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的药果真有效,若是真如他所想能够长久留在魔族,留在往生殿,留在他的身边,是不是终有一日自己真的能变回原来的模样。
她也不是不相信九曲的能力。
可是命便是如此,她想亲近紫漪,可人家紫漪却一心想要害她。
自作多情可是这世间最残忍的感情。
前方的路是什么,是福是祸终会有揭晓的一天,而她是不是也该懂得了,是不是也该到时候知晓人间冷暖,世态炎凉。
无论折磨还是惩罚,都足够了。
白华天尊在上,您说的‘命里有时终须有’,或许是该到深明其意的一天。
?
日暮缓缓深刻,将唐瑜的人影越发拉长。而离前方的两间竹屋也愈来愈近。
她生活整十余年的地方,如今还是不是她记忆里的归所,而她最爱的那个人,一直等候的那个人是不是还那里,像从前她等他一样的等待她?
不会的,那里已经成了他和别人的温柔乡。
直到竹屋的影子越来越大,等到唐瑜意识过来的时候,已在它的跟前。这个时候夕阳已沉落山头,只剩浅浅余晖。
余晖将银丝妆点地分外纯白美丽,从背后望去,唐瑜曼妙的人影,一身血衣恍若火红嫁衣。
小小窗口窗纱纸,映射出里头微微烛火,唐瑜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皱紧眉头犹豫着要不要就偷偷看一眼。
心中矛盾挣扎,想看又不敢看,就像什么第一次睁眼去望这个世界,带着期望,带着害怕,带着小心翼翼。
他会在里面做什么,纤云是不是也在他的身边呢。
感觉到自己的手也在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唐瑜终是心下一横,一点一点探过身子去。
上半部分的窗户可以由下往上轻抬,然后会露出小小的一条缝,素来都会有一根小木头轻轻将它支起。
唐瑜颤微地伸出手来,满是伤疤与褶皱的手指捏住窗柄,屏住呼吸。
动了动眼眸,继而小心地一点一点将半截窗户抬上去,不动声色,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里头的烛光溢满光华,月牙白衣如月光清冷,比月光清冷,如瀑黑发如缎如墨,衣袖偏偏,一城梨花。
男子的背影修长挺拔,就像一座不倒的城墙,只要挥手便能阻挡一切雷雨风沙。
他淡薄,清冷,遥远,有时候却透露着难得的温柔。
只这一眼,根本还未看得清他正脸,唐瑜的鼻头已然酸的不成样了。
他的双手负在身后,久久站立着,仿佛正在仔细端详一副倾城画卷,让他一时难以舍得移开眼睛。
是谁的画像让他如此留恋,想想应该也就只有阿霓有这样的吸引人,可以让他驻足那样久。
他念念不忘的始终是已忘却前两世记忆的自己。
竹门从外缓缓推开,进来一身杏色衣裙的女子。
她笑意浅浅,嘴角两颗可爱的梨涡,如墨青丝在后,头上绾起一个小小的发髻,一朵精致的梨花簪插在发间。
那张容颜熟悉又陌生,那是她自己的脸,那是唐瑜的脸,也就是如今的纤云。
纤云袅袅过来,手中握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橙子,行至白司离身边稍稍一顿。
唐瑜还以为她发现自己了,连忙低下头去。
半晌过后,才意识到什么事都没有,才重新抬起眼来。
纤云将手中的橙子在白司离眼前晃了晃,“想吃吗?我剥给你吃啊。”
白司离浅浅一笑,“怎么只有一个,你若是给我吃那自己呢?”
他的声音还是和记忆力的一模一样,不冷不热,却意外很好听。
“那我们一人一半。”
白司离微微侧过头,“好。”
烛光倾泻,他的侧脸如削,高挺的鼻梁,睫毛浓密甚至这样远远看也看得清。
纤云掂了掂手里的橙子,欣然行至桌边坐下来,抬眼发现白司离认真对着眼前的画像看。
她一边开始动手给橙子剥皮,一边有意无意地问他,“我不是在你身边?为何还看着画像一脸睹物思人的模样。”
白司离微微一笑,这才缓缓回过身,看着纤云剥橙子的时候,那溅出来的汁水迷了她一眼,细心地微微俯下身子从她手中接过。
他握着被纤云剥了一半的橙子低眉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你在我身边,可我还是觉得很想你。”
他仿佛想起一些往事,去看身边的纤云,“阿瑜,也许在我的心里还住着一个你。”
说完,他又是浅浅一笑,收回目光,还是自顾自地专心剥起手中的橙子来,橙子可比橘子难剥地多了。
纤云一动不动地愣在哪里,方才剥橙子时溅起来的汁水迷得她的眼睛一阵一阵地泛酸,她瞪着大大的眼睛,怔怔望着眼前那一幅画像,氤氲满雾气的目光,终于再次露出一丝狠厉。
白司离的眉眼展露在眼前,仍是遮挡住了身后那一幅画。
唐瑜竭力忍住内心的悸动,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皱了皱眉,正想再将纱窗微微太高一些,好仔细再看看清楚白司离究竟是不是画了阿霓,纤云在这个时候蓦然站了起来。
“我喂你吧。”
她轻轻说道,紧接着手中已然拿下一瓣剥好的橙子。
白司离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到耳边的人轻轻低喃了一声,接着唇已被猝不及防地封住。
他眉间微皱,朱红印记如血般鲜艳欲滴。
酸甜的橙汁滑入嘴里,白司离缓缓闭上眼睛,轻叹一口气,环住纤云纤细的腰身,轻轻回吻住她柔软的双唇。
唐瑜蓦然一惊,瞳仁骤缩,她皱紧了眉头,心中一阵翻江倒海。捂住嘴巴的手不可遏制地颤抖。眼前相拥的人影,衔接无缝的唇如此刺眼。
恍若被人生生当头一棒,恍若晴天霹雳。她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滴血,迫不及待地收回手放下纱窗。
回过身的黑暗是给她最后的保护与安慰,她忍着剧痛,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黑夜温柔地抚着她丑陋慎人的脸,抚着她银白无暇的发丝,最终却给不了她要的温暖。
闭上眼睛,源源不绝的眼泪不间断的流下来,仿佛瞬间决堤,眼眶红红的,甚至在这个时候清楚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唐瑜轻声呜咽,像个受伤的小孩子,像失去族群的小兽,此时此刻没有人给她一个怀抱,没有人给她一点温暖。她顺着背后的竹墙缓缓滑下来,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她把头埋进膝盖里,伤心欲绝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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