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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时,邓仁跟着一队县卒回到县衙。

“走了啊,诸位。”

他热情与队伍中的县卒打着招呼,但其中有几人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自顾自离去了。

看到这一幕,邓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不过也有愿意与他打招呼的,这不,有一名同僚就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别理回他们,他们自以为正直,那不过是他们运气好罢了,倘若他们经历过咱们的遭遇,他们就会明白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嗯……”

邓仁默然地点点头。

告别了几名愿意与他搭话的同僚,邓仁离开了县衙,就此返回家中。

最近他在县衙里过得并不是很好,可以说地位有点尴尬,原因就在于去年讨伐黑虎寨时,他不幸被黑虎贼俘虏,成为了后者的俘虏。

大概是老天可怜他,黑虎贼那群恶寇并没有杀他,而是逼他签了一份答应作为对方内应的认罪书,然后用他们交换了被官兵俘虏的山贼。

当时他是绝望的,因为黑虎贼秘密嘱咐他们,给他们下达了许多指令,比如让他们设法烧掉官兵营寨的粮草。

然而更绝望的是,当时三位县尉猜到了黑虎贼的诡计,对他们严厉盘问了一番,许多人抵不住自家县尉的审问,当场就招供了。

比如他邓仁。

一想到这件事,邓仁便对他昆阳的县尉马盖报以浓浓的尊敬。

因为正是那位可敬的县尉大人庇护了他,与其他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不同,马县尉十分体谅他们,邓仁至今没有忘却马县尉当时那一句“活着就好”。

正是因为有马县尉庇护,他邓仁才能继续留在县衙当差,保住这份赖以养家糊口的差事。

但遗憾的是,其余的捕头与县卒却不体谅他们,看不起他们曾向黑虎贼委曲求全,尽管碍于马县尉的话,那些人并不敢公然排挤他们,但私底下的疏远,却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而这,却是连马县尉都无能为力的。

唉,不知这份差事还能干多久……

心中叹着气,邓仁朝着家的方向而去。

他的家在昆阳县城的西南,家中有四口人,母亲、妻子,还有一个女儿,一家四口虽然日子过得窘迫些,但好歹还能支撑,比起城内一些上顿不接下顿的家庭那自然是要好得多了。

唔,说起来,最近那些穷苦家庭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原因就在于有人在城内开了一间义舍,每日无偿给数百人提供素菜素饭。

虽然他本人没好意思去,但他的妻儿却时常带着女儿到那间义舍用饭。

为此,邓仁好几次数落过自家婆娘。

要知道那间义舍可是挂着黑虎二字的横匾,那是好去处么?

每回巡街时打那黑虎义舍门前路过,邓仁心中便心惊肉跳,因为有一次他认出,黑虎义舍里有一名干事,非常非常像他当初被关在黑虎寨内监牢时见过的一名山贼。

或许石原、石捕头的判断是正确的,那黑虎义舍,就是黑虎贼的人开的!

只是他不明白,那些凶恶的山贼为何跑到他县城里开一间义舍?难道是要在饭菜里下药,药死全城的人么?

可这间义舍已开了两、三个月,每日都有数百人上那用饭,也没见谁被药翻呀。

邓仁想不明白。

这个秘密,他谁也不敢透露,唯独私底下告诉过他最信赖的马县尉。

当时马县尉很严肃地告诉他,说他会密切关注黑虎义舍,还让他莫要声张,免得消息走漏。

毕竟,倘若黑虎义舍果真是黑虎贼开的,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揭穿他们秘密的他,或会遭到黑虎贼的报复。

果然还是马县尉好啊,体谅下属。

怀着这样的感慨,邓仁回到了自己的家。

而此时在他家院前的泥路上,却停着一辆马车。

虽然看上去有点陈旧,但最起码也是马车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邓仁可不认为在这附近居住的人,能有钱租借、甚至购置一辆马车。

不过,管他呢,这年头别人的事,少管为妙。

想到这里,邓仁对那辆马车视而不见,径直走向自己家的院子。

然而,此时马车的车窗,却有人撩起了帘布,轻笑着唤了一声:“邓仁。”

邓仁下意识地转头,当即就认出了马车内的那人,脸上露出几许不自然的神色。

他认得对方,正是前两日带人到他县衙状告石原石捕头的那位黑虎义舍的管事,陈财。

“上车。”

陈财淡淡说道,旋即放下了帘布。

“……”

邓仁惊得一脑门冷汗,看了看四周,旋即在那名车夫的冷眼观瞧下,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他不敢反抗,因为他隐隐已猜到了对方的身份——黑虎贼!

登上马车,马车内坐着两人,陈才坐在车厢中间,还有一人则坐在角落,身旁堆着一堆布袋。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邓仁在车内坐下,满脸堆笑地说道:“您是黑虎义舍的陈管事吧?不知唤在下上车有何贵干?”

