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若是这样的话,整个事情就能够顺利说通了。
从为何会出现一系列由繁星的成员引发了巨大的破坏性事件,到斯坦利声称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圣树壁垒那,其实是为了阻止事件的发生一事。
“因为不曾正式修习过,所以我没有像你那样强大的战斗能力,而且比起正面战场,我更喜欢呆在后方安全的位置进行辅助。一旦判断战斗即将发生,无论是否能够顺利阻止,我都需要尽早撤离出危险地区。
“当然,很难说这里没有我个人的私心在,若是你想要借此批判我毫不作为,我也无话可说。”
他毫不犹豫地摊平双手,做出一副“随你如何”的姿态。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我仍是记得在木艺工坊内,他带着一张假笑的面孔,自称是老莫尔学徒的事。
“……因为组织本身扩大后变得太过臃肿,虽然作为最早加入的几批核心成员,彼此之间还算熟悉,但其他新加入的成员却很难清楚地进行确认。所以我在意识到你是法师后,因为不清楚你会不会就是那个藏身在城中,即将引发问题的家伙,所以采取了试探性接触的态度。”
他啧了一声,偏过头:“不过这同样也是一招险棋,但好在只是身份比较惹眼,还没有直接被抓到把柄的理由。唯一值得担心的是,万一对方不管不顾地下定狠心,必然会选择拿我开刀,所以仍然需要警惕。
“比起容易引起警惕的身份,我有试着在做出一副亲和样子的基础上,采用不易引起过多关注的身份,与不会产生冲突的目标。毕竟这才是伪装的最佳方式。”
……我倒是没觉得那副面孔有多亲和,笑眯眯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刻意隐藏了尾巴的狐狸,反倒更加惹眼。
不过,穿着标志性的外衣,又是想要解决问题却不肯主动踏前一步直面引发问题的人,只是做出有些过于明显的试探的尝试,他这个家伙还真是矛盾得不行。
总觉得像是在隐藏什么似的。
哪怕是现在,也同样有着这样,带有隐约违和感的表现。
而问及此事后,他在沉默了一会,迎着一旁爱丽丝故意投以的好奇目光,硬着头皮轻声嘀咕:“只是一些私事,我会独自处理好的。”
我并不在意他具体隐藏在背后的内容是什么,只希望他隐藏的事项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太多。
暂且停止闲聊,姑且用盘子中的零食勉强填了下已然空出大半的尾部。
果干玛芬蛋糕虽然在外观上有着少许不足,但味道确实不错,看来那个送来食物的邻居具备有较为专业的烘烤素养,放在其他地方想来也是能够顺利大卖的畅销产品,会出现在这种小地方令人感到有些惊讶。
“可能是从其他地方移居过来的吧?”
爱丽丝漫不经心地舔着手指:“不是有那种说法嘛,‘为了你,我放弃一切,来到这荒凉之地,只为赞颂这美丽的爱情’……这类的。”
不是,怎么就忽然唱起歌了。
甚至还是歌颂爱情的曲子。
我诧异地偏头看向爱丽丝,而屑兔子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垂挂的耳朵轻轻颤动,便再度专心于清洁手指的工作上。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就在斯坦利犹豫着起身,似乎正盘算着是否需要离开的时候,忽如其来的一阵闷响吓得我们皆是一震,纷纷下意识警惕地展开了法阵。
“开下窗。”
一手扒在窗台上的深雪面无表情。
我这才注意到刚才的那几声闷响,是她曲指敲打在窗沿上的声音,
或许是传播声音的介质不均匀的问题,又有可能只是因为室内外的温度差,导致了声音本身的走形。
有些抱歉地打开窗户将深雪放进屋内,注视着她甩开盘发深呼吸的样子,我下意识地表达了关心:“回来了?”转念一想,她现在都已经站在屋内了,除了回来还能是什么情况,便又匆匆补上一句:“没事吧?”
