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定期清理垃圾有利心理健康
“……没事你笑个屁,瞧着怪瘆人的……喂!赶紧的!我们头既然肯叫你们过去,那就是看得起你们,是你们的福气。可别让大伙等急了!”
撂下一句狠话,他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脚步相比起来时略显匆忙。
当然,这点差距或许在别人的眼中微乎其微,但至少让我能够从侧面对于他的性格稍有掌握。
说不定之后的发生的一切都会如预料中的那般顺利。
“真是恶劣的态度……”
缩在身后的苼忐忑地望向男子离开的方向:“虽然是在游戏中见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套路,但真的在现实中遇见了,还是会觉得很讨厌。”
我点头称是:“我认同你的看法。”
“……真的不要紧吗?乌列大哥。那群家伙们明显心怀歹意,叫我们过去大概也只是看中我们的利用价值,想要我们替他们办事吧?
“我们手上的武器进门的时候就都被收走了,万一到时候没谈拢,那后果可能就会变成……”
“你相信我吗?”
我直接将他之后的话打断。
短暂的沉默持续了几秒,青翠的眼瞳略有晃动,最终返回的是一句简单的回复:“嗯。”
那就不用多说什么了。
“记住你刚才的回答。相信我,很快就能够解决的。”
我再次低声嘱咐苼一句,轻拍他的肩膀,率先站起身,换上营业微笑,率先向大厅中心走去。
方才还隐有私语的空旷大厅忽然陷入沉寂,无数目光从四面八方向我投来,传递出多种复杂的情感。
怀疑,困惑,怜悯,愤怒,戏谑,盘算,嘲笑,鄙夷,不安……
哪怕没能亲眼一一确认,人们的负面情感也像是汇聚的风暴云般,团积在宽广的大厅之上。
没有更多的言语,围拢成一圈的壮汉们向着两侧散开,左右列作两排,面上挂着不怀好意的微笑。在这般列阵中行走的时候需要拥有不为外物所动的极强心态,若非如此,就极易被那高如山岳矗立,沉如浪涛拍面的气势所压倒,进而不自觉的落入对方布下的心理陷阱之中。
虽然这对我的作用不大,但紧跟在我身后的苼却已然下意识的低下头颅,膝盖打起摆子。
在列队的尽头,一旁杵着一杆嵌有无数染血钢钉的球棍,敞开胸襟,大刺刺翘腿坐在大厅内唯一的软座上,闭目吞吐云雾的花衬衫大汉,正是苼口中提及的[虎哥]。
而在他脚下不远处,被剥去皮毛堆积在一处的巨鼠垒成小山,一旁则是一名伏卧在血泊中,努力却又以绝望的目光望向人群之后,面目青肿的瘦弱青年。
没有正视在面前停下的我们,却见花衬衫壮汉先是猛吸一口手中的卷烟,少顷后用力喷出一大团白雾,这才终于哑着嗓子,以给人极重压力的低沉语调缓缓开口:“听手下的说,你们两个就是刚才那杀了三头巨鼠,自己躲到这来的小家伙?”
烟味真他妈呛。
我强忍着咳嗽的冲动,微微抬起一指,令汇聚而来的风卷走近在眼前的白雾,这才接着开口:“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呋——问题嘛,是有的。你们居然未经允许就打跑了我们的看门鼠,还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属于我的地盘,那想必也已经做好将要付出代价的准备了吧?”
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可真他妈强。
还记得苼在来到安全区的路上,提到过“如果想要在安全区内不受打扰,就要适当地展现出武力”,因而要将杀死的巨鼠展示给占据安全区的地头蛇的做法,还表示“在游戏中,只要主角选择这么做,就没有人敢来进犯”……
不,仔细想想,或许也有我们两人的形象与那个发疯的混蛋之间,存在有过大差异的原因存在?
一个偏向细瘦的少年和同样看起来没有多少打斗经验的青年组合,看起来可太好欺负了,远不及那个疯子来得吓人,更无法顺利震慑那些心怀歹意的狂徒们。
拽住愕然踏前半步想要发言的苼,我仍是不动声色:“那依你看,我们应该付出什么代价呢?要知道,刚一进门,我们身上仅有的武器可都被你的人给收走了。”
巨响骤然炸开,那混蛋猛地凑上近前,一脚踏上趴在地上的瘦弱青年,瞪得比铜锣还大的眼睛里,眼底的血丝几乎清晰可见:“那他妈本来就都是属于我的东西!再敢染指信不信我把你们的手指全都给剁下来喂鼠!”
