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刚进弘云院子里的美貌宫女,还没看清大阿哥的院子长成啥样,就被反手送到了荣国府,进了贾政的后院。
“你是怎么送他们进去的。”黛玉很是好奇,勾住弘云的脖子,谄媚的讨好道。
“这个嘛,佛曰不可说。”
“啵。”黛玉嘟起嘴在她唇角盖下一个印章,又狗腿的捶他的肩膀,“快说嘛,再不说,别怪我出杀手锏。”
“有点想要试试娘子的杀手锏是什么?”弘云享受的眯起了眼睛,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黛玉拿头抵到弘云的肩膀上开始蹭,一边蹭一边哼哼道:“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我说我说,我的存款我的房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弘云一把搂住她,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深吸一口气,“迫不及待想要和你一起变老了,这可怎么办。”
说起来弘云顺利将人送去还要多谢一个人,他先是派人将两个宫女送到荣国府交到宝二奶奶手里,说是贤德妃孝顺娘家,特意赐下的伶俐人。宝二奶奶二话没说,转头就送到贾母那儿,说是大姐姐的孝心。
别人还没说话呢,贾赦就来求了。他一直想求鸳鸯而不可得,这回来了新鲜人,还是从宫里赐下的,他这心痒的不成样子,一心想求回去。贾母不喜大儿子的作派,毕竟贤德妃是二房的女儿,没得说赐了人回来送到大房的道理。
一转手,一股恼塞给王夫人。她是元春的母亲,收下这人名正言顺,谁也不好再说什么。
“二表嫂就真的收了呀,一点也没怀疑,为什么贤德妃送的人要你转交,而不是直接送回来。”
“怀疑又怎么样,她敢问吗?是敢来问我,还是有本事进宫问娘娘。再说了,她的心思全在怎么把人弄走的上头,哪里还想得到别的。”弘云一点也不在意,他们府上再怎么不得皇上喜欢,也是皇子皇孙,送几个人去荣国府,谁敢拒绝。贤德妃是在宫里呆的太久了,忘了宫外头的事,可不是她能管的。
“听说大阿哥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兆佳氏问身边的嬷嬷。
“是,两个人一直关在屋里说话,乌兰格格想去找大奶奶说话,都被沈氏给拦住了。”兆佳氏屋里的嬷嬷笑着答道,一时半会儿摸不清福晋的想法,谨慎的什么态度都没发表,只说了事实。
“明天是回门的日子,礼单安排下了吗,拿给我看看。”兆佳氏也没表态,只是要了礼单细细看过,又加了几样放进去。
回门的当天,景玉一早就来接了,见过十三爷和福晋,接到他们俩,先上上下下将弘云打量一下,再看姐姐,“看样子你是没受欺负,不过也不能被他的表象所欺骗,万一是隐藏的深呢?”
“小舅子,天地良心,什么叫隐藏的深。”弘云一拍景玉的肩膀,马车也不坐了,“走,咱俩都是骑马的,正好比划比划。”
“金陵又不能跑马,比什么比。”话虽如此,还是跟着弘云一块跑了。
贾敏虽然一直安慰自己,女儿一定过的极好,可不真正看到人,又如何放心。等看到女儿气色极好,眼角不自觉的飞扬着的时候,一颗心才算真正落了地。
“昨日的事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们进宫还帮贤德妃捎带什么人回荣国府,你婆婆没说你什么吧。”两个丫鬟刚进荣国府的门,贾敏就知道了,心里紧的什么似的,就等着女儿回来好问问。
黛玉在心里冷笑,表面却红了眼眶,“若不是阿哥体贴,这两个奴婢就该骑到女儿脖子上作威作福了。”
“这话怎么说?”贾敏大惊。等知道是贤德妃特意送去伺候他们这对新婚小夫妻的,气的后槽牙都快咬穿了。
“我自问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娘家的事,她竟对自己娘家人下这种黑手。”
“娘,可别再说这种话,我们算什么娘家人,她眼里的娘家人自有她爹娘兄弟,旁人又算得了什么。说起来,探春是怎么出的远门,娘还看不出来吗?亲妹妹都能拿来讨好皇上,来给自己当垫脚石,我们这种,算得了什么。”
贾敏不再言语,半响才点了点头,“是该撕虏清楚,你是你,她是她,咱们没想过借着亲戚的名头沾什么光,他们也别想打着亲戚的旗号欺负人。”
