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来名的士兵如何能够抵抗游牧人?
游牧部落的人便是再少,那也不止两千来人啊,何况此次游牧人的作战队伍中不仅仅有游牧人,还有一些其他的势力参杂在其中,如此一来,更是不可小瞧。
墨河城太守陈民紧皱着的眉头并未被杨青青错过。
她却是一话未说,直接上了城楼俯看城楼之下黑乎乎一片的夜色。
今夜无月,远处近处皆是隐匿在黑暗之中。
城楼上的风呼呼作响,直刮得人脸蛋生疼。
“这些天来,你们是如何的准备作战计划的?”半响后,杨青青开口道了句。
听到眼前少年将领的问话,陈民赶紧示意身侧的李长史道:“把最近的作战计划交给杨将军看看。”
李长史点了点头便从怀中掏出一卷折子递了过去,“回禀杨将军,这些便是墨河城所有作战计划的布防图。”
杨青青把布防图拿在手中,细细的看了起来。
之所以把墨河城当成此次的主战场便是因为这墨河城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易守难攻。
墨河城是府城,墨河府城下面又有五座巴城,五座巴城如今已经丢失了三座,可若是按照墨河城的地理位置,这三座巴城不应当丢失得如此的快速才对。
哪怕在人数上面他们暂时没有优势,可就算是只守不攻,也不该是这么一个速度。
“十天内就丢失了三座巴城吗?”杨青青看着手中的近期作战图,越看眉头越皱越紧。
说是作战图,但实则也没有什么行动,皆是死守城门,没有正面迎战。
可就算是这样,在十天的时间内还是丢失了三城。
这太奇怪了,这墨河城的地理优势一看便知晓的,只要有人防守,抵抗个半个月的不是难题。
可现在别说是半月天,仅仅是十天,就丢掉了三座巴城,可不是怪事?
陈民拿着帕子擦了擦脑门上留下的冷汗,又偷偷看了眼前的少年将军一眼,片刻后才道:“是,十天内就丢失了三座巴城。”
“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被攻占了,难道太守大人不觉得奇怪吗?”
杨青青收起了手中的作战图,丢给了一侧候着的李长史,冷声道:“我要的不是这种一笔带过的作战图,而是三座巴城的详细作战经过。”
游牧人是如何进城的,怎样进城的,这些都要有经过。
她不信按照墨河城的地理优势,游牧人攻城能够如此的容易。
李长史拿着作战图,看了陈民一眼,低声道:“回禀将军,这详细的作战经过,卑职这边没有。”
“没有?”杨青青愣了一下,这才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开口道:“怎么可能没有,但凡作战,就会有记载作战经过。”
“是是,不过..”
说话的李长史再次小心地看了太守陈民一眼,见他没有制止,便斟酌着道:“回禀将军,这作战经过都是在主薄那边的,您若是想要了解,不如叫主薄过来问问?”
“作战经过不在太守手中,倒是在一个主薄的手里,这是何道理?”杨青青瞥了陈民一眼,心中起了一丝的怪异。
陈民自知这事是自己没按照规矩来,也不敢叫冤,只俯首道:“是,是,这事是我没有处理好,不过下官如此做也是事出有因。”
他擦了擦汗,继续道:“下官的这名主薄曾也是个将领,只不过是以前犯了点小错,这才被贬到了下官身边做一名主薄,下官想着自己到底是拿笔的,哪里懂这些作战的事情,所以这才...”
“这才把作战的事情都交给了那主薄?”杨青青拧紧了漂亮的眉毛,也不愿再多说,冷声开口,“那赶紧把那主薄叫来。”
她又看了陈民一眼,突然道:“本将来此的消息,不得向外说起。”
事情确实是比想象之中的要来得棘手。
杨青青在见了主薄孙某后,并未查出什么问题,作战经过图看着面面俱到,只是稍微往深了想,便经不起推敲,这作战图并非实事求是,而只是为了应付她而给出的一份答卷。
她不知道这事情的源头是出现在哪里,是那名太守,还是那名主薄,亦或者是墨河城的某一个人身上。
但她知道,这墨河城定是出现了叛徒。
距离万将军给她的时间只剩下两天,可若是这个叛徒没有找出来,那她就无法部署下一步安排。
夜色微寒,杨青青沿着药香味不知不觉走到了一间房门外。
与此同时,屋内有人影涌动,下一刻,便见白衣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
男子一身白衣,手中端着一个药壶,正是要倒药渣的安柏。
安柏见到前方来人,脚步一顿,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杨将军,您怎么还未休息?”
