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在大梁也有新宅院,去年才新买的,位于大相国寺对面。
虽然王溥的父亲王祚曾是后汉三司副使,后周时又任刺史,但大梁寸土寸金,特别是不大的内城,内城中皇城占去大半,北面是殿前司,侍卫司的官署。
南面是御街大道,西面有开封府衙门,除了皇城之中的事,整个大梁城都由开封府管理。
东面是大相国寺,位于内城,占地很大,却历经数百年没被拆除,即便大梁最乱的时候,皇帝换了又换,历经乱兵劫掠,依旧安然无恙。
大相国寺是北齐天保六年所建,原为建国寺,唐睿宗皇帝因纪念其由相王登上皇位,赐名大相国寺,已有数百年历史,历经唐朝至今,依旧香火旺盛,多得皇家尊崇,民间百姓信佛的颇多,即便北面辽国也是尊佛的,所以当年辽兵入大梁时依旧得以保全。
除去这些,兴国,新昌等几个靠近皇城的坊区还被皇亲国戚占着,东面的景明,明德,景平几个区则都是各个官署衙门。内城里真正用于居住的是开封和大相国寺对面的东西大街的大片坊区。
朝中的几个宰相,两司高官,魏王府,乃至史府都在那里。
曾经的王家即便有权势,但也住不了内城,如今再内城大相国寺对面的东大捷大街边,也有了一座豪宅,离魏王府不过两条个巷子。
王溥对此十分满意,这是他的父辈也未曾做到的事。
何况他如今不过四十出头便是宰辅,正是壮年,往后前程不可限量!
想着这些,心中志得意满,便踩着青石板道,挺直腰杆,慢慢踱步进入自家大堂,门口年轻美婢端着铜盆,手腕上搭着丝巾恭候。
王溥慢慢停住脚步,婢女奉上水盆,另一人帮他净手之后轻柔擦干,他一摆手,两人连低头躬身退下。
王溥正了衣冠,随后才抬脚进入大堂,眼前光景暗了一些,装饰朴素的大堂里人影错落,里面已等侯众人。
王溥虽身居宰相,权高权重,但厅堂之中装点朴素,没有太多华丽装饰,他也向来没有放松,即便身居相位依旧用功读书,手不释卷。
见他进来,厅中等候众人连起身拱手:“王公好雅致。”
“王公好!”
“见过相公......”
众人纷纷起身围上来,一个个争先恐后,面带奉承。
王溥表面淡然微微拱手回礼,装作不在乎的平常模样,心里其实是高兴,受用得很,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受众人得追捧,从来没这么舒畅过。
他不喜钱财,却贪享这感受。
在众人簇拥中落坐主座,等他坐下摆手,众人才敢坐下。
王溥喜欢这种感觉,他心里还有读书人的谦虚,努力压抑自己的傲气和跋扈,可本能的就是享受这样的体验,下方坐的大多是翰林院,礼部,集贤殿,国子监,御史台等的官员,众人落座之后,又是一番追捧。
寒暄一番,随后才慢慢进入正题,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为什么而来。
等差不多了,光禄寺卿龚立起身拱手:“这次的事情,全仰仗王相公了。”
“对啊,若不是王相公,我等就是想向上建言献策,以正视听,清扫朝中污浊也无门路啊。”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国子监的年轻学生起身,一脸正色道:“官家年纪轻轻,便扫清六合,威震八方。
官家天资英断,睿识绝人,可为尧、舜,可为禹、汤、文、武,比肩汉武雄略,汉宣之厉精,唐太宗之英武,宪宗平僭乱,是百年难遇之明主,不该为后宫所乱。
我等臣子自当直言力谏,以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为社稷万民谋福。”
国子监学生这一番话说得漂亮,也定下事情的基调,为接下来的事铺好话头。
随后众人义愤填膺,纷纷开口,一时间大堂里热闹起来。
王溥听着他们的话,心里有些明白,大家说辞是一套,但实际为什么他却不敢全作担保,这些他是心知肚明的,毕竟也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众人冠冕堂皇言语背后的小心思也能猜到一二,或许有好心,可不全是,鱼龙混杂是官场的常态。
可他没有点破,也没有拒绝,因为他心里也有更多,更大的念想。
虽然他是宰相之一,但宰相也是有区别的,如李谷李公如今在朝中的名望地位就远非他能比,在李公那里,即便皇后也不比不了,平日文武百官都簇拥左右。
那样的权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贵是他向往的!
何况李公年纪大了,要不了几年说不准就要致仕,而他还年轻。
正是有了这些念想,他才决定这次站在官员中间,到时有百官拥护,有了魏征那样的美名,他便有机会在五十岁前走到和李公一样的位置。
不过他心里也是担忧的,忧心的自然是官家。
可心里想,符太后不过是前朝皇后,虽然是当今皇后的姐姐,官家也不至于太维护她,坊间有关于官家和符太后的桃色传言,他向来不以为意,只觉得是斤斗小民,茶余饭后闲极无聊的胡扯罢了。
官家何等人物,天下的美人哪个要不得,怎么会看上一个嫁过两次的寡妇,说不定还会坏了自己名声。
其次官家在北方打战,年初才出兵,虽然已经打败了李筠,可北上围困太原还需时日,并州太原可是北方坚城重镇,自古以来就是,哪里是一天两天能够拿下的。
只要他们抓紧,在大军南归之前把事情办好,水到渠成,官家回来时已成事实,也不好怪罪,实在不行他再去向官家认错就成。
官家平日脾气不好,喜欢骂人,不过待人其实是宽仁的,能不杀人便不杀人,对待臣子也较为宽松,这是他敢行事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他心里笃定,即便官家回来之后对这件事不满,也不会太怪罪他们。
有了这些考虑,他才下来这样的决心,王溥笑着环视众人,想必他们中不少人都事带着这样的心思吧......
.......
“我的宝贝,好宝贝啊!”史从云深情抚摸,心头在滴血。
冰冷手感从掌心传来,黑黝黝的炮管即便在夏日也一片冰冷,他逐一抚摸这些排列在校场上的钢铁猛兽,心疼不已。
六十六门炮,这一仗下来打废了足足十三门之多,每坏一门,他都心疼得不行。
“如果不是这些好宝贝,太原城不知道要打到猴年马月。”史从云感慨,身后诸将深以为然的点头。
“官家,这几十个铁家伙,比得五万兵马,说不准五万人也打不下太原。
七八年前周朝世宗皇帝征太原,附近汇聚十万大军,最后还是没打下,如今这些东西三天就把城门破了,跟做梦似的!”李处耘笑道。
他的话引来众人认同。
史从云爱抚着他的大炮:“出其不意的招数只能用一次,但这一次意义重大,不仅赢在军事上,更在庙堂中,可谓一举两得,也是出其不意!十三门炮,换一个太原城,还能换三十年安宁,值!”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听得一知半解,史皇帝心中自有妙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