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史从云来回奔波在兵部、枢密院、城外大营之间。
以前这些事不用他去管,现在很多都需要他操心了。
不过他也可以交给手下的人去办,只是这次情况完全不同,史从云需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把所有事情都做好,准备好,全力以赴。
不过史从云还担心一件事,那就是老天帮忙不帮忙。
发兵时大约要到五月六月了,史从云最怕的就是黄河再次泛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他来这个世界短短六年已经经历过三次大规模的黄河决堤了。
第一次是李谷亲自出马才平定下来的,后来两次则没第一次严重,但影响也不小,其中上一次是去年。
往南打仗他可以不考虑这些事,反正有朝中的宰相和官员们去考虑,往北就要注意了,他们要去河北打仗大军必须渡过黄河,如果刚好又遇上黄河泛滥,对出兵必然会造成很大影响,也可能会因为天灾断了大军后路和补给。
有学者曾经提出过,黄河治理拖垮了北宋,这个说法不全面,但也有道理。黄河治理确实拖垮了北宋,但之所以黄河治理能够拖垮北宋不完全是水患的原因,还因为朝廷里党派林立,互相扯皮拖沓,为反对而反对,真正会治水的找不出几个。
这时的黄河还没有改道,水患是大问题,只是兵荒马乱的,朝廷也没心思去管,官家在五代国君中已经算非常不错的了,发生水患时至少会派人去协调解决,而非不管百姓死活。
而他这次出征也看情况,如果黄河没有发生水患,那么大军可以按时开拔,如果出了问题则可能要推迟出兵时间。
这些天史从云到处清点物资储备,赵侍剑换了一身男人的衣服跟在他身边作为书记,大有节度使掌书记的风范了。
她对这方面的工作很熟练,史从云也乐得如此,他写字又慢又不好看,有些时候有小部分字怎么写他也不知道,很麻烦。
十万人的各种物资可不是个小数目,还需要准备好后备储备,他怕自己不亲自去交接,不少部门会半烂事,毕竟五代行贿成风,到现在也是这样,他如果不亲自去,派手下人去,有些事直接办不下来。
许多天忙碌下来,他心里依旧有些无奈,甲胄的短缺没有办法在短期内弥补,何况五万左右的缺口。
好在打仗也不要求人人着甲,至少兵器储备上暂时可以保证多数士兵武装起来。
史从云原来从没管过这么多琐碎的事情,和枢密院商讨的总体出兵规划,士兵升迁调度,将领的安排,兵部甲胄兵器的检查与协调发放,士兵出征时新服装的发放,后勤物资预估和准备调度等等事情忙得他焦头烂额。
以往这些事情都是判三司事李谷主要负责,还有张永德和李重进协助,他打仗只要带着兵去打就成,数万人的吃喝拉撒,后勤保障,伤员安置都有李谷帮忙处理。
现在当上侍卫司头把手,他终于明白要打一场大战,可能后勤上的事情比打战还要让人头疼。
因为这十万人首先要安排好吃的不至于饿肚子,然后就是各季衣物鞋子帐篷,让他们光脚走到河北北面去不现实,接着还要有趁手的兵器,再然后还需要给精锐部队准备好甲胄,等把十万人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都安排妥当,调度明白了,接下来才能想打仗的事。
只是以前他只用想打仗的事,别的事李谷帮他想好了。
这次他自己来,顿时感觉脑袋都要炸开了,脑子里天天都是各种琐事,腿都快跑断了。
好几次拉着赵侍剑去李谷家诉苦,李谷还算厚道,也直接看穿了他的伎俩,不耐烦教训两句:“你有话就直说,不用在老夫这诉苦。”
随后亲自出马,帮他做了不少事,让史从云的工作量大大减轻。
四月初,才从淮南回来的李重进和史从云在垂拱殿见面,史从云拱了拱手,李重进没理会他。
官家召集他们来是要说这次大战的部署,总体部署官家已经找他和王朴等人商议过好几次了,最终也完全确定下来。
这次官家直接给出部署的命令,以李重进为先锋都指挥使,河阳节度使李继勋为先锋副都指挥使,领河阳精兵北上,由李重进接管张永德率领驻扎在河北的虎捷军两万人,随后北上,先行把大军驻扎在定州。
驻军之后开始向西面扼守山路,修筑堡垒,以防止西面可能的北汉或者契丹援军。
同时下令,让昭义军节度使李筠向西派出重兵把守榆社县,武乡县,梁侯驿,完全阻断西面从晋阳往东的道路,让北汉或者辽军没有可能进入河北,包抄他们的后路。
下令赵匡胤率虎捷军一军精锐人马向西北驰援沧州,以保证韩通疏通河道时不会被契丹人骚扰。
同时命令河中节度使往北屯兵晋州附近,既威胁北汉,同时吓唬他们不敢往东出兵。
天雄军往北,拱卫沧州。
各种诏令都在当天经过枢密院,中书、尚书、门下长官签署加印,随后枢密院和三省办事官员签压,随后快马加鞭发往全国各地。
史从云感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郭荣和赵匡胤挺像的,他们打仗都是精于算计,会做缜密的安排部署。
到赵匡胤则更进一步,甚至没打之前会把败局先想好,如果战败如何善后,如何妥善撤离等问题都要安排好才打。
这和后来头脑一热就临时决定要打辽国的赵光义完全是两回事。
在大战的部署上,官家和他们商议了很多,做了非常细致的安排,即便他可能在禁军接连胜利下有些膨胀,这份计划可行性很高。
先让韩通疏通沧州往北的水道,派赵匡胤带兵保护他和民夫的安全,让天雄军拱卫沧州;随后让李重进和李继勋带河阳兵和虎捷军在定州阻挡可能从太行山中孟州放向来的援军。
令李筠堵死辽州西面的太行山道,让北汉兵或者辽兵不可能袭击他们后路。
同时令河中节度使带兵北上做出佯动,牵制北汉,让北汉不敢轻举妄动。
这种种举措保证了面对任何一种变数这场战都可以打下去,北汉如果援助西面有阻援的安排,辽国如果想从他们侧背袭击也有安排和堵截,即便不成功也能让大军知道消息,及时南撤,避免被包抄。
北面则在开打前尽量解决后勤问题,保证开战之后后勤不会成为大军作战的累赘。
这种部署和后来的赵匡胤打李筠,打南唐、北汉等的风格很像,在这样的缜密部署之下,即便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或前方战斗不利,也能保证大军及时回撤,而不会像高粱河车神那样一泻千里。
有了官家这些精密的调度,把后路都铺好了,史从云又觉得胜算大了一分。
而且他还给官家建议屯兵两万在澶州,这是为最坏的情况准备的,那就是前线战斗大败,有断后部队,官家不但同意,还准备亲自带兵坐镇澶州。
这些缜密的部署,只要李重进、李筠、张永德、李继勋、赵匡胤能执行下去,意味着他只用想着正面战场上如何和辽国打,所有的意外情况和侧面战场都无须担忧。
这种情况治好了史从云的失眠。
四月中旬,李重进离开京城时,史从云亲自到黄河边上去送行,关系不好归不好,他还指望李重进给他守好侧面呢,不然他的战没法打,有求于人只能当舔狗了,厚着脸皮去。
李重进没说好话也没说怪话,在河边道,“官家交代的事某定会做到。”
说完就转身上船去了,河面风很大,船也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
到五月,史从云的五万大军已经集结准备完毕,声讨辽国的檄文也发出去几十天了,是时候出兵了。
(明天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