“不提这些扫兴的事,明儿开始要给婆婆立规矩,当媳妇的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也别觉得委屈。只要大阿哥向着你,你婆婆多少要看看儿子的面子。你可记得,遇着婆媳相争,你只可示弱,多委屈都别硬顶。”林如海早年父母便不在了,贾敏没伺候过公婆,但看的多,也知道婆媳相处是件难事。
“我明白,娘放心。”黛玉知道这是难免的,人都到这个时代来了,嫁也嫁了,难道还为这点小事闹别扭吗?再说人人如此,她照做就是了。
中午一起吃了饭,林如海把女婿叫到书房,不知道是谈什么去了。黛玉回了自己的院子坐了坐,景玉摸了过来,有些闷闷不乐。
“姐姐,爹想叫我今年下场试试。”景玉也有十六了,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也该下场了。
“你没把握?”不然怎么解释这一脸的忧伤。
“这倒不是。”景玉的压力很大,父亲的探花在前,他这个当儿子的若是首秀就名落孙山,岂不是没脸见人。
黛玉同情的看着他,惹来景玉的吐槽,“你有没有同情心啊,也没句安慰的话,亏我一直担心你在婆家过的不好。”
“安慰,怎么安慰,你当父亲的儿子当亏了想重新投胎,还是想逃避不想参加考试。”黛玉冲弟弟翻了个白眼,在景玉面前,她向来没什么淑女形像可言。
景玉跳了起来,胀红了脸,“谁不想当父亲的儿子啊,我可没这么想。”如果他不是林如海的儿子,怎么会有今天所拥有的一切。
“所以说咯,你身为人子,享受了林家所给你的一切便利条件和最好的生活,那就该承担起该你承担的压力。看看皇上的儿子,失败了都要被圈禁,你不过是被人嘲笑一下,又算得了什么。”
“可他们被圈禁是因为……”是因为争嫡失败,所谋越大,失败了所承担的后果越严重。这么一想,他得到了这么多的好处,失败了只不过被人嘲笑一下,如果这也介意,实在太矫情了。
“再说了,谁规定老子是探花,儿子就一定要是探花的。你问问跟父亲同年的状元和榜眼,他们的儿子难道也是状元和榜眼。只要尽你所能,不管走到哪一步,都没人会怪你。”
黛玉心想,林家不是勋爵世家,父亲仕途再顺,也就是他这一辈。如果儿子跟不上,父亲一致仕,林家就要泯然众人。这么一想,也不奇怪为什么古人都想多生儿子,讲究多子多福。
如果林如海有几个成器的兄弟,可以在仕途上相互扶持,景玉多几个叔叔伯伯再多几个堂兄弟,出来三五个有出息的子弟,林家至少三代以内都不会远离朝堂。可现实是,林家只有景玉一个人,林如海是铺了一条通天大道,但如果儿子不争气,走不上去,那也是白搭。
“姐姐你知道吗?”景玉特别认真的看着她,“虽然你每回能气的人半死,但特别会开导人。”
“弟弟你知道吗?”黛玉也看着他,“虽然你说话不中听,但你特别会表扬人。”
说完一挥手打上去,“臭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都会消遣起姐姐来了。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景玉拨腿就跑,跑了几步还回头扮了个鬼脸,“你别追了,摔跤了我可不管。”
“给我逮住他。”黛玉眼睛一亮,盯着景玉的身后大喊一声。
“出什么事了。”弘云问归问,却毫不犹豫的拦腰抱住景玉。
黛玉笑眯眯的,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过来,下手就揪到景玉腰间的软肉,“跑啊,再跑啊。我说让你跑了吗,还跟我得瑟。”
景玉气急败坏,“你们合起伙起欺负我一个。”
“那你就赶紧娶媳妇,你姐就没法欺负你了。”弘云终于放开他,帮他弹弹衣角,俨然一副大人对孩子的态度。
“哼,我姐被你带坏了。”景玉头一偏,气呼呼的走了。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挺崇拜我的吗,怎么后来变成这样了。”弘云一直记得景玉是他的小跟屁虫,小时候还因为和他分开哭过一回呢。
“因为你把他姐姐抢走了呀。”黛玉捂了嘴笑。
“那就,没办法了。”弘云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轻轻刮了一下,她笑起来的样子没心没肺,可爱极了。
