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末冬初,直至明年的深春时分,或许都会很难熬过。
这一悲观的结论犹如巨石压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沉重到几乎难以呼吸。
好一会,还是生性喜爱活泼的妖精耐不住沉默,轻咳一声,率先选择打破这片难熬的沉默。
“有、有关大批兽潮将至的问题,我会尽快托人转告现任城主的。”她说着,身后的羽翼不自然地多颤抖了几下,似乎是在掩藏恐惧。
“中转枢纽那边由我来……”
“我来吧。”
毕竟是无数人生死攸关的大事,这种时候我自然也顾不得推脱,打断了深雪的发言:“我会虚空漫步,而且一路上也都有计算坐标,直接拉门过去的话显然还能更快点,说不定还能顺便救下几个遭难的人。要是放你回去,能不能顺利传达通知且为人接受不说,指不定还会在穿越边缘地域的时候因为些许的疏漏遭到什么危险,到时候把自己搭进去就不好了。”
冰蓝色的眸子盯着我凝视了许久,轻哼一声扭开了。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但是,还有问题存在。
交流稍作暂停,我和深雪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花妖身上。
“呃……好吧,趁着还有些时间,稍微再来说说我的事情吧。”察觉到我们眼神中的意思,花妖很上道地扑扇了一下,“之前我们说到哪了?”
深雪冷冷地提醒道:“有人让你等在这里,我想知道那是谁。以及,妖精一族遇到的麻烦是什么,为什么说你等的那个人就能解决?”
“那个人啊……”花妖抱胸回忆着,“给我们的感觉很亲近,很舒服,有着一头青色的短发,没什么特点但就是感觉十分和谐的中性容貌,对于人类来说可能是比较娇小的身材……”
前不久刚在[艾夏]小姐的回忆中见过的某个存在的形象,忽然模糊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迫使着不由自主地发出疑问:“他是不是脖子上还系着一条青色的丝带?”
“啊对……是的!他的颈上确实有系着一条青色的丝带,上面好像还挂着配饰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但是因为一直藏在衣服下,所以没看清……咦?等等,”花妖有些疑惑地望向我,“你怎么知道这个,难道你也见过他吗?”
“不,也不能算是见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含糊过去,“只是刚巧有个最近认识的朋友,她之前也曾有遇见过那个人一次,同我说起过这事。”
歪了歪脑袋,花妖围着我转了一圈,随后落在我的左肩上:“好吧,反正就是那么一个人,当时他跑来直接申请求见了我们女王,然后就缩在一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女王也不让我们听。总之,之后我就被女王叫了过去,让我负责找到那个据说可以帮助我们的人,还说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知道要找的是谁。”
“……我还是无法相信你单方面的言论,因而这件事情,在顺利抵达圣树壁垒后,我会在向你们的女王提出会面申请后进行询问核验的。”深雪说,“希望你说的都是真话。”
“随~你~真计较。”
花妖不屑地撇嘴。
“那么,后一件事呢?”
我问:“妖精族最近一段时间没听说遇见什么太大的麻烦啊?虽然世界树的消失使得你们不得不暂居在其他的地方,但你们不是很久之前就已经转化成与人混居的模式了吗?食物的来源也变得多种多样,不会有饥荒的担忧。
“而且据我所知,圣树壁垒拥有的魔石总量也是最多的,哪怕只吃那些也足够维系生命了。”
“但那只是维系生命的必须事物!”
花妖激烈地反驳道:“你那都是什么年代的老黄历了。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在于,我们已经很久都没有新生命出生了!”
“……什么?”
“新生命!”花妖语气强烈地复述,“就算是像我这样比较年轻的一代,也已经快有一百二十多岁了!”
我不禁哑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尽管对于妖精的长寿早已听闻过多次,可直到此时真见了,才惊觉到底有多骇人。
不是,这看起来小巧玲珑的大扑粼蛾子,小细胳膊细腿的,结果张嘴就表示,自己已经有一百二十多岁了?
你说这个谁信啊!
“把你脸上的怀疑收起来!”