真是可怕。
我瞥了一眼那个浑身抽搐,已是进气不如出去多的可怜人,忽然明白眼前这个家伙的个人属性栏中,标注出的“凶暴的独裁者”是什么意思了。
急促地喘息着,扭动着靴底,花衬衫的混蛋再次和缓了语调,但在咬字上更是加重了几分,恍如野犬低吠:“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之所以这里能够出现一座安全区,完全是因为我的功劳!身为一来就能享受到这种福利的新人,你们两个都要给我衷心地表示出你们的感恩之心!现在,去,给我带个女人来玩!”
在意图不明的笑声中,外围响起零散的尖叫,可以清楚地从列队的缝隙间,窥见近前几处女性颇多的聚集点开始向着远方快速移动,又有几人掩饰不住惊恐地低声抽泣,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我收回视线,凝视了那双极力瞪大的肮脏浑浊的球体一阵,迎着即将爆发的压力,迟而又迟地微笑提问:“……如果我说不呢?”
“……乌列大哥!”
“你给我装什么大尾巴狼!说!做,还是死!”
身后传来的拉拽令我避过迎面而来的推搡,但紧随而来的是围拢靠近,面露冷笑,仿佛等待已久般开始扳动手指的列队成员。
“退路被切断了,我们该怎么办?”
苼焦急地低声提醒道,即使慌乱却也没急着想要突围,而是紧跟在我的身后,压低重心,徒手做出防备的姿势。
“不用担心,我的准备也快完成了。”
我同样低声回应了他的焦虑,思考了一秒,又再次做出确认:“如果面前存在有垃圾,就算清理掉也不会对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造成任何影响吧?”
“什么?不,不,应该……也不是问题很大……”
“会影响主线吗?”
“……不会。”
“那就好。”
我轻轻颔首,带着苼再次后撤半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抚上胸口,模仿着爱丽丝曾经示范过一次的姿态,迎着所有嘲笑戏谑的目光,微笑着,献上标准的致意:“你们是否有曾听人说起过,所有的罪恶终将迎来被清算的一天?”
“……噗,这家伙是什么宗教狂信徒吗?”
“世界都末日了放你妈狗屁呢!”
“哈哈,说不定他就是个疯子,难怪会选择反抗虎哥!”
“疯狂的蠢货!哈哈!”
“和他一队的那个家伙真可怜,没想到自己信任的同伴居然是个疯子!哈哈!”
真是刺耳的噪音。
我瞥了他们一眼,见围拢在附近的人们并没有选择直接动手,反倒是大多抱胸插兜停在原位,露出看好戏的模样。而在他们的视线聚焦所在,站起身来的花衬衫混蛋夸张地挥舞着臂膀,一手轻巧地提起染血的球棍,反复敲击自己的后颈,传出沉闷的声响。
“你们两个,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了,是吧?”
