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去,必须冲出去!”李孝手中的长枪挥舞的密不透风,一身盔甲早已经被鲜血染红,万马奔腾中,李孝恍如一个神阻杀神佛阻灭佛的无敌杀神,但凡靠近他半丈方圆的敌军无一不是被他刺落马下,然后被碾成肉酱。
只是,敌军实在是太多了。除了李铁战的十万骑兵,连提脓都亲自率领八万骑兵前来助阵。
李铁鸣已经意识到李孝保护的是昊天的两个儿子突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很显然定州城内的秦天意已经抱定了与城俱亡的主意。虽然李铁鸣毫不怀疑河套在经过了这次大战之后必定会一蹶不振然后慢慢被周边势力吞并,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是失去了河套六州,昊天手中的实力依旧相当强大,至少不是现在的秦川能够对抗的。只要能够将昊天的两个儿子握在手中,那么昊天到时候首选的报复对方必定不会是自己。如此一来,等昊天和对方拼的两败俱伤的时候,秦川正可以落井下石捡一个落地桃子。
而宋正风的打算则是不同。在他看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因此,绝对不能让昊天的两个儿子走掉。只是从定州城内突围出来的老百姓实在是太多了,宋正风也生怕昊晋两兄弟混在普通百姓之中,干脆给提脓和楞叶通报了一声。两人闻言也不敢怠慢,立刻便调遣麾下的八万骑兵前来追击。
飒珊其实对昊天的两个儿子并没有多大的感官。神州越乱,他们越能够浑水摸鱼。在提脓的心中,甚至还打着一等到河套覆灭,立刻便偷袭宋李二家或者是其他势力的算盘。但是,提脓对于从定州城内逃难出来的河套百姓却有着很大的兴趣。
提脓最大的缺点或者说是最大的优点便是杀伐果断残忍嗜杀。只要不是撒尼大神的信徒,提脓杀起人来的时候便丝毫不会犹豫。当年飒珊和奥布斯堡之间的大战,虽然是两强争霸的必然因素,不过导火线便是提脓在进攻奥布斯堡一个附属小公国条顿的时候,将条顿城内的六万多普通百姓全部屠杀,这才引起了奥布斯堡的愤怒,最终演变成了两国之间百万大军的决战。
后来提脓奉命镇守和孔雀王朝交界处的卡塔尔大沙漠时,对于途经此地信仰佛教的孔雀王朝商旅,也是血腥残忍到了极点。提起他的大名,在孔雀王朝境内甚至能够起到止住小儿哭啼的作用。
由于提脓太过嗜杀,阿加琉斯虽然对这个弟弟相当的喜欢,可是这些年来一直不敢将他放出去。而在憋了好几年之后,提脓总算得到了这样一个机会。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刚一跨上血色高原,他和楞叶就屠杀了至少二十万血色一族子民。而进入定州之后,河套被屠杀的那些普通百姓里面,大半都是他的手笔。当然,另外一小半还得归功于极乐圣教的朱兆。
在提脓看来,李孝的骑兵不过是一只小鱼,但是后面跟着出城的数十万妇孺老幼,那可就不同了,这完全是献祭给撒尼大神最好的祭品。飒珊勇士的长刀,可是很希望能够饱饮异教徒的鲜血啊。
李孝率领一万骑兵打头,后面是凤舞军团的一万五千士兵,不过李孝的骑兵和韩梅之间有些脱节,毕竟李孝的任务是保护着昊晋两兄弟突围,而韩梅和后面的葛楠文三冲二人则是掩护城内的百姓们逃生。
朱雀军团由于疏于防备,仅仅是一轮进攻,防线便被李孝突破。不过,这毕竟是帝国唯一一个成建制的古老军团,战斗素养很是不错。在经过了最开始的失神之后,朱雀军团在刘思转的指挥下开始朝着缺口夹击,等到葛楠和文三冲的步兵冲锋到这里的时候,缺口已经缓缓合上。
“不能有任何的停留!我们现在的任务是保护着两位世子突围!”在知道了后面的情况之后,李孝大声说道。
在李孝的眼中,昊晋和昊安二人的安全已经重过了一切。他也很清楚两个孩子的意义。昊天仅仅只有这两个儿子,日后他们必定是河套这个庞大政权的继承者。如果两个孩子葬送在这里,那么没有继承人的河套必然会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危险。而没有了一个能够效忠的对象,河套未来必定会走上分裂的道路。
而且,在李孝的心中还有着一丝奢望,包围定州百姓的毕竟是秦川李家和朱雀军团的士兵,大家都是神州一脉,应该不会坏事做绝。
李孝没有回头,不过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凤舞军团则是在韩梅的率领下,马头一转朝着朱雀军团杀了回去。她们的任务是掩护老百姓突围,自然不能只顾自己痛快。
“杀!”韩梅一声娇喝,长剑闪电般的划出,两颗人头已经被长剑斩落。这个时候,生性怜悯的韩梅也顾不得不杀生的信念了,从突围到现在,死在她剑下的敌军已经超过了三位数。不过她自己身上也受了十多处伤。
眼前的场景,韩梅突然又想起了当日天都圣京突围时的惨烈,而现在的情况比之当时还要糟糕。不过当时有着信刻的存在,韩梅也不是很紧张。靠在信刻背上的时候,韩梅甚至有一种心安的感觉。纵然前面是千军万马,自己也毫不畏惧。
看来,一个女人不管武功再高地位再尊崇,她依然需要一个自己能依靠的男人。这个男人也许并不是很出色,但是自己靠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能够让自己躁动不已的心安定下来。
只是,自己的男人现在又在做什么了?他是否知道,他的妻子,很快便会香消玉殒?