……嗯,总觉得问得更蠢了。
以防下一次嘴巴再次自作主张地说出些没意义的废话,迎着对面传来的困惑的目光,我沉静地坐回原位,顺便闭上了嘴。
冰蓝色的眼眸瞥来一眼,轻轻点头:“可以说,基本上一切顺利。
“虽然中间确实出现了一些小波折,耽误了一些时间,但好在那个小家伙足够聪明,顺利地蒙混过去了。”
我困惑地看向她。
深雪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先随手将腰间系着的,装了好几卷羊皮纸的包裹丢入我手,随意地将穿在最外的棉衣脱去。
少许寒霜随着衣服的抖动在屋内小小地飘散,但好在与温和的室内气氛中和的很快,只能感受到一阵轻微的凉意。
好吧,目的达到就行。
一起行动的小家伙据说是任务结束之后就匆匆离开了,似乎是找人顶了班,偷溜出来的,现在任务完成,便要接着回去看护他的小少爷,有事只能日后联络。
那么还是先将目光放回到身前的这几卷工事图纸上吧。
摊开的老旧羊皮纸稍显灰黄,整体质感颇为脆弱,稍作触碰就能感受到在指腹下磨蹭着的毛刺般的手感。好在其上有着一层油脂与术式共同提供保护,姑且勉强让其维持在了将要破碎的边缘,让关键的图纸刻画还算完整。
说是从建城初期就留下的东西,不过就我看来或许其本身的时间更为短暂,极有可能是中间翻新过一两次,手上的羊皮卷的成色各不相一,但最短的也应是有上数十年之久。
我自然是看不懂这种专业性的东西的,其余三人也都是一窍不通,因而也只能从其上用作描述与解释性的文字中,判断其中的每项数据究竟代表的具体内容。
“这些都是那个小家伙,在教会后院的司祭楼中的一个房间里拿的。”
深雪在旁观时,淡然地叙述着这次行动的概要:“他似乎对于那里的地形十分熟悉,有意识地避开了所有巡逻的守卫和暗哨,将我带入了院内。一路的潜行可以说是十分顺利,最终来到的地点是教会后院司祭楼二楼走廊深处的一间房间。
“是的,那里就是他们专门用来储藏自建城以来,储存所有重要事物的收纳空间,包括我手上的这些图纸,还有着其他更多类似于宝剑或是盾牌之类的装饰品。只不过现在都已经变成无人问津的杂物堆,不但有着蛛网和尘埃,装饰也远比他处要显得朴素。”
“啊,我大概知道那里。”
爱丽丝的轻声嘀咕在耳边响起:“应该是前领主所有的办公空间吧。早年完成北部清扫的第二年去确认过一次。虽然有些穷困苦寒,但还是一处蓬勃发展的小领地。因为领主不喜欢也没时间进行奢华的享受,所以就简单地修饰了一下,以此来平息其他人对于领主过于节俭的抗议。没想到反倒被人夺去了。
“之前就觉得眼熟,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虽然不是想听就听了,但还真是意想不到的秘闻。
斯坦利耳尖地转过脑袋,皱眉问道:“前领主是什么情况?”
