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是逃过了挨劈的命运,兜兜转转一圈,花费了剩下的半天时间在聚落中的各处转悠,期间又夹杂了几次和略有眼熟的精灵的谈话,在避开仅剩下少数几名环绕着遗迹停留的守卫视线后,我们最终悄悄摸到了之前从未来过的遗迹后侧。
顺便一提,又一次恢复到了三人行动状态。
剑鬼那家伙说是要自行搜索第一个离开了,山和晓曦则是在路过时被临时拉走叫去帮忙,最后也就悄然隐藏在附近,不曾被人注意到的黯影蝴蝶仍旧追着我们,在逐渐被玫瑰色笼罩的丛林间穿行。
“果然,也不是这里。”
回头目测着遗迹同这边的距离,确认过眼前的出入口不存在有近期被人开启过的迹象,苼叉着腰,微微歪过脑袋。
“虽然正常情况下就应该如此,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啊?那个家伙到底是从哪进入,又是怎么赶在我们之前的?”
“之前去确认萨尔他们幼时留下的缺口也没有受到外物入侵的迹象,”我接过分析,“以防万一,我在每处入口都感应了一下是否有残留的魔力在,特别关注了之前残留在白玉盏上的那种,但结论是无。”
“陷入僵局了啊?不知道是在搞什么名堂,要不要回归原路线?”
伸展僵硬的腰肢,苼眨眼看向我。
这是在询问是否要追寻苼旧时攻略的暗语。
虽然一开始也不是没有想要招募更多协助者的心思,但毕竟是这种时刻,想要寻找一个可以全身心信赖的对象更是难上加难,再加上因为担心被人听去后产生更多的疑问,又或是引发一系列的麻烦,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就维持现在状态,甚至连少数可能引发争议的对话也裹上外壳。
反正对苼来说本来就是游戏变成现实的设定,对我来说也差不多,只要不直接透露实情就好。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务必小心不知道究竟会出没于何处的恶魔们。
我对此没有太大的异议,但仍是对尚未得知的部分感到好奇。
“原路线啊……怎么说呢。”
确认黯影蝴蝶已经依照自己的指点去往前方探路,小心地收回监听的树藤,点着自己的下嘴唇,苼眺望着从树荫缝隙间漏出的少许霞色,陷入回忆:“大概是在破除了会把人困进去的幻觉之后,顺着找到的线索一路追踪下去吧。或许是因为是第一个大型连锁任务,也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曲折。
“唯一的难点是要找的人、走的路比较多,中间还夹杂了好几个附带的支线任务,并且只有选择了合适的对话,才能开启难以通过正常流程找寻到的隐藏角色,从而触发隐藏任务。”
“我们还要去找那些角色吗?”
苼笑着摆了摆手:“那只是游戏啦游戏,现实才不用遵循这么多的条条框框呢。我们想要找谁只要走着过去不就行了嘛,难不成那人还能直接原地消失不成?”
……事实证明,人是可以直接原地消失的。
这是我们在指定地点徘徊了第三个半小时后,最终收获的,堪称惨痛的经验。
“不、明显是哪里出了问题啊!”难以接受这个结果的苼不甘心地在原地打转,“明明记得是这里的啊,路上来时还特地和人打听过,得到的信息也是那位住在这里,为什么始终找不到人影呢?”
“你确定你把所有需要带的东西都带上了?”
“我确定以及肯定!”
我想了想,又往身后不远处瞥了一眼:“那么,会不会是因为后面那两位大哥吓到他了?”
“那又不是什么胆小怕事的家伙,见过不知道多少大世面,怎么会因为这个吓到缩起来。”
焦虑的少年开始咬起自己的指甲。
“那就是我们的身份无法顺利得到对方的信赖这一点了。”我摊手,“你还记得在议事厅里第一个见到的那个长老吗?甚至都没有想要给我们解释自己的机会,她就直接对第一次见到的我们破口大骂了,还说了一些难听的话。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大哥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我知道的那位也不像是那种人啊。虽然因为长年隐居显得有些孤僻,但毕竟是见多识广的大贤者,总不会因为这么点嫌隙就将我们拒之门外吧?”
