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温暖的一切
在天马的振翅中,温泉小屋以极快地速度被远远地甩落在身后,而很快,随着一连串的转徙,就连那座山都几乎不能再望见踪影,被新的更高的山峰阻挡在了远方。
“忽然还挺不舍的。”
飞在前方的安妮趴伏在天马柔顺的鬃毛中,忽然轻声呢喃,声音顺着风的走向清晰地向后传来。
“毕竟是这些天创造了不少回忆的地方嘛。”
希卡莉悄悄将我的脑袋按回衣裳内,仿佛担心我着凉般裹紧衣襟,只露出一个换气的小口让我探出半张脸来:“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时间,但总觉得像是经过了比一个月还漫长的时间跨度呢。”
我喵喵两声视作附和,毕竟对我来说似乎时间真的过去了那么久,在[拟造法环]中度过的另一半时间,令我偶尔也产生人生忽然被延长了两倍以上的错觉。
但好在精神上的负担还算不得重,再加上还有着可以让我对术法的研究事半功倍的效果在,不然我早躺下摆烂了。
“……至少,过得还挺开心的吧?”
我仰头发出疑问,然后就见小笨蛋开心地露出笑容:“是呢。而且尤米先生看起来不是也很开心嘛,那对我来说就已经是一段很有意义的时间了。”
有吗?
我在心里嘀咕着,也没敢回答,只是缩回脑袋,重新将身体埋进让猫变得懒洋洋的温暖中,然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嗯哼~就是忽然觉得要是尤米先生一直都是只可爱的猫猫,能够让我永远都抱在怀里就好了。”
“你喜欢小动物吗?”带着疑问,我再次仰起脸。
平日里时常见到希卡莉和被我散养在箱庭中的小家伙们友好相处的景象,在温泉小屋内歇息的时候,主要照料天马群的工作也是交由自告奋勇的希卡莉来负责。一直以来我好像已经在潜意识中将我们可爱的小笨蛋和照料动物中划出一条等价关系,以至于完全忘记了去询问她本人,是否对于接手这项麻烦的工作感到负担和厌烦。
但温柔的话语很快就轻轻传来了,没有半分迟疑和动摇:“我喜欢所有能够闪闪发亮的存在。”
这么说着的时候,希卡莉轻轻咬住我探出衣襟的耳廓,令其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从唇缝间逃离。
我又打了个哈欠,调整了一下手脚的位置,感觉眼皮变得更加沉重了。
“要再睡一会吗?反正距离我们到达目的地还有很长时间。”
我轻轻点头,不再维持支撑力量的眼皮打起架来,逐渐闭合。
记得似乎有篇描述各类动物生态的学术报告中说过,猫一天的基础睡眠时间是22个小时左右……?
记不清了。
在温暖的微小动荡中,我逐渐放松了对身体的控制,以仿佛将要融为一体的姿态,逐渐缩入温暖深处。
……
“你似乎很疲惫。”
冰冷的嗓音在近前响起,骤然将我从温柔的酣梦中唤醒。
瑟缩了一秒,猛地抬起头,抱着眼熟直剑的那个疯子正站在不远处,低头向我投来凝视,染上阴影的深色眼瞳中蕴含着明显的探寻之色。
我吓地从地上瞬间蹦起身,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现在不是猫躯,逐渐放松了对僵硬脊背的力量控制,又令背在身后的掌指内凝聚起少许流动的魔力。
流动变得格外轻缓的魔力回应了我的呼唤。
“我不建议你继续做那些小动作。”剑鬼偏开面孔,望向有着明亮光照的一边,“我不是来打架的。”
仔细确认过他周身的气息流动和全身肌肉的松缓程度,我将信将疑地确认了他的话语。
然后新的疑问又冒出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发疯的疯子会被放进来?
我至今还记得当时第一次遇见剑鬼的那个场面,哪怕我自认已经见识过诸多不同种类的不幸,那般凄惨而凶恶的境况也还是平生第一次遇见。
但剑鬼的回答却也很直接:“我只知道这个地点。”
“什么?”
