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国十二年,年冬,这一年护国大将军凯旋而归,可这位将军第一时间去见的不是蜀王,而是去了一个弄堂。
安文山只是带着几个兵,踏着皑皑白雪而来,来到副将家的门前,承重的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约摸六十来岁的大婶,大婶看见了安文山一身军装,先是一惊在是想起什么漏出满面忧愁,安文山刚想从部下哪拿一个白色坛子时,却无意中看见了,屋内院子挂着的白绫,他满是疑惑的问:“请问这是…?”
那大婶看着安文山:“请问您是?”
安文山微微颔首:“晓峰是我军中的千夫长。”
大婶一时有些错愕,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一时有些满脸忧愁,安文山见其神色变化之快,又问了句:“请问这是谁已故了?”
大婶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还未干了泪,她说:“晓峰的妻子小玉,前天临盆,结果难产…小玉拼了命的要保住孩子。”
这大婶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她现在想起那天晚上小玉大叫着保孩子,如果他们不答应,她就要咬舌自尽,都有些心里难受,作为多年来的街坊四邻,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孩子呢?”安文山问道
大婶向里屋招了招手,这时从里屋出来了一个妇人,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安文山去接过那小小的婴儿,她正在沉睡,睡的很想很甜,安文山看着她,良久,冲着那个大婶说:“这孩子,我带走了,晓峰在军中立了功,只是他受了重伤在我府中修养,我一会儿会派人将小玉的遗体带回去,好歹让晓峰最后见上一面。”
大婶满是感激的看着他。
回到将军府后,安文山急促的走到了徐姝娴所住的院子,彼时徐姝娴也抱着一个一岁的小女孩,用拨浪鼓哄着她,这时安文山突然进来,开门的瞬间带了些飞雪进来,徐姝娴放下了拨浪鼓,来为他解下大氅,弹去上面的雪,看见他怀里用狐裘包的严严实实的小婴儿,满脸的疑惑不解,她问:“这孩子…”
安文山如实回答“这是晓峰的孩子,他为了助我脱围,死在了敌军刀下,而我一回王城去了晓峰的家,他夫人也…”
徐姝娴接过他怀里的孩子~责怪道:“好歹也是个当爹的人,有你这样抱孩子的嘛!”
她将狐球松了松,小婴儿在怀里醒了,小小的在空中抓了几下,那张粉嘟嘟的小脸,冲着自己笑,甚是可爱,安文山愣愣的看着她:“娴儿你…”
徐姝娴哄着怀里的小婴儿,满是微笑的看着他:“给我们的女儿取个名字吧!”
安文山感激的看着她,有这样的夫人他又是何德何能啊!
他说:“安美玉吧!”
徐姝娴点了点头,轻轻唤了两声:“美玉,美玉。”
她回头说:“我们有了薇儿,又有了美玉,这样真好。”
那此之后,将军府里多了一个二小姐,有些年长的下人都不会说什么,只是有些下人,就没那么的善解人意了,在背地里嚼舌根的人太多,但徐姝娴还是一样的带安美玉如亲生女儿一般。
后来蜀王赏赐了很多美人给安文山,同样他也欣然接受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是他这等英雄呢,徐姝娴有那么几年对他很是冷淡。
这年,两个小姑娘八岁,安奈薇与安美玉年纪相差两个月,徐姝娴一直将她俩当双胞胎养,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发饰,看起来真的像一对双胞姐妹花,只是安美玉长得更美,这年的冬天,白雪皑皑,落在红梅之上。
两个小姑娘在冰上玩着,怎知突然冰上裂开一个洞,俩人同时掉入寒冷的冰水之中,还好家仆及时赶到,将两人救起。
安美玉倒是没事,而安奈薇却是得了风寒,安美玉哭着向徐姝娴认错,而徐姝娴却拍了拍她的头,安慰了两句。
深夜时分,雪一直在下,天上一轮玄月高高挂在天际,安美玉穿着一身红色披风,来到她们白天玩的那处冰湖,那冰面上还有一个冰窟窿,红梅在暗夜若有若无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妖艳鬼魅,此时此刻响起了一阵诡异的笛声,安美玉随着笛声回头,就看见一个长相妖艳且鬼魅的脸,他此时一身的红衣,与红梅相衬无疑,安美玉看着那双妖艳的眼眸,那双眼睛里更多的是好奇,吾旭生看着这个小姑娘,白天的事他都看在眼里,而让他好奇的是,是前天,他无意中看见一个小女孩,在冰湖之上敲打着什么。
于是就颇有趣味的说:“你明明可以直接将你姐姐推下去,可你又为何也跟着掉下去呢?”