“我爹叫你过去说了什么。”黛玉挽住他的胳膊,大大方方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散步。
“没什么事,叮嘱我照顾好他的宝贝女儿呗。”弘云轻笑,眉宇里却隐藏着一丝不自然。
林如海跟他半句都没谈到黛玉,跟他谈的是在给三阿哥下套这件事情上所犯的错误。当时就惊的他冷汗连连,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居然留下这么多的尾巴,若不是有岳父大人善后,怕早被人揪出来,再一次将十三阿哥府陷入皇上的怒火之中。
晚上林家又留了饭,等到天色渐晚,林如海发了话,让他们速速归家。贾敏看着女儿,眼眶泛红,把她往弘云身边一推,“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岳母放心,我会照顾好黛玉的。”弘云牵了她的手,这回没有骑马,陪着她坐了马车。
“对了,到母亲屋里请安的时辰一般是怎么样的。”这几天是福晋发了话,弘云又缠人的厉害,请安都没个准点。从明日开始,便不能这样了。
“我还真不知道,一会儿问问琼花。”弘云的确不清楚,他老早就住到外院,几乎是跟阿玛同吃同住。给母亲请安都是赶上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反正也没人挑他的理。
回府给福晋请了安,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招了琼花来问,琼花笑道:“格格和侧福晋、庶福晋都是辰时过去请安,三个阿哥住在外院,都是旬月过去一回。”
黛玉点头,对白露说道:“记得明天叫我,别误了时辰。”辰时便是早上七点,意味着她早上六点就要起床。
等琼花一走,杏果得了空凑过来,“的确是这个时间,她没有弄鬼。”
黛玉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谁在这么明显的事情上弄鬼,不怕挨骂吗?”
林家的丫鬟都没看过所谓的立规矩,心里不免担心,只有黛玉一身轻松,自己当了多年米虫,现在就当是上班了。这不是典型的钱多事少离家近吗?无非伺候人吃饭喝水,又不用她肩挑手扛,有什么可怕的。
所以心态一好,整个人的状态就不一样了。早起赶过去,人到的极为齐整,二阿哥的生母富察氏是位明艳的妇人,说话也极爽利,没几句满屋子都是她的笑声。
乌兰格格的生母沈氏则是十分沉默,自从三阿哥闭门反省,沈家便因一桩错处被夺了官职。在京城立不住脚,只得抛了多年经营,举家搬回了老家。沈宜兰临走前哭的死去活来,想求姑母开口留下她借住十三阿哥府。沈氏哪里敢开口,硬着心肠将她打发走了。
黛玉上前给兆佳氏倒茶,她接过茶含笑道:“赶紧坐吧,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大家伙说说笑笑打发时间而已。”
“额娘宽允,是媳妇的福气,可正因为有福气,才更应该惜福。大阿哥有差事要忙,我理当替他尽孝。”黛玉可不会真的傻呼呼的把人家的客气全盘接下,你客气,我也客气,大家才能和和气气。
果然众人都笑,富察氏便道:“咱们大少奶奶的针线活儿倒好,我这两日细细看了半响,这针法竟是没有见过的。难怪都说汉人女子的针线好,我原还不信,如今可是彻底信了。”
黛玉轻笑,“侧福晋谬赞,原本也不是我绣的,我自小体弱,母亲便没让我沾针线。只会最粗浅的针法,登不得大雅之堂,更不敢拿长辈的礼开玩笑。”
她所送的针线,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出自江南一派的针法。而且活计之好,绝不是一般闺阁女子所能绣出来的,都是以此为生的绣娘多年浸淫之下才有些功力。
这种事,你不得,他不说,也就罢了。本来也不是每户人家的小姐都会针线,大家顾个面子不说破便是皆大欢喜。再说了,他们这等人家,都养着专门的绣娘,谁还指望靠媳妇干这些活计呢。非要说出来,可就没意思了。
富察氏本想给她挖个坑,料她新娘子面皮薄,不好意思说不是自己绣的,拱着她给马上就要过生辰的福晋绣个观音像什么的,也省得过的太过快活。
没想到,她竟大大方方承认了,一点都没难为情。