他慢步靠近,较常人更为粗犷的体格,向下伏身时就遮住了大半灯光,投下深重的黯影。
“还以为会是很好的手下,但既然选择反抗我,那看来我也不必留下情面了。”
球棍挥舞,掠起尖锐的啸声。
我扫过周围那些欢呼叫好的人的面孔,确认过每一个人的位置,按住颤抖不已的苼的肩膀,最后轻声做出提醒:“闭上眼睛。”
下一瞬,沉闷的声响在四周接连爆发。
就像是漏气的密封包装,又或是被人忽然戳破的,满是内容物的大件包裹。
挥舞的球棍颤抖地停留在我的面颊左侧不远处,被撕裂的疾风带来了满溢的血气,令我的刘海短暂地飘起,遮蔽视线,又在几秒后重新回到原位。
欢呼声突兀地停止,就仿佛一副静止无声的画面。
少数几人意识到不对后愕然地抽身环顾四周,笑着伸手触碰近在眼前的同伴身体,继而在短暂的愣神后,露出惊恐的面容。
我拉着苼,再次向后退出一步。
就像是终于迎来了信号,接连响起的,是重物坠地声,木屑纷飞的炸裂声,咕咚咕咚溢出的水流声,以及满是惊惧的尖啸。
再一次地,这片空地成为了此间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我环顾自己所亲手造就的结果。
倒地的破囊袋横七竖八地散落堆叠在附近,从外表上看不存在有任何明显的外伤,却皆是在转瞬间自七窍中流出大量红白黑之物,将仍旧残留有笑意的面孔染做一团乌糟糟的破布,鲜活的躯体却依旧保持在应有的温度。
没能来得及抽身推开的几个家伙被曾经同伴的躯体砸在地面上,挣扎着爆发不安的惊叫,却始终没能从中爬出,仿佛被挥舞的球棍砸断的是自己的腿脚与脊梁,绵软而使不上力。
只有紧贴着我站立的苼很好地顺从了我的话语,面上虽然混杂有焦虑不安的神情,但在我反复拍打他的后背作为安抚后,缓缓止住了身体的颤抖。
“我可以睁眼了吗?”他问道。
“再等等。”
为了孩子的心理健康着想,这般画面不应对外展示。
方才还作势想要痛击我们的花衬衫混蛋以面着地,趴伏在我们的脚下,恰好毁去的球棍上,大多数散落的木刺与长钉扎进他的前半身,令淌出的血色恰好漫过我的脚下。
我皱眉,还是决定再等待一会。
“怪物……”
“杀人了呜呜呜……”
“又一个疯子……”
“刚才发生了什么……”
“妈妈,我害怕……”
周围零零散散地响起细小的杂音,仿佛可以感受到许多从不同角度投来的视线深深地扎入我的身躯,回望过去时却只能看见诸多满怀畏惧却不敢与我对视的面孔。
我无意去理会,我也无意去纠正他们的认知。
诚然,眼睁睁地见证方才还好端端地十几个小伙子,忽然集体暴毙在一处,而站在正中心的家伙仍旧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做出仔细观察尸体状态的模样,换作任何一个生活在正常社会中的普通人都会感到害怕。
更不用说他们之前从未接触过魔力以及术式这类事物。
在他们的眼中,这或许会是带来救赎希望的神迹,但更有可能是死神降下的,悬停在颈间的阴影。
比起之前,大部分人都退得更远了,甚至少数人更情愿靠近落下的,对面可能存在有巨鼠的闸门躲藏,也不愿同这边比邻。
除开已然呜咽沙哑的哭喊翻滚着逃向远方,周边已是趋向于寂静。
然后,在时刻展开的感知中,我一直等待着的现象终于出现了。
先是从其中一具尸体的表面出现开裂的痕迹,紧接着,仿佛碎光般的破片出现在其上,缓缓向着天空升去。
那是璀璨中隐有部分染上灰影的绚烂碎片,无法触及,也不能用感知进行捕捉。
越来越多的碎片出现了,仿佛从地上逆流升起的雨丝,原先属于活人躯体的存在感开始逐渐消弱,蕴含于其中的细碎魔力也仿佛被从一头扯开的毛线团,汇聚向散布于大气之中,逐渐壮大的魔力流之中。
无数的光雨将附近染做一片亮色,璀璨,却又格外冰冷。
我示意逐渐停止颤抖的苼可以睁开眼睛。
现在,除却少许还未完全散去的碎光与地上残留的血色,再也不存在有可以证明那些家伙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有一丝扫进垃圾的快感,但隐藏在深处的良心也在隐隐作痛。
“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我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努力冷下嗓音,没有去看一旁少年此时的表情:“你可以选择离开,又或者跟上我。但我无法保证的是,你还会直面多少次类似的场景。”
很难说清我现在心里的感受。在明知眼前这个世界并非自己的真实的情况下做出这般选择,是为了保护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吗,亦或是眼见他们都是与自己相似的存在,所以心中难安?
可亲手放过能够提供线索的助力,究竟是为了身旁自己虚构的存在好,亦或是自我增加难度?
想得太过深入了。我再次提醒自己,这里不过是一个为了积累经验而存在的游戏,没必要带入现实中的感情。
“……但你保护了我,不是吗?”
少年的嗓音略有颤抖,但却毫不犹豫:“更何况,为了达成某些攻略,我也曾操纵着手中的角色做出过无数次类似的抉择。从这点上来看,或许我才是更加恶劣的一方。
“我会选择跟上你的,因为你也需要我,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