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霜笑着解释道:“这井底泥本来就是一味中药,此药禀地中至阴之气,味甘而性大寒,一般烧伤烫伤用它敷上可以清热。如果是孕妇患了热病,就把井底泥敷在心口或者肚脐丹田,这样既可以保护胎儿不受热邪的侵犯,又不会因为发烧而伤了胎儿。”
“原来如此!”大嗓门恍然大悟的点头,原来这玩意儿还是味药啊,亏他最开始还以为小神医是在敷衍他,原来是他太少见多怪了。
……
鹿鸣书院。
林老高坐首席,面含儒雅的笑意,环视坐下这二十余个学子。
“鲁哀公曾问孔子曰:我出生在深邃的后宫之中,在妇人的哺育下长大,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悲哀,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忧愁,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劳苦,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危险。”
“孔子曰:您所问的,是圣明君主所问的问题。我孔丘,只是一个位卑才疏之人,哪里能知道这些呢?”
“哀公却感叹:除了您,我没有地方可问啊!”
“孔子答曰:您走进宗庙的大门向右,从东边的台阶登堂,抬头看见橼子屋梁,低头看见灵位,那些器物还在,但那祖先已经没了。您从这些方面来想想悲哀,那么悲哀之情哪里会不到来呢?您黎明就起来梳头戴帽,天亮时就上朝听政,如果一件事处理不当,就会成为霍乱的发端,您从这些方面来想想忧愁,那么忧愁之情哪里会不到来呢?您天亮时上朝处理政事,太阳偏西时退朝,而各国逃亡而来的诸侯子孙一定有等在您朝堂的远处来侍奉您的,您从这些方面来想想劳苦。那么劳苦的感觉哪会不到来呢?您走出鲁国国都的四方曾门去瞭望鲁国的四邻,那些亡国的废墟之中一定有几处茅屋,您从这些方面来想想恐惧,那么恐惧之情哪会不到来呢?而且我听说过这样的话——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君以此思危,则危将焉而不至矣?”
如质朴古琴般的话音落下,而余韵却仍回荡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林老说完这一席话,环视众学子。问道:“这段话出自《荀子?哀公》。现在我让你们每个人都想一想,你们生于何处?长于何处?何以知忧?何以知劳?何以知惧?何以知危?”
众学子听完林老的话,有的低眉沉思。有的顾左盼右,有的交头接耳,还有的不动声色,笑意温和,看起来好像成竹在胸一般。
林老的目光在笑意温和的萧念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而后不着痕迹的移开:“好了,这就是今天的功课,你们课下就用今日之题,每人做一篇文章交上来。”
课下,苏晨皱着眉头,捂着肚子。头微微侧向萧念的方向:“公子,我还要去趟净房,您等我!”
萧念无奈的摇头:“让你别贪凉吃那么多西瓜。你偏不听。要不要去林老的小药房抓点药?”
“不用。我身强体壮,一会儿就好,用不着吃药。”说完,他再也忍不住,起身朝着净房的方向疾走。
眼见萧念只剩一个人坐在那里。
前方的几个学子相互对了对眼神。笑意中流露出一丝不怀好意。
忽然有人出声喊道:“萧念,冉翁叫你去书房找他。”
萧念从容站起身:“我知道了。多谢。”
他按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案几的一侧,优雅沉稳的迈开步伐。
此时,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了萧念的身上。
一步,两步,三步……
室内忽然变得很安静,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萧念的脚步不停,下颌微沉,唇角勾起一丝晦暗不明的弧度。
一个胖子眼见萧念就要走到自己的近前,心跳兴奋的加速。他看了看自己伸出去的腿,又看了看身后早已预备好的那个盛满墨汁的砚台,脸上浮起一丝奸笑。
在胖子等人的预想中,他们先将萧念绊倒,然后再让他的头栽进墨汁里,到时候他一个瞎子,灰头土脸,墨汁满身的一样一定很好笑!哈哈哈,想想就大快人心!
正当所有都以为事情会按照他们预想的那样进行的时候,忽然一阵惨烈好比杀猪的喊声将他们惊醒!
“啊——”
胖子惨烈的大叫,眼睛瞪得老大,眼底血丝满布,额上冷汗直下,青筋几乎都要爆开!