陈才亦不搭话,从怀中取出一叠纸,时不时瞥邓仁一眼,旋即翻着那叠纸,最后,他将其中一张纸抽出摆放在车厢内,朝着邓仁缓缓推了过来。

仅仅只是瞥了一眼,邓仁脑门处的冷汗就彻底止不住了,因为他已认出,那张纸正是他当初在黑虎寨内被迫签字画押的那份投名状。

“您、您是……”邓仁几乎要哭出来了,心说这些黑虎贼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看着邓仁欲哭无泪般的软弱模样,陈才心中着实感到好笑。

他咳嗽一声,问道:“知道我是谁了吧?”

“知、知道了。”邓仁哭丧着脸回答道。

见此,陈才用手指点了点那份投名状,淡淡说道:“当日你既然签下了这份投名状,那你就是我们的人了,只要你没做背叛的事,你就无须担忧。”

“是、是……”邓仁连声答应:“小的绝不敢背叛。”

“那就好。”

陈才点点头,老成持重地说道:“今日我就是来打个招呼,看看你是否还愿意作为咱们的一份子,倘若愿意,那你我就是弟兄,我非但不会害你,还会让你得到一些好处。”

话音刚落,坐在角落的那名男子便将一只沉甸甸的布袋推到陈才与邓仁二人附近,期间,邓仁听到了哗啦的响声,俨然是一大袋铜钱发出的响声。

“这……”邓仁偷眼看了看陈才。

陈才笑着说道:“既是自己弟兄,又岂能坐视你受窘呢?听说你家境不佳,这笔钱你先收下,日后只要你老实听话,我等不会亏待你的……”

看着那沉甸甸的布袋,邓仁咽了咽唾沫。

凭他估测,这布袋里至少有千枚铜钱,甚至是两千枚、三千枚……

以他的月俸来算,这个布袋至少抵得上他一年的收入,因此要说不动心,那自然是假的,但问题是邓仁真的不敢收啊……

“唔?”

见邓仁迟迟没有行动,陈才脸上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语气也越发冷淡:“怎么?嫌陈某的钱脏了?”

“不、不。”

瞧见陈才面色不渝,邓仁心中一惊,连忙将那布袋钱拨拉到自己面前。

这一拨拉,他这才意识到那个布袋究竟有多沉,显然里面装的铜钱,比他预想的还要多。

然而他却高兴不起来,勉强挤出几分笑容问道:“您……您想要小的做什么?”

“肤浅!”

陈才学着赵虞的口吻冷哼道:“送钱给你,就是为了让你办事?我不给钱能不能让你替我办事?”

“能……”邓仁点点头,他感觉自己有点糊涂了。

看着邓仁呆懵的模样,陈才正色说道:“莫要多想,这纯粹就是大首领对弟兄们的照顾,收下吧。”

“那……小的就笑纳了。”邓仁将信将疑,但也不敢推辞这袋钱,勉强挤出几分笑容。

见此,陈才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记住,既然踏入了我黑虎寨的门槛,那就是我黑虎寨的人了,我们对待叛徒不会留情,但对于自己弟兄,却也不会亏待。……我黑虎寨不想与县衙为敌,也不想危害昆阳的父老,我等只是想在这边立足,那偏偏就有人不肯让我等好过,终日找麻烦……”

“您说的是……石捕头?”邓仁试探着问道。

听到这话,陈才轻笑了一声。

事实上他方才就是随口一说罢了,毕竟倘若直说他黑虎众的宏图,面前这家伙会吓坏的——别说这小子,哪怕是县令刘毗、县尉马盖,恐怕都会震惊。

可没想到,这个邓仁却误会了他随口一说的话,误认为他们是为了针对石原……

那个姓石的,充其量就是个小卒子,也配作为他黑虎众的阻碍?

螳臂当车而已!

在听罢大首领讲解他黑虎寨他日的宏图后,陈才坚信这一点。

不过既然这邓仁误会了,陈才也没有必要解释什么,毕竟这邓仁也只是个小卒子,小卒子没必要知晓太多的秘密。

于是陈才一笑置之。

片刻后,邓仁抱着那袋钱下了车,带着几分呆懵带着那辆马车驶远。

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这些人到底来干嘛的?

大老远来到他家门前,给他看了一眼那份投名状,然后送他一口袋的钱就走了?

