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华霜意料的是,兰姨竟然也站在那里,和苏晨熏风一起鼓捣着那个雪人儿。
兰姨一见萧念和华霜出来了,就忙着向他们招手:“念儿,霜儿,你们快来。”
萧念牵着华霜的走了过去,笑着道:“想不到兰姨也这么好兴致。”
“是啊。”兰姨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我也好多年都没玩儿过这个了。小时候一下雪,我就会缠着哥哥们给我堆雪人。”
华霜细细的打量那个雪人,发现它的眼睛竟然是两颗鹌鹑蛋大小的黑珍珠!而嘴巴则是一颗品质上乘的南红玛瑙。头顶竖着一块蓝色的方巾,身上披了一见苏晨的宝石蓝色旧袍。远而望之,就好似一个书生气十足的贵公子一样。近看,却又觉得憨态十足,十分可爱。
“这个雪人堆得好,很有几分苏晨哥哥的样子。”华霜一边说着,一边将萧念领到了近前。
她引着萧念的手,放到雪人的头顶,眼睛,脸庞……
手下冰凉的触感和圆润的轮廓引的他发笑,原来,这就是雪人的样子。
摸完了雪人儿,华霜马上将一个手炉塞入萧念的手中:“好了,雪人看完了。公子该回去休息了。”
萧念:“好。”
这时,小胡子管家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行礼道:“见过兰夫人,见过主上。”
兰姨:“起来吧。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回兰夫人,是怀叔回来了!而且,他还带了一个人一同回来!”小胡子管家说完,抬起头,看向兰姨。
兰姨的目光微微一滞,肩膀微微的颤抖。好似连呼吸也在一瞬间静止。
华霜眼快,先一步扶住了兰姨的手臂。
兰姨微微回神,看了看华霜,继而又看向小胡子管家,嘴唇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他在哪儿?他们在哪儿?”
小胡子管家:“已经进了山庄的大门了。不知兰夫人是要在哪儿接见他们?”
兰姨忽然推开华霜的搀扶,迈起脚步,提起裙角,飞快的朝着大门的方向奔去。
洁白的雪花飘散于空中,兰姨急促的身影只留一道绯红色的掠影。
小胡子管家急忙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去追兰夫人!这冰天雪地的,要是夫人摔着了,当心你们的小命儿!”
这一吼之后,周围十余个奴才都紧忙跟了上去。尤其是那几个婢女,脚下的步伐奇快如风,且身形稳健异常。只是须臾之间,便追上了兰姨。
可是她们无法阻止兰姨的步伐,只得小心翼翼的护在周围。
华霜牵着萧念的手,问道:“公子,你说,兰姨这么急着去见的人,会是谁呢?”
萧念:“还能是谁?当然是怀叔这次从南疆带回来的人了。”
送萧念回房之后,华霜便被打发了出来。
用萧念的话说,这个时候,她应该去陪在兰姨的身边,也许兰姨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抱绿山庄二门的甬道之上。
两侧的青松被厚厚的积雪压弯了腰,不时的发出‘吱吱’声,随后便有一块积雪脱落于树梢,砸在了雪地之上。
兰姨猛地收住脚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前方那两个人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一高一矮,一大一小。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楚,可是眼泪却不争气的模糊了她眼前的视线。以至于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看不清那个孩子的脸。
可是她知道,那就是他!是她怀胎十月,却以分别十余年的孩子。
她看不清,可是她就是知道,不会错的!真的是他,她朝思暮想了那么久的孩子,真的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了!这一切,不会又是梦吧?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生怕自己一旦哭出声音来,这个梦就要醒了。
她好想挪动脚步,可是刚刚飞奔的勇气却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明明已经近在眼前,可是她却再也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怀叔的脚步稳健,他牵着那个孩子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向兰姨。
每一步,都是如此坚定,每一步,都像是在跨越生与死的距离。十几年的生离死别,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被跨越过去……
那孩子出奇的瘦,个子也不高。脸色蜡黄萎靡,唯有一双清秀的眉眼,倒是和兰姨有几分相似。
他本是南疆的一个贱奴,这十几年间,辗转于各种各样的主人手中。受尽了白眼,吃尽了苦楚。多少次,他都想着死了算了。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他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有时候他也会问向上天,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生来就要吃这么多的苦?可是上天从来都不回答他。后来,还是一个老奴隶告诉他说,像他们这种低贱的人,都是上辈子做了恶事,阎王爷为了惩罚他们前世的罪孽,才让他们今生来受苦的。
本以为他的一生都会在暗无天日的岁月中度过,可是没曾想,几个月前,忽然有人找到了他,并且为他赎了身,还给他好吃好喝,好衣服穿。难道是他的罪孽都赎完了吗?难道是他的好日子要来了吗?
他好像就这样相信啊!可是内心深处又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一路从南疆行来,他的内心都是极其忐忑的。直到这位怀叔见到了他,和他说是带他去见母亲,他的心的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原来,他是有母亲的啊?
那么这十几年她都去哪儿了呢?
怀揣着种种疑问和不解的他就这样来到了抱绿山庄,然后就看到了这个在他面前泣不成声的女人。
她长得好美啊!身上的衣服和首饰也好漂亮。比他从前的那些主人都要华美贵气。可是,她哭的好伤心,好像有人在撕扯她的心肺一般。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他屈膝跪了下去。没办法,做了太久的贱奴,他一见到满身贵气的人就膝盖就打软。
可是每当他想这样做时,这位怀叔就会阻止他。告诉他,以后不需要这样。可是这一次,他跪了下去,跪在冰冷的雪地上,但是怀叔却没有阻拦他。
咚——
几乎是在他膝盖触地的那一瞬间,兰姨便扑向了他,将他瘦弱的身躯揽在自己的怀中,她抱着他的头,不住的呼喊,泪如雨下:“博儿!我的博儿啊!娘……总算是见到你了!”
被她揽在怀里的男孩几乎吓傻了。身子僵持着,一动都不敢动。好半天,才在兰姨的泪水中惊醒过来:“这……这位贵人,您……认错人了,我不叫……不叫博儿。”
“不!你是我的博儿,你就是!你左眼角下的泪痣我是不会认错的!虽然我脑海里只有你两三岁的样子,可是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博儿!我绝对不会认错的!”兰姨抛开了所有的矜持与优雅,高贵与冷静。此刻,她就是一个歇斯底里,爱子心切的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