安美玉的笑了笑:“如果我好好的话,他们一定会认为是我把安奈薇推下去的。”
吾旭生只觉得这小姑娘很有意思,他哪知道安美玉从小活在别人的流言蜚语下,有人说她是安文山收养的,有人说她是安文山在外面的私生女,而徐姝娴又管她管的很严厉,每次看着其他姐妹在院子里玩时,她都很羡慕,为什么她只能在书房里学习。
从那天以后,吾旭生常常来找她,时不时的会给她带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是安美玉十五岁那年,那天她在自己的书房里,烦躁的弹着一把筝,春日里的鸟儿站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叫着,她直接气愤的拔了头上的的一支水晶步摇,向那只小鸟砸去,突然一只手接住了步摇,吾旭生的笑脸映入眼帘,吾旭生今天穿了一身白衣,将那种妖异的美隐藏了几分,安美玉每次看见他,心情都很好,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何,吾旭生将步摇插回她的发髻之中:“今日是谁得罪玉儿了,是那鸟儿吗?”
安美玉不由得笑了,那个时候的安美玉真的事个小家碧玉,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可爱的紧。
吾旭生微微笑了,从窗外一跃而入,握住了她的小手:“你今天心情不好,刚好我有礼物送你。”
他从后面搂住她纤细的腰,而另一只手则是捂住了她的双眼,安美玉只觉得脚下一空,随后又感觉踩在什么软软的东西上,感觉像似草地,吾旭生松开了手,她慢慢的睁开眼睛,看见了一片花海,有牡丹雏菊绣球花等…百花齐放,不同季节的花,都有,空中飞着只只蝴蝶,安美玉看到这一幕,顿时忘记了忧愁,吾旭生宠溺的看着她:“喜欢吗?”
安美玉张开了双臂,脸上漏出满足的笑,其实她希望每个人都可以真心诚意的对待自己,可是没有人,渐渐她便谁也不信了。
吾旭生是她唯一相信的人,安美玉在百花丛中欢笑着,虽然她没有说,但还是看的出来她很高兴,那时她的脸上带着干净的笑,她在百花之中翩翩起舞,那天她很开心,那天在百花盛开之季,蝴蝶飞过安美玉脸庞时,吾旭生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犹如蜻蜓点水。
那天吾旭生不知道的事,安美玉是因为进宫时,陛下看中了自己的姐姐,安奈薇。
那天过后她没有再去找过吾旭生,她很清楚,自己的心已经乱了。安美玉在害得安奈薰死了以后,夜夜被噩梦纠缠,在安奈薇住进宫里的第三个月时,她想着还是算了,她突然想离开这里,于是她找了吾旭生,她想让他带自己离开,吾旭生当时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二话没说的就答应了,那天夜里,安美玉收拾着衣物,突然侍女告知,说是大小姐与人私奔了,王上亲自来到将军府要人,与此同时安美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这不是个好机会嘛,她换了身薄薄纱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一粒丹药,有一段时间,她向吾旭生说自己长得不够漂亮,吾旭生便为她弄来这样的一粒丹丸,说这是鲛人的血练制而成。她吃下了那一粒丹药,整张脸变得更加白皙透明,如羊脂白玉一样,爱不释手,-她本就是个美人,现在看起来比九天仙女还要更美,一身半遮半掩的纱衣,勾魂摄魄,她安照一个孝女的剧本去表演,当陛下要带走安文山时,她理所因当的冲出来,当陛下看见她那张如仙女下凡的脸时,便再也离不开视线了,那晚她被陛下带走了,当她渴望已久的男人在她身上索取时,她却流下了一滴眼泪,是因为高兴吗?是的!是因为身体突如其来的疼痛吗?那么也是的!不过最多的,是因为那个人吧!