韩梅不是怕死,当日天都圣京之战的时候,她都没有畏惧过,而且,在嫁给信刻之后,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但是自己的人生已经足够完美。她所期望的幸福,她都已经拥有,她没有什么好不舍的。只是,越是享受过幸福的人,越是难以斩断这么多的牵挂吧?
这个时候,提脓亲自率领的八万飒珊骑兵已经冲了上来,飒珊毕竟是中大陆强国,骑兵的战斗力和秦川李家相比也不遑多让,而葛楠和文三冲手中的兵力有限,顿时被飒珊杀的手忙脚乱。
见到如此情况,韩梅马头一偏,万余将士直接朝着提脓的大军杀去。女子的体力本来就不如男子,在这种正面碰撞之上,尤其吃亏。可是韩梅毫无选择,如果不牵制住提脓的骑兵,那不要说数十万百姓难以幸免,便是李孝已经突围出去的骑兵,恐怕也难以逃脱对方的冲击。
两军相接,针尖对麦芒之下,数百名凤舞军团的女兵便被斩落马下,其中也包括了凤舞军团的幕僚长杨清秀。虽然是在千军万马之中,不过杨清秀居然侥幸没被后面骑兵的马蹄踏上,只是腰部受了重创,根本无法站起身子。
看着两个狰狞着面孔朝着自己扑来的飒珊士兵,杨清秀自然明白自己落在了对方手中会是什么后果。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惨的结局并不是战死沙场,而是在战场上受伤被俘。凄冷的一笑,杨清秀勉强从怀中掏出匕首,唰的一下刺在了自己的心脏之上。
凤舞军团从成军的那天开始,便发给了每个女兵一把匕首,不是让她们在最后关头和敌军同归于尽,而是让她们在毫无选择的情况之下自杀。在河套,尊严比生命更重要。尤其是这支女兵队伍,如果让她们遭受被俘沦为军妓的下场,还不如让她们死了痛快。
冰凉的匕首刺入心田,杨清秀只觉得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自己的丈夫那张朴实的面孔。他叫张肖,只是虎贲军团的一名普通卫指挥使,不过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背影却如高山一般雄峻高大。虽然自己曾经有过那样非人的遭遇,不过他对自己依然是无微不至。有夫如此,妾身何求?唯一遗憾的是,自己并没有给他留下一段血脉,临死之前,也没有他在身边相伴。不过她相信,她的丈夫日后一定会为她报仇。
凤舞军团的努力还是得到了回报。在她们拼死缠住了飒珊骑兵之后,文三冲和葛楠终于冲过了朱雀军团的防线,虽然后面还有许许多多的百姓正迈着蹒跚的脚步前进,但至少有了几分逃生的希望。
现在挡在河套士兵前面的是秦川李萧然率领的三万骑兵。秦川十万骑兵北上,李铁鸣自然不会漏掉自己这个在军事上有着卓越才华的儿子。不过李萧然对和河套开战的事情居然如他大哥一样不热心,这多少让李铁鸣有些不快。为了追击李孝的骑兵,李铁战亲自率领着七万骑兵衔尾追击,而李萧然则是留守在这里防止难民之中有乔装打扮的大鱼。
“让他们过去!”面对着汹涌而来的数十万百姓,李萧然突然张口说道。
身边的亲兵一惊,一个校尉模样的将军拍马上前,对着李萧然大声说道:“将军,家主有令,凡是从定州城内逃出来的,不管是什么人,格杀勿论!”