有关于前王国的事例人们知之甚少,因此而知晓现有的这些城市,绝大部分都曾被具备家名的大贵族统治的人更是数量稀有。斯坦利明显就是不知道那一派的。
确认爱丽丝耸肩表示无所谓,我大概同将注意力转移过来的两人简单解释了有关大贵族的讯息,随后又进行补充说明:“所以,教会的后院里之所以没有前门那么严密的安保措施,而后院的那些建筑之所以那么分散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因为那部分是从其他家族手中擅自扣下的。”
尽管只是自爱丽丝的自言自语中做出的无缘由推断,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极有可能就是事实。
而作为例证的则是,由小家伙无意识自述中透露出来的,内城的诸多家族对教会本身存在有压抑的敌对意识的态度。
一部分是因为对于庞大城市的统治权的争夺,另一部分大概率就是因为这个。
当然,也不能排除这本就是某种政治牵制的手段的表象,之后进行接触的时候务必要多加警惕。
略过这一节插曲,简单陈述过两人藏身在黑暗的廊道内,差点叫起夜的司祭与自瞌睡中猛然进行的值夜者发觉的惊险之事后,我们再度将目光投向眼前的图纸。
虽然根据上面的标注很顺利地翻找到了有关中央广场的修建示意图,然而这里需要再次重复一句的是,我,我们在场的几人,对于施工示意图上的诸多说明与标注皆是完全理解不能。
早知道之前回家的时候就好好请教一下父亲和哥了。两人在工坊中操劳了那么多年,操劳过那么多的心血,想来对于眼前的图标也会存在有触类旁通的特技。
或许请教一下学妹,格雷小公主?她既然也有经受家中一部分商业活动,说不定也能理解眼前的稿件吧?
我胡乱地思考起那些此时并不在这里的熟人们,又一次对于事件的推进程度感到棘手。
这一段感觉上完全不像是导师的风格啊?
虽然凑巧解决了一连串的小型事件,随后又是乖乖叼住了必要的诱饵,可所需的钥匙却完全没有出现在锁孔之前的意思。
在谜题的大门之前急得原地打转的模样可算不得好看。
有什么是被我忽略了的吗?
目光胡乱地在羊皮卷轴上移动,试图从中找寻到必要的痕迹。
然而或许是为了避免勾画完成整体后导致的意外触动,这一仪式学基础理论的缘故,画面上看似仪式部件的存在,尽是零散地分布在各个不同的角落,甚至有些还刻意穿插交杂在一起,就像是被剔除骨头后打作鱼肉糜的混杂物,更是让人摸不清半点头绪。
比起眼前的这些,我更需要完整的结构图才能进行分析,有什么办法吗……
直接剪下部件的碎片或许会是一种好想法,但若是真那样做了,其上的诸多注释却又会被打散成了无法完成阅读的错乱且无意义的文字,完全无法进行正常的解析。
我也不是没试过用感知在脑海中构建立体的图像,妄图直接复制形状进行拼凑,但始终会因为各种意外产生的重叠而导致失败。
早早认识到自己难以提供帮助的深雪已然转身准备起自己的床铺,爱丽丝也是尝试了一会就干脆果断地选择了放弃。斯坦利是一行人坚持最久的,现在正坐在对面椅子上满头大汗地闭目沉思,想来应该也是在用感知重构之前确认到的诸多碎片,却仍是没能获得一个可靠的结论。
那么,现在是否会有人能够帮到我们……嗯?
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或许现在她真的会是我们的救星。
“但还是要去试试。”
我下意识地喃喃着站起身,无聊地开始数起兔子的爱丽丝见状两眼放光地猛然从床上蹦起,高兴地缀在我的身后:“是不是要去找圣女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听起来她似乎是拥有着一双可以看到未来即将发生之事的眼睛?”
“不是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更多的应该说是灾难。”我随口回了一句,然后摇头,“而且我现在要去找的人也不是她。”
屑兔子的热情肉眼可见地消减:“啊,但是都这个点了,现在这里还醒着的人,除了我们几个,也就只有她一人了吧?
“至于其他人,哪怕是有着少许交情,给予了帮助,而他们又确实还处于清醒状态,但现在这个点前去拜访也不怎么礼貌吧?”
她说的没错。
即使不追究深雪往返内城的时间过长等因素,在方才那一连串的讲述、讨论与分析后,现在的时间必然已是越过子夜。
在这个四下无声,漆黑一片的城市中的夜晚,不存在任何有趣娱乐的人们大多已是沉沉睡去,更别说会被允许住在这栋楼里的人们中,绝大多数都还是病患和陪护他们的家人,一整天的照料更是早已榨干了他们的所有精神与体力了。
不过,有关于后面一点,她确实没能完全说对。
“附近还有一人醒着。”
以及,“我现在就可以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