“哟,瞧我这眼神,该打。”富察氏心想,坑虽然没跳,但当着婆婆的面承认不是自己绣的,也够你喝一壶了。
果然,兆佳氏的脚不自觉的往回缩了缩,因为她脚上穿的,正是黛玉所送。
黛玉一指她的鞋,“不过,虽然我绣的不好,但给额娘和阿玛的,却是我亲手所绣。说起来,也是额娘疼我,才肯将我的手艺穿出来。”
兆佳氏一愣神的功夫,富察氏开始一惊一乍,“唉呀,敢情大少奶奶送公公婆婆的就是自己绣的,送我们的就是绣娘绣的。”
“是呀。”黛玉无辜的眨眨眼,那意思仿佛是在说,对呀,不然呢。你们又不是我婆婆,我为什么要费那个功夫给我们亲手绣东西。
光佳氏顿时心情舒畅,恨不得长笑三声,大大方方将脚略略往外一伸,露出绣着花的鞋面来。白色的琼花,一朵攒着一朵,片片洁白,衬着豆沙绿的鞋面,怎么看怎么清爽舒服。
“我们家难道还缺绣娘,不过是个心意,只这一回,以后少动针线。我听弘云说过,你擅长书法画作,喜欢便继续画,不用拘着。林家是书香门第,你父亲又是皇上亲点的探花郎,咱们家的学问比不上,但也有向学之心,万不可浪费才情。”
兆佳氏说完这话,胃口都开了。一摆早膳,其他人便都告退,黛玉留下来准备伺候婆婆用饭。恰在这个时候,弘云练完功,从前头过来。
一来便嚷嚷道:“正好饿了,赶紧给我倒碗红豆沙。”
黛玉给她添了红豆沙,他喝了一口便拉她,“媳妇,坐。”
“去去去,我还要伺候额娘用饭,你自个吃去。”黛玉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她就不信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不管弘云怎么捣蛋,黛玉还是规规矩矩伺候兆佳氏用完了饭。兆佳氏很是满意,瞪了儿子一眼,“快带你媳妇回去吧,中午过来陪我吃饭。”
“媳妇,你还没吃吧。”弘云有些难过,嘟嚷道:“我娘也不用伺候婆婆呢,这么多下人,非得让你伺候吗?”
“这不是有没有下人的事。”黛玉心里多少明白,立规矩是婆婆对媳妇的一种管理方法。可松可紧,端看你对不对我的胃口。
另一方面,若是媳妇出身高门桀骜不驯,通过立规矩也能打消她的气焰,才好乖乖听话。对错不论,这不是她能改变的事。只能尽量让婆婆觉得自己这个媳妇听话懂事,慢慢的,放松些规矩,她也能松快些。
“你这样跑来胡闹,你以为额娘不知道你的意思吗?可她还不是坚持让我伺候完才肯放我走,我毕竟是新媳妇,互相摸不准对方的脉,时间长了,她知道我是明白人,自然会慢慢放松。你现在一闹,她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让我立规矩,可心里多少会不舒服。”
男人还能一辈子在家呆着,守着媳妇吗?总有你不在的时候,到时候,又是个什么处境呢。不如靠自己将婆媳关系处理的相对良性运转,反而更靠得住。
再说兆佳氏出身大家,又是个明白人,她完全没有理由非要去为难自己的儿媳妇。
“我是想帮你,反倒成了我的错。”弘云闷闷不乐,再聪明的男人,也不一定弄得懂女人之间的事,顿时有了挫败感。
“谁说的,我看到了你的心呀。”黛玉用手指拗了一个心型,从自己的胸前“噗通噗通”跳到他的胸口。
“就会哄我,唉呀,你还没吃饭呢,赶紧回去。”弘云拉了她的手飞奔。
回了自己的院子,又陪着她吃了一顿,黛玉都看呆了,“你怎么这么能吃。”
“早上练功你当是玩吗?”弘云一口塞进一个包子,比划了自己身上的衣裳,含含糊糊道:“全都湿透了,都是洗了澡换了衣裳才敢回来,不然就跟落汤鸡似的。”
黛玉赶紧去捂他的嘴,“咽下去再说话,看把你急的。”
成亲之前的翩翩公子,才几天呀,就显了原形,竟象个孩子。什么沉稳大气,都是装的吧。
她一点也不知道,其实她自己,在成亲后也变了许多。连杏果都私下说,小姐变得活泼了,以前从来不知道小姐会开这样的玩笑,会说这样的话。
可能,在深爱的人面前,不管是谁都会自然而然的回归自己内心最简单最纯真的一面。就象一个孩子般,怀着一颗赤诚的心,哪儿也不想去,只想跟随着你。
中午的饭还是没有吃成,皇上病重,晕倒在议事的大殿里。黛玉接到消息时,吓的脸色煞白,抖着手脚让人换了衣裳,陪着兆佳氏一块进宫。
兆佳氏带着黛玉去了德妃的宫里,看德妃气色尚好,便知情况还好,首先长吁一口气,冰凉的手脚也恢复了一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