杨青青摇了摇头,在庭院中寻了个座位坐下来,轻声道:“墨河城出现了叛徒。”
她仰头看他,眸中的疲惫尽显无疑。
安柏放下手中的药壶,在石桌对面坐了下来。
“我不懂行军打仗,但是我曾从书中看到过有一个词叫做引蛇出洞,若是叛徒的话,那将军的到来,定然会引得对方做出下一步的计划。”
他淡淡一笑,开口道:“比如传递消息之类的,定然也是要有动作的。”
杨青青眸光一亮,她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了,安柏。”
女子神采飞扬的眉目,在少年的心中投下了一层波澜,起起伏伏。
彼时的安柏还不懂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种感觉很不一样。
杨青青站了起来,朝安柏招了招手,“那我先去忙了。”
他跟着她站起来,看着前方女子的背影,喊了句,“杨将军,且慢。”
杨青青步伐一顿,回眸看他。
安柏脸上一闪而过的局促,又在下一刻跑进了房间,不过片刻,又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包药材。
他把手中的药材塞到了杨青青的手中,磕磕巴巴地说道:“杨将军,我...我听你的声音,好像,好像有些沙哑,这..这药包里面是我配好的凉茶,你拿着泡水...泡水喝一喝,喉咙会舒服些。”
他的指尖不经意地碰到女子略微起茧的手,像是被滚烫的热水触碰到了一般,快速的弹起收了回来。
“你..你好好照顾自己。”
杨青青抓紧了手中的药包,抬眼看着前方男子离去的身影,勾唇一笑。
从这时候起,她知道她喜欢上了这位随行军医。
若要问她,她喜欢他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也许是男子身上淡淡的药草味,也许是男子那一双如小鹿儿般纯净的眼眸。
又或者只是因为他是他,独一无二的他。
在这之后,杨青青开始很忙。
虽只是仅仅两天的时间,她却是在这两天的时间里找出了那名与游牧人接线的叛徒。
叛徒正是那名孙姓主薄。
孙姓主薄因为对荣国的不满,在三座巴城被攻陷时,游牧人久攻不下,是他偷偷利用职务之便与游牧人的主将取得联系,并给了巴城的布防图,这才让游牧人在短短的时间内,连取墨河三座巴城。
墨河城前方的巴城是墨安城,墨安城被攻占的消息在两天前便传了过来。
墨安城之后,下一个自然就是墨河城了。
处理了孙姓主薄之后,墨河城的百姓在杨青青的指挥下开始转移到福尹城。
百姓转移,士兵成了百姓。
墨河城城门大开,一反常态。
墨河城内还是如过往那般的热闹。
街道上车水马龙,叫卖声此起彼伏。
在这样的安排之下,游牧人部队在杨青青的预估下,终于是在三日后到了城门外。
看着大开城门的墨河城,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游牧部落主将忽铁木拉紧了缰绳,眸光中是一闪而过的诧异。
“这墨河城的城门为何大开?”他皱着眉,看向前方没有士兵把守的城门,阴沉沉的视线中带着嗜血的光芒。
身侧有人站了出来,小声道:“忽将军,这墨河城突然大开城门,怕是有诈!”
他们游牧人在这个月已经接连取了荣国五座府城,十六座巴城,可是无论哪一座城池的抢夺,都是经历了血与火,像是今日这样的,可不曾见过。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越到关键时刻,越要谨慎!
“这荣国人向来就是阴险狡诈,我们游牧人一个月来打得荣国士兵屁滚尿流,如今对方突然摆出这一场,怕是在朝我们用计呢,要是我们怕了,定然就入了这些荣人的圈套!”
虎背熊腰的男子拉着缰绳,控制着马儿走到忽铁木身侧,继续道:“将军,咱们游牧将士英勇无敌,何需在此等待,冲进去便是!”
阿古达木手中拿着弯刀,弯刀的刀尖朝着城门的方向一举。
“将军不可,卑职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要不,咱们还是先让人进去查探查探?”
阿古达木嗤笑了一声,看向说话的军师,冷声开口:
“阿木尔军师,咱们游牧军队所向披靡,这荣国皇帝听说才刚刚死了一个多月,趁着这个功夫,咱们快速夺了荣国众城,若是再耽搁下去出了差错,你可负责得了?”
阿木尔闻言,也不恼,只同身侧的忽铁木开口,“将军,不然咱们先联系看看那名墨河城主薄?”
忽铁木摆了摆手,“准,先联系那主薄。”
声音刚落,便见城门内走出了一名少年,少年身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鬼鬼祟祟的在城门处张望着。
“那人是谁,抓过来!”忽铁木冷声下令,不过片刻,便有人把扮成孙主薄的杨青青抓到了面前。
“你们...你们可是游牧大军?”杨青青抖了一下身体,磕磕巴巴地开口。
阿古达木的弯刀落在了杨青青的脖子上。
弯刀的冷,带着森森的寒,直逼她脖子而来。
杨青青双手向上抬起,着急道:“将军饶命,小人正是给你们传递消息的孙主薄!”