此刻,他的那条腿仍被萧念踩在脚下。
他甚至想不起萧念是怎么做的,只是记得萧念走到了他的近前,脚腕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小腿,可是随后他的膝盖就传来了一阵剧痛,骨骼碎裂的声音传入耳中,他痛得几乎要晕过去——
原本坐在位置上安心等着看笑话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呆呆的,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萧念负手而立,脸上温和的笑容如初,对胖子杀猪一般的叫喊声充耳不闻。他的脚随意的搭在胖子的脚踝上。
在众人的注目中,他锦靴下沉,紧接着,又是一声清晰的骨骼碎裂声!
这下胖子是彻底的叫不出来了,他嘴巴张的老大,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响,而后双眼一闭,彻底的疼晕过去了。
苏晨此刻刚好赶了回来,没想到一进门就见到了这样的场景。他拿眼一扫,不用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真是岂有此理!这帮宵小之徒,竟然不自量力的想要折辱公子!
苏晨的拳头握紧,抬头看向萧念:“公子?”这一声询问,夹杂着歉意和怒火,只要萧念点个头,他马上就要这个死胖子的狗命,管他是不是定国公的孙子,凡是敢冒犯公子的人,死无全尸都是最轻的!
萧念抬腿轻轻一踢,胖子的那条腿便以一个诡异的弧度歪向一旁,软绵绵的将萧念跟前的路让了出来。
“挡我路者,除之!”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此刻他们看向萧念的目光中已经不是最初的羡慕,嫉妒和轻蔑,更不是惊讶和惊吓!那是一种恐惧,一种从骨子里渗出的,难以控制遮挡的恐惧…….
一直冷眼旁观的武略将手中的笔杆攥紧。他蹙眉望着萧念的俊逸华美的背影,心底闪过一抹似曾相识的错觉。
平心而论,武将世家出身的他并不觉得萧念的举动有多么血腥残忍,在他看来,这点惩罚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可是让他震撼的是萧念身上那种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煞气。明明他还在笑,明明他的声音还很温和,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感到恐惧。
挡我路者,除之!扰我心者,去之!乱我治者,灭之!
这三句话,至今还挂在他武家的祠堂之上,据说,那副字是圣上还未登基之时,一时兴起之作,后来随意的赏给了他的父亲,再后来,圣上一统天下,那副字也被供奉在了武家的祠堂之上。
莫名的,武略知道心中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苏晨走过去,将地上的那块砚台捡了起来。
“公子,这里还有块砚台。”
萧念唇角勾起,笑的愈发温和:“莫子聪。”
忽然被喊道名字的人愣了一下,而后上下牙齿打颤的应道:“……是……”
“刚刚真的是冉翁叫我吗?”萧念的声音里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怒意。
莫子聪全身剧烈的颤抖,膝盖莫名的发软,他强撑着,答道:“是真的!真的!”
萧念:“那咱们一起去一趟吧。”
噗通一声,莫子聪瘫软在地上:“萧念…….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让我那么做的!都是他们,我一介寒门子弟,哪里敢不从,萧念,你饶了我吧,不要废了我的腿,求你了!”
萧念释然一笑:“苏晨,你看着办吧。”说完,先一步跨过莫子聪,走出了门口。
苏晨端着砚台,蹲下身。一巴掌重重的排在莫子聪的肩头:“往后出去别说你是读书人,更别说你是寒门子弟,骨头软到你这个份上,给读书人丢人,更给寒门子弟丢人。”说完,把砚台递到他的跟前:“把这里的墨汁都喝了吧,我饶你一次,以后记得千万不要让小爷再听见你说话了。否则,下次赏你的就不是墨汁了。”
莫子聪看了看黑乎乎的墨汁,又看了看苏晨含笑但却凌厉的眼角,颤抖着手,接过砚台,两颗泪珠滚落,而后他一仰脖,将墨汁悉数倒入口中。
苏晨站起身,看着莫子聪嘴角溢出的黑色墨汁,轻蔑的别开眼眸,转身,迈步追随萧念去了。
夜半,冉翁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今日之事,你怎么看?当初这些学子可都是你挑选的,怎么会有品行如此不端的人进了书院?”
林老含笑不语:“这你就不懂了吧?水至清则无鱼,我的目的,可是想多培养几个内阁辅臣和当世名臣出来。要是把这里弄得和世外桃源一样,人人都是谦谦君子,胸怀坦荡,那他们怎么洞悉世事?怎么学会人情练达?我可不想教出一堆书呆子来。”
冉翁无奈的摇了摇头:“好,道理都是你的。可是现在怎么办?如今成学儒的腿是彻底废了,膝盖和脚踝的骨头都是彻底碎了。那可是定国公的亲孙子啊,我那鲁莽徒儿这次闯出来的祸着实太大了,我这个当师父的都不知道能不能替他罩住了。”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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