“这是我仅知道的,唯一一个可以被称得上是安全区的安全区。”
我一时没能理解。
是外界的安全区都被那些苼所描述的意外摧毁了,还是别的原因?总不能是眼前这个家伙从来都没去过别的地方吧?
想想都快笑了:“喂,别告诉我……?”
恶狠狠的视线瞬间瞪来,隐约的杀气一闪而逝:“我确实从来没走远过。”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真的。
不是,你一个明牌重复过这样的生活至少几百次的家伙,怎么能够做到每次都只在原地兜兜转转呢!你是怎么才能够耐住性子不感到枯燥的啊!
……好吧,似乎某个玩了这个游戏几百次也依旧兴致勃勃的家伙,同样也是我认识的存在。
我再一次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这家伙。
比起昨日晚间在隐藏地城内见到的模样,现在的剑鬼看起来颇有些狼狈,身上的大衣也有多处破破烂烂的撕裂与破损痕迹,平凡的面容和稍长的碎发似乎刚洗过没多久,尾端还残留着少许没有干透的水迹。
又一次瞪过来的眼睛看起来有些疲惫。
我想了想,从身后抄起一个枕头丢向他:“你不会一直没睡吧?”
“……我不需要。”随手接住枕头,剑鬼语气生硬地回复道,“比起短暂的休眠,我更想追求的,反而是长久的安息。”
强烈的自毁倾向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没睡好导致的,我理解我理解。
每当我熬夜打了两天以上的游戏后,我也会出现类似于头晕眼花,四肢无力,精神疲惫,情绪暴躁等诸多负面感受,就像是被人拍满了减益状态。哪怕是听到能够令精神感到舒缓的小笨蛋的声音,那时也会觉得十分刺耳尖锐,恨不得能够关闭自己的耳窍,又或是直接一拳打爆这个世界。
当然,所有一切的不良反应,只需要等到睡饱之后就会自行消失。
至于另一些原因,嗯……我想,或许也是因为这家伙的设定是经历了那么长时间的地狱有关。
解决的良方同样很简单,直接好好地睡一次就行。并且最好是深睡眠,不要做梦的那种。
想到就做。
在剑鬼困惑狐疑的眼神中,抽出一丝细小的魔力,我屈指轻弹垂挂在左耳下的耳坠,风从细管中流动后传出清脆的声响,半透明的水波扩散在这片区域内,瞬间止住了剑鬼绷紧肌肉,预备拔剑的动作。
“啊,请放心,这不是什么存在有危害的术式,只是帮助你简单地梳理一下精神而已。还请不要做出抵抗。”
我一边说着,一边依照在最初的几堂课上学到的内容,打响了交错相接的拇指和中指。
瞬间被激发的魔力与术式,令空气发出响亮的气泡音。
剑鬼骤然锐利的眼神瞬间软化,探向剑柄的右手与意图往前挪动的双脚,都不约而同地呈现出摇摆不定的迹象。几番坚持之后,终是缓缓合上不堪重负的眼皮,直挺挺地摔倒在我踢出的一排软垫上,发出稳定响亮的鼾声。
“睡相真差。”
我摇了摇头,也没想着去翻动这家伙,确认没有其他问题后,便是直接转身离开。
睡眠术可以让他一直维持在深层睡眠的状态直到精神补满。而依照我的感觉来看,至少在这段活动时间内,我都不用担心会被这个疯子找上麻烦。
我望向临近的窗户。
图书馆外面的天空似乎已经暗沉下来,远远的有着深翠的绿阴摇曳,仿佛沉默匍匐着,沉默等待猎食的狩猎者。
暗紫色的天空中灰暗又低沉,不见半点明亮的星辰闪耀,却似乎又在远处望见了灰黑色的烟柱,偶尔闪耀起明亮的橙红,映亮了小半边的天幕。
只有图书馆内还存在有象征了人类文明的灯火闪耀。
之前还活动在附近的其他幸存者,似乎是在我休眠的时候转移了位置,我顺着扩散的感知向着大厅附近存在有最多人的屋子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不远处的大门咔嚓一声向内打开,露出一张充满惊喜的小脸。
“诶呀,果然是乌列大哥你来了!我的感觉果然是正确的!”