此时一阵风刮来,邓仁打了个激灵,赶忙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他赶紧抱着怀中那口袋,像做贼似的逃回了自己家中。

回到家中,妻子与女儿不在,大概又到城南的黑虎义舍用饭去了,唯有老母亲躺在榻上安歇,塌旁摆放着他妻子为老人准备的饭菜。

对此,他好几次说过他妻子,不希望妻子到那黑虎义舍用饭,但妻子的理由也很充分:既然是白给的,为何不去?每个月能省下不少粮食呢。

对此邓仁无法反驳,毕竟他家的家境,确实还未宽裕到能对免费的食物视而不见,况且黑虎义舍的饭菜确实不错,并不是那种糊弄人的馊菜馊饭,只是没有酒肉而已。

将那只大口袋摆在桌上,邓仁倒了一碗水,坐在桌旁一边喝着,一边瞄着这只口袋,思忖着如何处置这袋钱。

理智告诉他,此事应该禀告马县尉,但他又害怕遭到黑虎贼的报复。

他纠结之余,他忽然有些好奇:口袋里究竟有多少钱?

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他咽着唾沫放下碗,将口袋上的束绳解开,伸手从口袋内抓起一大把铜钱。

此时他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他不是没看到过那么多的钱,只是他家中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钱……

真的要禀报县衙么?

一旦禀告了县衙,黑虎贼的报复暂且不说,县衙必定会没收这些钱……

“咳、咳。”

里屋内,传来了老母亲的咳嗽声。

看到那咳嗽声,邓仁的心逐渐动摇。

有了这笔钱,他就能给母亲抓药了……

有了这笔钱,他妻子可能就不需要辛苦帮人缝补衣服补贴家用了……

有了这笔钱……

他的耳旁,回想起了他妻子的话。

是啊,又不是他偷来抢来的,干嘛不能要?

只是收下这笔钱,那就再也不能黑虎贼划清界限了……

此时,邓仁的耳旁,回想起了陈才所说的话。

是啊,在签下了那份投名状后,他就是黑虎贼的人了……

“咳、咳,咳咳……”

老母亲的咳嗽,打断了邓仁的思绪,他赶紧到里屋看望母亲。

“娘,你没事吧?”

“娘没事,阿翠娘俩到义舍用饭去了,给你留了……留了饭菜……你先用饭吧,咳咳……”

“孩儿不饿,孩儿先到街上给娘抓几方治咳嗽的药……”

“别、别……咳咳,贵,娘忍忍就过去。”

“不怕,孩儿……有钱了。”

而与此同时,陈才正坐着马车悠哉悠哉地前往下一处。

此时,车内那名山贼低声问道:“老大,花那么些钱收买,值得么?”

“呵。”

陈才笑着说道:“大首领说过,能用钱解决的事,咱们就用钱解决,这比用威胁恐吓还管用,终归这天底下还是穷人多。……咱们建义舍,其实也是这个道理。”

“可是……花那么多钱收买一个小小的县卒,这真的值得么?”那山贼依旧抱持怀疑。

见此,陈才笑着说道:“你这就不用管了。等你到了我的位子,你就慢慢会明白了。”

“是……”

四月中旬,陈才按照赵虞的吩咐,将黑虎义舍正式交接给马弘,虽然在义舍内还挂着管事的名头,但却已不再负责那边的事,转而负责兄弟会的建立。

筹建兄弟会的核心,说白了就是给昆阳县里的人提供长久的好处。

考虑到昆阳也有几千户,因此像黑虎义舍那套模式自然是行不通的——黑虎寨养不起那么多人。

那怎么办呢?

赵虞提供了一个思路,即开设作坊。

黑虎义舍那边免费提供饭菜是不错,确确实实吸引了许多昆阳人,但并不能满足昆阳穷苦人家的全部需求,那些穷苦人家真正想要的,还是一份稳定而长久的差事,这也是自陈才将严宽等游侠引荐至陈祖那边后,随后便有许多知情人希望求他引荐的原因。

因此以兄弟会的名义筹建一家作坊,自然而然能吸引到许许多多的当地百姓。

也是在四月中旬,就当陈才在用钱收买一些县衙的县卒时,已逐渐在昆阳得到名声的‘大财主’陈祖,亲自出面与县衙交涉,希望能在城南圈一片空地。

当日石原正在板房里思忖如何揭穿黑虎义舍的真面目,忽见有县卒跑到班房里惊呼道:“那位陈大财主来了。”

一听这话,闲在班房里的县卒们纷纷跑出去看望。

这让石原感到很纳闷,遂询问杨敢道道:“这位陈大财主是什么人?”

杨敢回答道:“便是黑虎义舍背后的金主,我昆阳的大善人。”

石原顿时就明白了,冷笑道:“又是一个黑虎贼!”

“嘘。”

杨敢做了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莫乱说话。……有些话你在心里想想不碍事,但不可说出来,不管这位陈大财主底细如何,但他与我县衙关系很好,只要衙里有人办红白喜事,他总会派人送上厚礼,甚至于,逢年过节,这位陈大财主也会派人送来一些礼品。……你不是奇怪咱班房里居然备有上好的茶叶么,那就是那位陈大财主送的。”

“什么?”

