位……两位客官……要点……点些什么?”
钟青青轻笑一声:“别紧张,我们又不吃人……对了,你们这儿有酒吗?”
店小儿结巴只是因为这两人美若天仙,还对他一个小二笑得那般温柔甜美。
但他专业素养还是有的,一听钟青青问起,嘴一张就像条件反射般款款而谈:“哎,说起酒啊……客官你这就问对人了!”
“我们百香斋的酒啊,一杯下去你意犹未尽,两杯下去你念念不忘,三杯入肚保管你啊……快活似神仙!”
钟青青捂着偷笑,姒缘也抿唇微笑,这个有点小帅的店小二太可爱了。
店小二挠了挠头,有些纳闷自己怎么说得这么顺口,一抬眼便看见两位仙女在笑他,他也跟着笑起来。
“客官,还要些什么下酒菜吗?”
钟青青询问:“你们这里有什么招牌,仔细说说。”
店小二习以为常的开口:“要说咱们这百香斋的招牌啊……其中最受欢迎的便是那金丝鱼脍。那鱼是老板后院亲手养了多年的香草鱼,肉质鲜美可口,厨师刀功了得,顺着鱼的经脉下刀,那肉每一口都弹性十足……”
“再加上那鱼中加了汤国百里加急的梨酸果,吃起来酸甜可口,滑而不腻……”
“那金丝更是名贵香料加葱丝熬制而成,丝丝缕缕缠绕鱼肉间,每一口都奇香无比……”
钟青青吞了吞口水,打断他:“好了好了……别说了,来一份金丝鱼脍!”
说着她又急不可耐的说:“还有什么招牌菜,全部都给我上一份,不用介绍了,快点去传话吧!”
店小二将肩上的毛巾一搭,乐呵呵的喊着:“好嘞!客官你稍等!”
待小二走后,姒缘看向钟青青,似笑非笑:“这招牌菜可是有讲究的,没个两三桌可是放不下,你确定你吃得下那么多?”
钟青青摆摆手:“嗨啊,十九……你是不知道……那什么……我的言灵天赋不是‘赞歌’吗,你以为我真的唱什么有什么吗?”
姒缘摇了摇头:“你可以详细说说,方便我更进一步了解你,让我们的友谊也更深上一些。”
钟青青拿起筷子夹着桌上免费送的花生米,叹了口气说道:“我能言灵出来的,必须是我见过的东西……而且啊,我言灵了多少,我就得吃多少。”
“上次在富贵酒楼你不是看见了吗,那只是我的基本饭量,那种言灵不消耗什么体力……但如果是跟人打架,我要言灵出有意识的东西,就比如说他们说你花魁选举表演的那些鸟儿蝴蝶这样的,我得吃上百斤的饭才能补回来。”
姒缘拿筷子的手一僵:“上百斤?会不会太夸张了?”
一个人也才一百斤啊……
她一顿吃一个人?
钟青青摇了摇头:“一点也不夸张,十九,我没有骗你。”
听见她肯定的话语,姒缘顿时有些后悔做出要带上她一块找源晶的决定了,这人不会在路上被她饿死吧?
看见姒缘担忧的神色,钟青青挑起眉头:“十九,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想怎么把我丢下?”
姒缘被她说得一愣:“没有啊……”
“那你在想什么?我又不是只能吃饭恢复,我还可以睡觉,还可以吃药……只要你给我吃一株手指长的人参,就能抵那一百斤饭了。”
闻言,姒缘嘴角抽了抽:“那你还挺难养活的……”
钟青青拉下脸:“哼……臭十九……给你钱你又不要,居然编排我说我难养活……哼!”
姒缘看着她鲜活的脸上生气满满,不由得笑出声来,没有一丝悔过之意。
气得钟青青连干了五桶饭。
店小二站在包厢门外,声音颤抖:“两位客官,还要添饭吗?”
包厢内,姒缘低声询问:“你什么时候言灵了?居然吃这么多!?”
钟青青嘘了一声,白了她一眼:“我给我的人递了些消息,凭空写信,你个六亲不认的人懂什么?”
姒缘知道她还在气自己想跟她们绝交一事,缩着头默默夹菜不敢再开口触她霉头。
别说,这金丝鱼脍居然真的如店小二所说那般鲜嫩爽口,清香有余,简直不输御厨了。
还有这来日方长豆腐,比她以前吃过的豆腐好吃千万倍,简直叫人念念不忘。
吃完饭,两人来到河边的画舫消食。
画舫悠悠荡在河中,岸边的热闹渐渐远去。
确定东西都买得差不多后,两人这才有心情欣赏风景。
突然想起来什么,姒缘侧头开口:“青青,你的马儿有着落了吗?”
钟青青摆摆手,不甚在意:“你放心,我有良马,我的人暗中都给我备好了。”
要不是难得有和十九独处逛街的机会,那些东西,她随便说一声,马上就会有人送到她房间里,别说她自己出门买了。
只要她想,那些暗中的人甚至连人影都不会露。
“你还是好好欣赏这云城的风光吧!明明才十一岁,比我们都小,却一天天拉着个脸跟个老太太似的。”
闻言,姒缘摇头失笑,将目光落在岸边敲锣打鼓那处。
原来是有人在街头卖艺,卖的也不是别的,就是将一碟盘子碟在头顶,在不言灵的情况下顶上一炷香,并且做各种高难度动作。
人群中一片叫好声,有一个孩童拿着一枚银币,一边往另一个休息的卖艺人怀里塞,一边说:“娘亲说了,扔到地上的,是给的场子钱。只有塞到你怀里的,才是代表我个人对你的认可。
说着他眨了眨眼:“哥哥,我看好你哦!”
那男子笑呵呵的摸了摸小孩的头,温柔的说:“哥哥不会让你失望的。”
姒缘移过目光,看向另一处岸边坐着的那一排钓鱼人。
在护城河中钓鱼,自然价钱不菲,偏生那处坐满了人,后来的人找不到位置,只能悻悻离去。
那些钓鱼的不是什么老翁,而是些年轻公子哥。
就连街边的小推车上,许多卖孔明灯、花灯、糖葫芦的小贩都是年轻人。
这让姒缘不得不感慨一声:卷,太卷了!
年轻人全都多才多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怪不得姜醉月会崩溃大哭,实在是卷不过这些人啊!
为了出名,为了变强,什么都学,什么都卷。
钟青青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大把羊肉串,分给姒缘一半:“想什么呢?十九?你都盯着那一排公子哥好久了,你该不会跟那个蠢女人一样,开始迷恋男色了吧!?”
姒缘淡淡的移开视线:“我只是在想,怎么变强……对了,青青,你有什么喜欢的事情吗?”
钟青青愣了一瞬,旋即开玩笑似的说:“怎么,十九,你要帮我变强啊?”
姒缘嗯了一声,认真的看着她。
钟青青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姒缘轻叹一口气,只好作罢:“等你以后有想做的事,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
虽然这里的年轻人很卷,但她更卷,她晚上不睡觉都在修炼。
她不仅卷,她还有极品混沌灵根,还得了系统恩惠……
这些人怎么卷得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