花妖气恼地蹬了我侧脸一脚,结果也不知道是力气太大还是没能保持住平衡,把自己蹬得向后栽了个跟头,在空中呼啦啦地翻滚了好几圈才总算是停稳当。
然后就见她扶着晕乎乎的脑子,飘飘忽忽地好不容易才落在小巧的桌面上,结果又是恰恰好地踩在边缘,差点没把自己再次摔下去。
不过,说起妖精的孕育与诞生,我倒是有些许的耳闻——好吧,这是有次和导师在闲聊中,听她随意提起的。
说是想要诞生一名全新的妖精,需要先找一颗足够巨大的树木,这里通常是指世界树,在其上寻找一处天然的裂缝,将其扩大打磨抛光后,填入合适的草叶汁、香料、砂糖、多彩的羽毛,还有喜爱的花瓣与喜欢的事物,以及自身的一滴血液,最后铺上嫩叶填实,用巨大的树叶盖顶,以自身的魔力与体温,再加上世界树的共同作用,蕴养,使其结茧。
当然,材料可以替换,反正集齐填满就成。
一段时间后,等到这颗茧壁逐渐透明,最终被从内里突破,新生的妖精就将从中诞生。
当然,这样的做法也存在一定的风险。
如何确保自己放入其中的事物一定会形成生命的蓓蕾,又如何保证其在孕育的过程中不受外敌的袭击而夭折,以及最重要的,这样孕育的生命,是否真的有能力突破将自身束缚的透明茧囊,获得自由存活,乃至生存下去的能力呢?
一切都是未知数,甚至有诸多记载表明,很多妖精的孕育计划在收集齐足够材料之前就夭折了——哦,大半是折损在了突然袭来的袭击与危险之下。
也对,毕竟在不展开自身掌握的能力的情况下,妖精的本体是十分脆弱娇小的,稍微大点的动物都能对她们产生危险,更不用说一些可以随意游荡,爬树揭瓦样样精通的熊孩子们了。
“咳,总之,你们要先明确一件事!妖精的诞生,是天地所赐的瑰宝,是生命与概率共同孕育而来的奇迹!”
花妖试着挽回形象,结果又被深雪嘲了:“寄生虫还差不多。”
这两人怎么又顶上了。
我头疼地想要叹气:“也就是说,现在你们因为世界树的突然神隐,已经失去了诞生新生代的可能?”
“是的。”
花妖疯狂地点头,背后的羽翼颤动得频率加快,几乎完全化作一道残像:“虽然原来也有点这种趋势,但不是完全没有解决的可能。只不过大概是孕育不完全,缺少了某种我们并不知道的因素,诞生出来的新生儿多多少少有些体弱多病,甚至有些没几天就早夭了。
“而在圣树完全神隐之后,就连最初的孕育的可能性也完全消失了。”
花妖低下头,半遮掩的面上显露出多种复杂的情绪,凝重,以及即将见证种群末路的哀伤:“如果不能尽快找到解决的方法,或许很快,就连我们这批还有存在孕育新生儿可能性的年轻一代,都将踏入死亡的阴影,而最终,整个妖精族都将彻底消失在历史之上。
“即便日后再有可能诞生被称为妖精的族群,那也将会是与我们无关的存在。”
她的语气与情感不似作假,即便是先前每句话都想要刺她几句的深雪,也在几度张嘴之后,随她一同沉静下来。
只可惜,再次复述,花妖显然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主,没两秒又恢复到那副叽叽喳喳惹人嫌的姿态,再三挑拨深雪后又被一指崩给弹飞了。
满脸无语地把刚巧摔进我衣襟里的小家伙掏出来,丢回桌上,我甚至有一秒开始怀疑深雪是不是故意的,为的就是报复我在刚才一直冷眼旁观没有帮她一起回嘴什么的。
然后刚想开口询问就被投来的冻心一眼给憋了回去。
行吧,你最了不起了。惹不起我还不能躲吗。
“但是,这种事情难道不是你们妖精自己内部合计着解决吗?找人类做什么。”我问,有一种突如其来的不好预感忽然浮现在心头,“城主也不是没有派人去试着寻找世界树可能留存的踪迹,只是一直没能获得回响。
“还有,既然你可以掌控一切与花有关的事物,那显然也是可以通过这个来寻找世界树的吧?难道不行吗?”
“是一切与花有关的生命!”
花妖大喊着纠正强调:“更何况,谁说我们就没试过了!只是圣树向来有着自己的想法,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几番下来也只能干瞪眼了。
“至于为什么要找人类……”她抱胸在原地盘旋上升,似乎在回忆,又忽然停下,摸着下巴,“好像说是,在人类中,有一些能够掌握规格外力量的存在,可以做到定义或者改变一小片空间的法则,而我们借助那种力量,或许就能够得到再次延续的可能。”
“你说的那种人,是不是叫法师?”深雪忽然投来犀利的视线。
完全没读懂空气的花妖愣了一秒,猛地一敲自己手心,疯狂点头:“是啊是啊,就是法师,还说其中极其稀少的一部分甚至能够自行展开一小片独属于他们的常驻空间呢!比我只能凑材料临时置办的异境都要厉害……
“咦,你盯着他干什么?”
面对着两人含义各不相同的凝视,现在的我,只想跑路。
早知道就不故意中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