石原难以置信,感情他这段时间喝的茶水,都是贼赃?

怀着复杂的心情,石原与杨敢几人走到屋外,旋即便看到县丞李煦亲自将那位陈大财主迎接入衙。

昆阳县的县丞,县令的副职,亲自出门相迎,想想就知道那位陈大财主的待遇。

唔?

忽然间,石原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因为他感觉远处那位陈大财主,似乎有点面熟的样子。

在哪里见过呢?

旋即,一个人名浮现于他的脑海。

陈祖!

前‘应山九贼’之一,陈祖!

……传闻他被杨通杀了,没想到还活着?

石原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低声对杨敢说道:“杨大哥,你看那位陈大财主,像不像前应山九贼之一的陈祖?”

杨敢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别乱说话,人家叫陈虎,在我昆阳是有籍录的,记录得很清楚,不然你因为李县丞会亲自迎接一个身份不明的人?”

“籍录?”石原闻言有些惊愕。

他当然知道籍录是什么,籍录即是籍册,民有民籍、官有官籍、士有士籍,天下三教九流,在其出身的县里都有那么一份籍录,记载此人的出身、经历,包括获得的荣誉与惩处,一般是不会有假的。

难道真的是两个人?

抱着几分猜忌,石原故意走出了人群,站在县丞李煦与陈祖的前路。

见到前面有人挡路,原本彼此有说有笑的李煦与陈祖二人,自然就停了下来。

“石捕头,你做什么?”李煦有些不快地问道。

石原抱抱拳说道:“县丞莫怪,卑职只是想与这位陈大财主说几句……”

李煦皱了皱眉,看着石原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顾忌。

半晌,他低声对陈祖说道:“这石原,原本乃是江湖游侠,一身痞气,但他是马县尉提拔的人,我也不好说他,陈老爷莫怪。”

“无妨。”陈祖笑笑说道:“陈某最喜欢与江湖游侠交朋友了。”

说着,他看向石原笑着问道:“不知石捕头想跟在下说什么呢,不如等陈某办完正事,陈某请石捕头喝酒,当时候你我边喝边聊如何?”

“……”

石原深深看了几眼陈祖,对后者的话视若无睹,他正色问道:“陈老爷,听说你是黑虎义舍背后的金主,是么?”

“没错。”陈祖点点头。

“为何陈老爷要以‘黑虎’二字给义舍命名呢?”石原又问道。

陈祖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我明白石捕头为何有此一问,最初我回到昆阳的时候,并不知县里曾经黑虎贼作乱,我之所以将黑虎取名‘黑虎’,只是因为当年家母曾梦到黑虎入怀,随后就有了我,为此家父给我取名陈虎,自那以后,我便供奉黑虎为家神,不知这个解释能否使石捕头解惑?”

这番解释,有理有据,石原无法反驳,至于信不信,那就不得而知了。

“好吧。”

在点点头后,石原又问道:“那陈老爷又如何解释,你与‘应山九贼’之一的陈祖过于相像呢?”

“应山九贼?”

陈祖脸上露出几许困惑。

他还真不是装的,因为他从来不知自己被列入了什么‘应山九贼’。

见陈祖面露困惑,县丞李煦在旁解释道:“应山九贼,指的是过去在我县内作乱的九支应山贼,原本有十四支,后来他们自相残杀变成了九支,这九支山贼,一度成为我县的心腹大患。石捕头所说的陈祖,即这九支山贼的首领之一,与应山虎杨通同列,不过传闻他被杨通杀了……”

原来是这么个九贼啊。

陈祖暗自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着实看不上这个名号,就凭杨通、刘黑目那帮货色,也配跟他平起平坐?

没有周虎,那杨通就是个废物!

‘九贼’之中,也就一个褚角还可以看看,除此之外,连张奉、马弘,论能力也就只能给他打打下手罢了。

捋了捋胡须,陈祖皱着眉头沉重说道:“与我有几分相似,那估计是我陈家的同族吧。早些年家父外出闯荡时,昆阳确实还有几支陈姓人家……唉,同族丑事,惭愧,惭愧。”

从旁,县丞李煦不快地喝问道:“石捕头,够了吧?”

“……恕罪。”

看了看四周衙内同僚怪异的神色,石原拱手道了一声歉,让开了路。

当日,他拖着杨敢来到了库房,翻找‘大财主陈虎’的籍录,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

陈祖与陈虎,竟然真的是面容相似的两个人?

还是说,县衙里有黑虎贼的人,伪造了籍录?

……会是谁呢?

扫了一眼管理库房的几名小吏与县卒,石原心下暗暗猜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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