李萧然脸色一黑:“究竟我是统帅还是你是?”
校尉一愣,不过还是张口说道:“将军,这是家主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违抗!”
李萧然心中忿怒,他和大哥李萧漠关系甚好,而且李萧漠之才也远在他上,很清楚自己分量的李萧然除了阴风古堡的相关事宜,从来不曾插手过秦川领地内的任何事务。因为他不想给别人造成一种兄弟相争的假象。也正因为如此,虽然李萧然镇守阴风古堡已经八年,但是他也仅仅是在阴风古堡的五万驻军之中有着较高的威望。
这次李家突然北上,调集了领地内几乎所有的骑兵,而阴风古堡本来就是以步兵为主,现在他麾下的并非是李萧然的嫡系,因此虽然摄于他的身份,但还是有人敢河套叫板。
李萧然冷冷的盯着这个校尉,语气之中没有一丝的感情:“本将军再说一次,让他们过去!我们是军人,不是屠夫!”
校尉虽然有些惧怕面无表情的李萧漠,不过对于这个比自己小了将近一半的年轻人,他并不是真正的畏惧,而且,现在也有些下不了台,当下硬着脖子咬紧牙关说道:“将军,这是家主下达的命令!”
李萧然突然哈哈一笑:“好!不过,你没听说过将在外有所不受吗?”话音刚落,腰上的佩刀突然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那个校尉兀自端坐马上,不过脑袋已经滚落在了地上。
“本将军再说一次,让他们过去,违令者斩!”李萧然举起带血的佩刀,大声吼道。
人群中,文三冲突然觉得前面压力一轻,抬头望去,却发现秦川骑兵的阵型中突然让出了一条通道,看着猎猎旌旗下那个举刀示意的青年将军,文三冲突然一阵感动,也是挥舞着长刀对着对方行了一个严肃的军礼,以示敬意。
不过,文三冲并没有随着百姓们一起通过,他只是收敛了部下,匆匆返回了后阵。在那里,还有至少三十万百姓被飒珊骑兵和朱雀军团截住。
李萧然静静地看着眼前没有丝毫混乱的定州百姓队伍。他无法想象,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这些百姓居然没有惊慌失措拼命的夺路而逃。他曾经听说过,天都圣京城破的时候,无数的百姓为了逃命争先恐后的丢弃一切拼命逃走,尤其是在城门口附近的时候,为了争谁先出去的问题,不少的人当时就大打开手。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可是眼前的这些河套百姓,他们似乎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不仅没有任何的慌乱,反而是搀扶着身边不良于行的老人,不离不弃。这些逃难的百姓,几乎全部是身体残弱的老幼妇孺,队伍之中连一个精壮的男子都看不到。很显然,所有能够战斗的男人,现在都留在了定州城内。偶尔看见两个年轻汉子,都是身穿军装。
李萧然心中叹了口气,整个秦川,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河套,即便是李萧漠也比不上。河套的强大,不仅仅在于他的数十万百战百胜的大军,更在于浙西普通的黎民百姓。只是,父王和自己想的不同。自己只想着和这样一个强大的势力和平共处,而父王则是坚信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不想和河套开战,但是当二叔拿着父王的亲笔手信来到阴风古堡的时候,李萧然便已经明白,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要自己敢抗命,那二叔肯定会将自己就地解职。
只是,所有的人都只看到里面的利益,却忘记了其中的风险究竟有多大!如果河套挺过了这一关,秦川,必然会被灭族!
“将军,以河套现在的兵力,根本无法掩护这些百姓突围。”一个亲兵在李萧然身边说道。
“本将军知道。不过,我们现在和飒珊毕竟是友军,我们放他们一条生路,已经是逾越了。如果我们在攻击友军,先不说这样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就是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我们也不是对手啊。”
定州逃出来的河套百姓至少有六十万之多,不过现在还有大半陷在朱雀军团和飒珊骑兵的包围之中。葛楠和文三冲两人的队伍基本上都被打散,身边各自聚集着数百士兵,也仅仅是在尽人事听天命而已。而凤舞军团的一万多女兵也被飒珊三万骑兵重重围住。如果不出意外,河套有组织的抵抗很快就会消失,最多半天,这里的数十万百姓必定会被全部屠杀。因为李萧然看见,已经杀红了眼的朱雀军团根本不管眼前的是河套士兵还是普通百姓,抡起刀子就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