那晚吾旭生在雨中等了一夜,虽然天上下雨,但他还是依然脸上带着笑,带着期盼的笑,想着自己要给她这世间好的,想着——要为她准备最美的嫁衣,想着——要给她一场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婚礼,可是想着想着,百花凋谢,瞬间化作火焰,随风而逝。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吾旭生没有再去找过安美玉,他是妖界最潇洒的风流公子,美人投怀送抱的数不胜数。可是这一年,蜀王突然死了,吾旭生得到消息时,心里咯噔一下,他还是来到了王宫,看着四处横尸的清河宫,安美玉住的地方,安美玉衣衫褴褛的躺在地上,表情狰狞,吾旭生看着这张脸,不由得眼眶湿了,他蹲下身为她整理这身上的衣服,无意间他看见了安美玉手上的东西,是那支步摇,后来的很多年,吾旭生以为自己会好起来,可到最后,还是被灵渊的幻境给吸引了进来,这一次她想要什么,他尽量给她。
灵渊看着吾旭生,当日寒笙看完安美玉的故事,虽然她不喜欢,但还是确定破除幻境,帮吾旭生一把,还好这是幻境,不然他在人间杀了那么多的人,女娲族不会放过他,无论是神族还是各族等级越高就越不能杀害凡人,而冥界与天命阁,女娲就算偏袒人类,也绝对不敢惹这两个地方的主人。
雪魅族早已在上古就掌管着天命,所以无神敢去招惹,不过雪魅族不似妖族奸诈,也不似魔域哪般的凶残,他们是神界里最神仙的神仙,他们生来便是神,拥有可逆天的本事,女娲这一类神族就是祸端,所以曾多次向祖神请命要求处之泰然。
吾旭生看着灵渊,满眼的哀求:“尊座,我求你了,我只想看着她的笑就满足了。”
灵渊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先出去,这件事我们回头再说,你在这的戾气太大了,这样对你自身也不好。”
灵渊广袖一挥,吾旭就不见了,而寒笙这边,她拿出一支墨玉簪,将安美玉收了进去,刚想将簪子插回发髻,手被灵渊拦下,灵渊从她的手上接过簪子,说:“这个精神体戾气太重,你身体还没好交给我吧!”
寒笙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安奈薇身边,寒笙轻轻摇了摇手腕上的铃铛,一瞬间,所有事物恢复原样,还是刚进来的时的样子,灵渊拉过她手:“我们走吧,一会儿回有人来接她们的,我从将军府出来的时候,已经让让玉婷去通知泽铭了,就说奈薇在这喝醉了。”
寒笙还是有顾虑:“可是安美玉…”
“这你不必担心,进来。”
说完从门外进来一个灵动可人的美人,寒笙知道她是谁,她是宋文熙从北海带来的仙娥里的其中一个,寒笙轻笑唤了一声:“洛倾。”
洛倾微微点了点头:“殿下。”
这洛倾虽没有洛佳那么多活泼,但却是个办事妥帖的丫头,灵渊突然笑着说:“怎么办呢?夫人,你身边的人可是一个比一个美。”
寒笙听到这话,顿时黑线了,斜了他一眼:“你夫人在哪?我怎么看不见呢?”
洛倾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这个殿下有时候真像个想孩子,寒笙知道灵渊想让洛倾变成安美玉的样子。
寒笙打了个哈欠:“这就交给洛倾了。”洛倾轻轻点头。
二人又出了这家酒楼,外面依旧光鲜亮丽,走出青石板的小巷,她们才来了一会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今晚没有月亮,天上的星星很亮,寒笙觉得这星星很像某个人的眼睛,而灵渊此时就在她的身边,夜风很冷,但是心很暖,灵渊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此时塔希望这条路能长一些,他们的生命或许无限,或许有限,但因为不问红尘千万年,所以觉得云淡风轻,所有神或是人,都以为他们是无所不能的神,其实他们身居高位但是也很孤独。
寒笙看着这世间红尘的其中一个很渺小的场景,有两个小无猜的小孩,手牵手从他们身边走过,与此同时,一位书生模样的青年,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身边身怀六甲的女子,缓慢的从他们身边走过,那女子脸上的笑满满的幸福,他们继续往前走着,灵渊突然停下,笑着说:“我们吃点东西再走吧。”
寒笙没有说话,灵渊拉着她在小溪边的一出了面瘫坐下,灵渊神秘的冲着她笑了笑。
灵渊走到正在揉面的老伯跟前,不知说了什么,那老伯笑着走到一旁,寒笙知道他要干什么了,没过一会儿,他就端着两碗做好的汤饼放到寒笙面前,灵渊将筷子递给她,寒笙接过筷子,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汤饼,灵渊的手艺自然没话说,寒笙吃完了之后,看见灵渊坐在对面看着一处地方,如此的专注,寒笙看向他看的地方,原来是老伯和他的老伴,在那一个人揉面一个人调汤,这幕画面或许是灵渊一直渴望的吧,愿得一人心,百首不相离。
灵渊缓缓开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句话是对寒笙说的,而灵渊的下一句话始终未说出口,为什么凡人能做到的,我们却不可以?
