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胜利已经完全偏向了九黎,对方开始溃逃,再也没有了抵抗的可能,粟末严肃无比的面颊才渐渐缓和了下来
“传命烈勒,抽调两草纹骑士,立即前去支援垲狜”
此时,粟末终于把目光看向了北方,如今距离垲狜离去已经足足半个时辰了,对方的骑士依旧没出现,说明垲狜完美的完成任务,可是,这么久过去,五百骑兵,还能剩下几人?垲狜是否还活着,哪怕九黎拥有铜甲、铜兵这等利器,粟末也不敢保证
也因此,大局刚定,自己就立即抽调人手,前去支援垲狜,他只希望垲狜能撑到他派人到来
而此时,垲狜正带着最后十余名骑兵,顽强的抵抗着,他手中的铜刀刀口已经崩坏成了锯齿状,不再锋利,且只剩下了半截,持着刀的手掌也在不停的颤抖,手臂更是宛如重若千钧,头上的铜角头盔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披头散发,满脸鲜血,脸颊上还有一道疤痕,皮肉翻卷,差点就瞎了眼睛,身上的铜甲,也已经破裂,宛如铃铛一般,一动就叮叮当当的乱想,不仅失去了防护作用,反而成了累赘
他的体力已经耗尽了,大脑因为失血过多,也天旋地转,双目更是变得模糊,可他依旧努力的骑在马上,在十余名比他好不到哪里去的骑兵护卫下,宛如一块顽石一般,坚定的阻拦着对方
陆吾此时脸色凝重的望着对面骑在马上已经摇摇欲坠的垲狜,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咬牙切齿,相反,目光之中充满了敬佩之色
对方以区区五百人,硬生生阻拦他们两千人近半个时辰,哪怕对方拥有铜甲、铜兵这等坚甲、利器,面对足足四倍,骑术还比他们精湛的己方骑兵,也绝不可能是敌手
但是,对方却悍不畏死的阻拦己方,好似不知恐惧为何物,到如今,自己损失了足足八纹人手,而对方,也仅剩下了十余人,可饶是对方早已经强弩之末,却依旧一字排开,一脸狰狞的望着他们,充满了斗志
“这。。。就是九黎,这。。。就有九黎之士!”
陆吾在心底忍不住赞叹
他知道,自己被拖延这么久,此时再去,只怕已经于事无补了,而且,他也不想去了,面前的对手,是可敬的,自己给予对方最大的尊重,就是继续延续这一战!
“吾乃西王母坐下陆吾,汝,为何名?可否告知?”
陆吾看着垲狜,一脸郑重的开口询问,这也是两人厮杀这么久,第一次对话
垲狜努力强撑着,听到这话,舔了舔干裂的嘴角,努力挺直身躯,高仰着头颅,声音虽然充满了疲惫与沙哑,可却异常清晰,高昂的开口
“吾乃。。。阳夷垲狜!吾所携之士,皆吾阳夷之猛士!”
这话,让仅剩下的十余人,也全都挺直了身躯!神色之中,充满了骄傲!
“阳夷。。垲狜吗?吾记住了!”
陆吾喃喃自语一句,对着垲狜重重点头
“吾不会留手,吾也不会劝汝臣服,汝得到了吾的尊重,也因此,吾要杀了汝!”
垲狜看着信誓旦旦的陆吾如此说话,反而目光大亮,仰头大笑
“好好好!陆吾,可惜如今吾等是敌非友,否则,吾定要与汝好好畅饮一番,来吧!吾九黎之士,从不畏死!汝之所言,就是对吾最大的尊重!”
“哈哈哈!好!众骑士听命,杀!”
说完,陆吾更是手提木枪,直奔垲狜冲去,大吼道
“吾来战汝!”
垲狜紧了紧手中的半截锯齿铜刀,大笑着回应
“求之不得!驾!”
两人胯下战马,急速飞奔,两名敌人,双目狰狞,充满了浓郁的杀机,而在这充满杀意的目光之下,却又有着一抹惺惺相惜与遗憾!
两人的木枪和半截铜刀随着战马汇聚,狠狠撞在了一起,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紧接着,又被战马带着交错分开
而两人则赶紧勒住缰绳,拨转马头,再次回冲
只是一个互相冲锋,仅剩下的十余名九黎骑兵,就全部被挑落下马,或者被割破喉咙,或者被马踏而亡
可那些华夏骑兵并没有再次攻击仅剩下,正在于陆吾厮杀的垲狜,而是缓缓退后,就那么持着武器,静静的看着,不打扰两个的决斗,这是对于垲狜的敬意,甚至不担心垲狜会怕死逃跑
这就是古人,他们也许在后世看来,跟还未开化的野人没什么区别,可他们却更加重信重诺,在意尊严超过生死,哪怕是敌人,得到了认可,也会给予尊重,甚至是敬佩
两人杀的有来有往,可垲狜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很快就落入了下风,一柄断刀,舞的越来越慢,无法再防御陆吾的攻击
终于,两人再次对冲到一起时,陆吾快若闪电的一枪,狠狠的刺进了早就失去了铜甲庇护的垲狜的小腹之中,而垲狜的断刀,则还在半空,无法将对方这狠辣一枪挑飞,随着对方马匹的冲击力,直接被带下马,狠狠的摔倒在了地上
垲狜躺再地上,一手紧握着断刀,而另一只手则颤抖着摸向了小腹,抬起来一看,满手都是殷红的鲜血
而这时,陆吾侧马上前,低头看着地上苦笑着放下了手掌,脸色煞白,正急促喘息的垲狜,神色充满了复杂
“汝为何不逃,汝应当知晓,吾并未打算阻拦,更知晓,汝再战,必死无疑”
而垲狜则咧嘴一笑,却在下一刻剧烈的咳嗽,良久,才虚弱开口
“九黎。。。只有战死的垲狜,未有。。逃亡苟活的垲狜。。”
陆吾嘴唇颤抖,看了下四周密密麻麻的尸体,最终,化作了一声长叹,九黎之士,名不虚传!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陆吾猛的抬头,而已经处于迷离之际的垲狜则猛的睁大了眼睛,随后,咧嘴笑了
“看来,是吾九黎。。。胜了”
陆吾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是的,吾华夏。。。败了,垲狜,陆吾此生定会铭记垲狜之名!”
深深看了垲狜一眼,陆吾拨转马头,带着仅剩下的不到一千三百骑兵,转身离去,而垲狜则呆愣愣的望着天空,喃喃自语
“这天水。。。好冷。。。”
当烈勒与粟末带着两千骑兵急匆匆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满地的尸骸以及一些同样死去的战马,除此之外,一个站着的人都没有
这一幕,让粟末身体一颤,心底充满了不安
“垲狜!汝在何处!垲狜!!”
可喊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回应,粟末顿时急了,怒吼道
“还不快找!”
终于,众人找到了垲狜,可此时,垲狜右手握着半截铜刀,小腹殷红一片,上前有着一个血洞,还有鲜血在向外流淌,而他的脸颊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痕,全身的铜甲更是早已经破碎不堪
粟末下马,颤抖着上前,看着垲狜双目望天,已经没了呼吸,全身宛如失去了力气,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忍不住流淌而下,而烈勒,也双目黯然,大胜的喜悦被悲伤所覆盖,缓缓的低下了头
阳夷垲狜,以五百骑兵,抵御华夏两千骑兵,最终,五百骑兵全军覆没,垲狜力战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