听起来有道理。
那还有另一种可能,一种我不想将之述诸于口的可能。
下意识咽了口吐沫,舌苔上却意外干涩:“该不会,那个大贤者……”
“哇!可别这么说!”
瞬间领悟了我要说些什么的苼当即一惊,立马跳起来捂住我的嘴巴,紧张地四处环顾:“大贤者可是建造了这处聚落的功臣,虽然我们现在因为有了世界树的使者这一层身份而大受欢迎,但毕竟是与他们不同的异族和外来人。哪怕在表面上表现得再怎么尊敬我们,但程度上可是远远不及他们的大贤者的!说错话可还是会挨打的!”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在确认我不会再继续乱说后,苼还是收回了紧张到冒汗的手掌,轻轻甩动:“不过,你说的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现在猜测可能存在有其他人在我们之前潜入了这里,而且还是那些三番五次造成混乱的家伙们,甚至目前连他们的目标也还没能搞清,于情于理都应该警惕起来。
“再加上他们可能目标之一的白玉盏现在也被我们拿着,说不定他们会不会从哪里对我们动手。”
我耸耸肩,看着少年打定主意,再次走上前去,轻轻叩击紧闭的木门:“大贤者阁下,请问您在吗?我们是外来的冒险者,受邀前来,因为有事想要咨询,所以冒昧前来。请问能烦请阁下抽出少许时间,同我们见上一面吗?”
话音落下的余音在附近的树林中悄然扩散,层层叠叠的叶片在风中左右摇荡,最终尽数淹没在远处开始升腾起欢庆氛围的嘈杂中。
“还是没有回应。”
重新退回来的苼沉下目光,遗憾地摇晃脑袋。
哪怕我悄悄采用感知去窥探,也没能从金币的树屋中察觉到任何额外的响动或是异常情况,就连一直会隐隐约约盘旋在人体深处的少许魔力也是半分都无。
想了想,我试着做出宽慰:“说不定被叫去筹备今天的晚宴了。之前长老不也是匆匆忙忙离开了嘛。”
涉及整个聚落的宴会,有重要人物出席也很正常。
带着少许的杂思,最后一次眺望过封闭的大门后,我们转身回到被重新装饰过的聚落区域。
不过,怎么说呢,这群精灵相比我见过的那几位,总体来说审美有些过于朴素。
多彩的树叶和被用特殊手法封锁住状态的艳丽花卉是主要的装饰物,收获的绿植与野果更是堆叠得满满当当,再加上还有外出打猎时获取的少许肉食作为补充,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食欲,但过于粗糙的摆盘总让人觉得难以轻易下嘴。
“不是说精灵都是精通艺术修养的存在吗?”
就连坐在一旁,原本满心期待的晓曦都有些绷不住了,凑过来同我们窃窃私语:“为什么感觉都还没能进化到手工业社会啊!”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生存环境过于优越,只要确保自身安全就可以安然无忧,再加上寿命悠长,又没有外来新入理念的刺激,所以对于这些的追求都显得比较寡淡?”
我回道,又指了指围绕着中央那堆篝火又唱又跳,甚至还开始弹起手作琴的几只:“你看,那边就是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的,说不定你们可以交流一下对于艺术的理解?”
晓曦立马摇头回绝,伸手捂住耳朵:“不要,不行,我完全不觉得我和他们之间有什么好交流的。而且这耳朵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再要了。”
手作琴就是这样的,勉强能够听个响,至于再不走调上的问题那就另说了,至少在弹的和在听的在意的都不是这个。真正的音乐从蒙昧中发展到拥有基础且受众广泛的结果,也是经历过一段漫长的历史与演变的。
不过,也是。享受过完全足以治愈耳朵的文明结晶,再去体验艺术启蒙时期的萌芽时,多少会感到一些别扭吧?