此时天上突然盛开了一朵美丽耀眼的烟花,每一朵都是那么的美,虽然只有一瞬,但是却让人无比期待下一刻的美。
寒笙缓缓起神,附下了身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没说什么,只是端起那碗面,漏出调皮的笑容:“要不要我来喂尊座。”
灵渊笑着,抬手用食指勾了一下他她的鼻子,灵渊接过碗,牵起了她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寒笙没有走,她漏出小孩子的感觉:“你背我。”
灵渊笑背过身,寒笙趴在了他的背上,灵渊的声音轻柔的说:“如果累了,就睡会儿吧!等醒了我们就到家了。”
寒笙看着天上的夜空,星星无比璀璨夺目,她的手环住灵渊的肩,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闻着若有若无的淡淡发香,缓缓的睡着了。
那天以后,将军府里的人改变了很多,安美玉变得和善许多,这府里的几位小姐,也不似以前那般勾心斗角,姐妹也变得像姐妹了许多,那天之后寒笙不知为什么,就如同凡人一样受了风寒,灵渊解释是因为她受了妖尊的一些煞气才会这样,外加之前受的伤,才会这样,可寒笙那不知道,是雪魅大限将至,不过那件事以后,安奈薇不在那么抗拒孟泽铭,这算是最好的变化了吧。
这天,司命星君来找灵渊下棋,下到一半时,司命清秀的脸庞漏出一丝嬉笑:“瞧你这日子过的,有滋有味的,哪像我命苦,还要在司命阁里批阅那些命格。”
灵渊手指捏住白子,思索了一会落了下去,司命得意一笑,将手中黑子落下,灵渊一愣仔细看了一下棋局,摇头一笑:“我输了,一会儿派人把命格送来,我帮你批。”
司命一时欣喜过后,却发现那里不对,才疑惑的说:“你今天有些不对,确切来说你这段时间都有些不对?”
灵渊漏出一个笑:“我哪里不对了,只是见你酒窖里的那些宝贝快输完了,就故意让你赢而已。”
司命无语了,不过很快又一脸正色的说:“最近女娲使者要来求见天君,后来听说天君有事,这货居然等了三天,后来被我灌了些酒,才说了实话,听她说女娲发现那颗魅星又出现了。”
灵渊拿起一的茶,喝了一口,他声音无比的平静:“那又怎样呢?”
司命的声音有些着急:“怎么样?我还想问问你呢?你当我傻吗,我和她生活了一段时间,她是谁我能不知道嘛?除了冥月和书奕不会在意一些细节以外,我第一次看她写命格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她生来就是天命师,只是我一直都在想,她为什么还在这世上,为什么会成为北海的公主,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你来偷偷看她,我才知道原来是你。”
灵渊语气轻挑:“你说我能怎样呢?我保护了她很久,最后还是会让她离我而去,我比谁都不甘心,女娲要怪罪下来有我顶着。”
此时一个声音轻悠悠的响起:“聊什么呢?”
今天她穿了件青绿色的袍子,未梳的发被一阵风吹起,她脸色微有些苍白,内测的白衫无比的雪白,她缓缓向他们走来,司命看着这个丫头有点心疼,可又有什么办法,他向灵渊递了一个眼色,又向寒笙说了句:“好好休息吧!”
寒笙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司命的背影,她的眼神中透漏着一种伤感。
灵渊起身,为她紧了紧衣禁,他握住了她的手,寒笙觉得他的手心很温暖,灵渊笑着说:“怎么不好好休息呢?”
寒笙微微一笑:“我都在床上躺了一天了,太无聊了。
灵渊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还无聊啊,你每天都偷偷看命格,别以为我不知道。”
寒笙走到棋盘前,瞟了一眼棋局,坐了下来到了杯茶开始喝了起来,寒笙缓缓开口,语气悠悠的说:“你最近有些恍惚,我怕你写的命格会出事,所以我会看看而已。”
灵渊坐了下来,将棋子颗颗分类,装进棋盒里,黑白分明的棋子在他修长手指里,颗颗分明,
寒笙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灵渊顺手摸了摸她的头,他轻声说道:“累了就睡会。”
寒笙将手放进他的手心,声音有些调皮的说:“你不怕我…我一睡不醒吗?”
灵渊的手微微一愣开始转移话题:“最近奈薇和泽铭很是融洽,看来这婚礼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