苼兴高采烈地伸手将我拽入屋内,一边叽叽喳喳:“之前担心大家会打扰到你休息,我特意拜托大家都转移到了这里来,又想着这里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我们的据点,所以就靠着现有的资源做了些休整,到现在都基本差不多啦!快来看看吧!”
没有做出抵抗,我顺着他的指引走入其中。
将大部分书柜推倒至墙角边,几乎与外面大厅面积不相上下的屋内,以小团体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一同转移至这里的幸存者们,彼此分享着食物与医疗,偶尔低声发出交流。
感觉就像是当时在地下情况的复刻,只不过比起那时充满戒备疏离的氛围,眼下的众人更是显得亲密不少,甚至还能在几名幼子的面上看见几分真诚喜悦的笑容。
姑且能够认为,是先前的协助战斗加深了他们对彼此之间的了解与信任,所以才造就了眼下这一情况的出现。
不过有一点令我感到有些奇怪。
“没有伤者吗?或者是那些承受不住战斗感到畏缩的人。”
我向走在身边的苼发出提问。
同向自己望来的众人一一点头致意,苼拉着我靠到一旁无人的墙角,这才开口做了解释。
“大哥你说的那些都有出现过。”
苼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有些难以理解,什么叫做“都有出现过”?
但我也没有选择打断他的话语,等待之后给予的解释:“不,不如说,在现下这个境况中,出现大量的伤患,和因为不愿接受现实,精神崩溃的人才是正常情况吧?不过好在,我们这边也不是其他一般的小团体,因为我们现在拥有了精灵使。”
我见他自得地拍了拍平直的胸口,挑眉:“你还没和我解释过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职业。”
“很简单。最基础的就是给予附近的生命进行治疗,以及释放出可以随自己心意行动的藤蔓,这两项能力。”
苼一边说一边进行了演示,在他抬起的掌心先是出现了一团闪耀着隐隐绿光的温暖能量,随后又快速地变化出了一团延展扭动的藤蔓。
治疗,防守,甚至是攻击。
“再接下来……”
他忽然停顿了两秒,歪头看向我,背着手神神秘秘地询问道:“乌列大哥,你知道,现在这附近最多的生命的形式是什么吗?”
附近最多的生命的形式?
我环顾附近安息的幸存者们,总觉得答案不会那么简单。
“是植物哦?”苼笑眯眯地弯起眼眉,“无论是本就种植在附近的绿植,还是在灾变后肆意生长的树木和其他植物,现下里,这个世界上,至少是在我知道的区域中,所存在的最多的生命形式,就是植物哦?”
想想也很合理:“但这和你刚才要说的有什么关联吗?”
苼没继续卖关子:“精灵使能够操作自己凝聚出来的藤蔓,同样也可以和附近的其他原本就生长的植物进行深度的交流。虽然那些植物们能够理解的事物不算多,但我可以借助它们的存在,将自己的视野与能力延伸到原本够不到的地方。
“从这个角度来说,就好像是开了作弊挂一样,透视,甚至回溯了时空!”
“听起来确实很厉害。”我认同地点头。
有这样一个存在作为队友,至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只要是附近存在有植物的地方,我对信息的获取可以不用愁了。
“啊,不过我现在对于这项能力的掌控不太熟练就是了。有时候也不能顺利地定位到自己需要的信息,还需要多加练习。”苼欸嘿嘿地笑着,挠了挠后脑,“多了一种感知周围世界的方式,总觉得还有些不习惯。”
我理解,就像是我刚学会放开感知那时候一样,总觉得到处都是信息向脑袋涌来,是一种几乎恨不得将脑袋撞碎,却又无法控制住的隐痛。
还是最终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又加深了对感知收放的掌握,这般异状才渐渐消退的。
思考了片刻,苼谨慎的声音唤回了我陷入深思的思绪:“唔,虽然或许还存在有其他用法,但目前看来就是我说的这些。”青翠的眼眸小心翼翼地向我望来,“所以,乌列大哥,你觉得,我能在之后帮上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