“果然,还是得尽早结束这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件,让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到最初才行。”
转头看去,轻抿着精灵们送上的花草茶的苼,抬起右手轻轻捏成拳头,面颊微微染上红晕。或许是气氛所致。
对于这个想法我没有太多的意见,不过,唯独有一点好奇一直缠绕在心间:
若是在这个世界中的故事最终走到最后,在见证了一切结束的那个终点后,到底会在这里发生什么呢?
是像所有故事中都描写的那样,像是所有美好的童话那般,所有人都拥有一个幸福的结局,还是就像苼曾告知我,并且我也曾通过[愚者的幕布],间接确认到的那样,在结束后迎来重启,最终走向另一个回归?
下一个回归的序号又是多少?第665号,666号,还是667?
我忽然想起来,666这个数字似乎在某些领域中,具备了一些特殊的信息。
传说中,被用来召唤恶魔的数字,正是666。
现实中的恶魔已经很少有出没了,除了一直安心为学院看守大门的咕噜老师,也只有在少有人烟的去处听闻过少许几次恶魔的目击传闻,甚至在派遣调查后还被确认是误报,引发了一场虚惊。
不过,或许这就是为何在这里会出现有恶魔的原因吧?
正在我思绪万千,逐渐沉静在眼下这番吵闹的温馨中的时候,意外又一次悄悄来临了。
就像是一个永不放弃与人恶作剧的坏孩子一样,时刻预备着在你卸下心防的瞬间,从背后给后脑勺猛烈到足以引发眩晕的一击。
甚至,这次不止是形容词。
就像是耳蜗在瞬间罢工了一样,强烈的混乱感令我忍不住捂住嘴巴瞬间向前弯下腰来,强忍住胃囊中翻江倒海的灼烧感,瞪大双眼,注视向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提示窗。
【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小丑正在注视着你们。】
【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小丑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以及。
【一个新的突发任务已经到来!】
【突发任务#49:尽情起舞吧~】
【难度:S~?】
【条件:是不是对于过于轻松的任务感到安心,又或是因为始终找寻不到通往任务下一阶段的线索而绞尽脑汁?】
【没关系,现在就让我们打破这一枯燥无聊的局面吧!】
【请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你们面前的所有存在~】
【能够演绎出最打动观众舞蹈的家伙,或许可以收获到精心准备的礼物哦?】
【当然,请安心,所有具不具备资格的存在,都已经成为了只会为演绎出精彩表演而疯狂的伴舞人偶~剩下的就看你们的了~】
【时限:一小时。】
【奖励:???】
【失败:???】
升起的暗红色提示框就像是将要滴出真实无比的血,放肆地将我们方才轻慢的态度嘲笑。
其上印刻的文字更是预示着一个残酷无比的事实。
我转头望了一眼,苼和晓曦等人同样也是以痛苦的姿势分别捂着头或胸口倒下,不断吐出激烈的吐息在耳边敲打,被远处篝火映照着的面孔更是显出一抹惨白。
还没等我们从这般异常状态中恢复,又一次,强烈的不安感摄住了心神。
几乎同时,耳边间或响起的谈笑声与交错的脚步声瞬间消失,噼啪响动的篝火在一片寂静中清晰可闻,随后是如芒刺背的,仿佛被某种猛兽骤然盯上的注视感。
无数眼眸深处亮起暗红色的精灵们回头环视我们,其中几人更是从腰间抽出弓和箭矢,纷纷将我们瞄准。
“同胞们。”
不知何时来到现场的精灵长老以沉重的语调开口,面上再不见之前表现出的崇敬与软弱,满是阴沉:“就在刚才,我们敬爱的大贤者故去了。而现场残留下的唯一痕迹,就只有你们眼前的这群人。”
这是危机到来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