“是你?”忽铁木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怀疑。
杨青青没有错过对方的怀疑,她佯装害怕,顺口而出,“是,是小人,将军若不信,你们听。”
她说着,从手中拿起了一个笛子,吹了起来。
这笛子吹起的节奏,正是他们对接的暗号。
一听眼前人所吹的声音是对的,忽铁木哈哈一笑,朝着杨青青看来的目光似乎极为的赞赏,“好,好,从今以后,你便是我们游牧人的勇士了。”
阿古达木收起了手中的弯刀,讥讽一笑,“就是这个勇士瘦的很,不过也怪不得你,你们荣国人嘛,看着就像是个病秧子,各个长不大,哈哈哈。”
随着阿古达木的笑声传来,身后的游牧士兵也忍不住的发笑。
他们游牧人的基因向来便是高大勇猛,他们也以此为豪。
杨青青跟着讪笑了一声,挠了饶头,“各位将军说得是,我们荣人,哦不,他们荣人各个矮小,哪里能够跟诸位将军相比。”
杨青青的话极大的取悦了一行几位将领。
唯有那军师阿木尔似乎还带着些许的怀疑,“你当真是那主薄?”
“是,是小人。”杨青青低着头,又抬头朝着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诸位将军,最好的机会到了,你们万万不可错过。”
阿古达木一听,瞬间来了兴趣,“哦?什么机会,仔细说来。”
杨青青点了点头,说道:“诸位将军你们可知今日墨河城为何会城门大开?”
“为何?”忽铁木定定瞧着她。
“不知将军可听说过我们荣国有个计策,叫做空城计,此刻这些荣国人之所以城门大开,使用的也就是这个计策。”
“空城计?”忽铁木眯着眼,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什么空城计,他们游牧人打仗从来不用什么计策!
直接打就是了,还需要什么计?
身侧的军师阿木尔闻言,立马在忽铁木的耳边解释了几句。
听了军师的解释,忽铁木大手一摆,放声大笑,“好啊好啊,这倒是符合你们荣国人的狡诈!”
“以为摆出这道空城计就能够阻止我们游牧大军吗?”忽铁木的嘴角越发的嗜血,“简直是不自量力!”
忽铁木举起了弯刀,扬声大喊,“冲,咱们进墨河城取回我们需要的东西!”
一声令下,身后的游牧士兵像是被打了鸡血,各个十足的兴奋。
马蹄扬起,骑兵无数,通过那朱红色的城门,进了墨河城。
忽铁木带着八九千的士兵,乌泱泱的一片。
杨青青退到了城门外,走到城楼之下,身子一掠,城门上有人扔了绳子下来,她抬手一抓,顺着那绳子往上爬。
此刻忽铁木的士兵都在通过城门,气势高涨,无人注意到杨青青的动静。
杨青青爬了上来,这才见到拉着自己上来的人竟是安柏,忍不住道:“怎么是你在这里?我不是叫你也一同撤离吗?”
安柏背着药箱子,点了点头,“所有的军医都撤离了,我必须留在这里。”
“糊涂,你又不会武,战场无情,等会若是...”
一道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杨青青未说出口的话。
“将军,那些游牧人已经全部进来了。”
“好,关城门!”杨青青下了令。
前方有士兵在等着她,她来不及说些什么,只抬手扯开了衣袍的一角,交到了安柏的手中。
“我们都要好好的。”
安柏握住她的手,目视着眼前一身男儿装扮的少年将领,轻声道:“我等你。”
杨青青缓缓一笑,点了点头。
城楼之下已经展开了酣战。
各种声音融合到了一起。
群战之中,有少年将领骑马奔驰而来,她一身银白色的铠甲在阳光之下闪着熠熠光芒。
她手中长剑锋利无比,所到之处,皆是溅起了一道道鲜红的血液。
那些血液还是温热的,散发着腥味的,剑到,便一堆的人影倒下去。
忽铁木抓紧缰绳,目光落到前方年轻将领身上,大声怒喝:“中计了,这是个贼人!”
“游牧将士们,随同本将军杀了这些狡诈的荣人!”忽铁木一夹马背,黑色的高头大马听从主人的吩咐径直朝着杨青青的方向而来。
杨青青一刀砍掉一颗头颅,头颅翻滚在地,又被座下的马儿踩踏上,不过片刻,便看不出原本样貌。
她顾不得擦脸上溅到的血迹,抬眸冷然冲着忽铁木的方向看来,“贼人,你们游牧人才是这个贼!”
“踏我荣国国土,杀我荣国百姓,抢我荣国物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忽铁木,你们这群强盗还敢贼喊抓贼,就让本将来会会你!”
她抓紧了长剑,夹着马迎了上去。
忽铁木冷哼了一声,全身嗜血的气息无不在叫器着。
“就你?无知小儿,想要对付本将,还是让你们荣国的九皇叔过来吧!”
忽铁木夹着马退后了一步,又一瞥身侧的阿古达木,“阿古达木,这个人就交给你了,杀了他!”
阿古达木骑坐在马上一脚踢飞一名荣国士兵,转过头来,嘿嘿一笑,“将军放心,我一定杀了这个无知的小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