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御舜抬手,轻轻按在她的膝盖上,又抬头淡淡问了句,"疼吗?"
"不疼。"她倔强地回答了一句,额头上却因为他的碰触而泛起细细汗丝,她刚刚只是暂时封住了道不再流血,但不代表她不痛。
明明痛,硬说不痛,这女人还真是令他深感奇怪,在他周围转悠的女人哪一个会像她这样?明明不痛却要装作很痛博取同情,她倒好,一脸的厌恶之状,真将他视为野兽了。
"忍着点。"他眼底窜过一抹好笑,却低低说了句,大手用力一扯,她的内衬被他尽然撕开
"唔。"一阵钻心之痛袭来,痛得她几乎快要断了气,更是死死咬着唇,柔软的唇瓣甚至被咬出血来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又低头看了看她膝盖上的情况,将早已经被鲜血浸透的扎布一层层解开,在终于见到再度裂开的伤口时,眸底深处滑过一抹类似怜惜之状
她早已经没有心思察觉他的神情有何异样,只觉得疼痛过后全身都泛软无力,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滑落在两颊,精神有些恍惚。这一刻她很想哭,如果能回到同师父和师兄在山谷时候的生活那该多好,她做什么都可以肆无忌惮,也不用硬撑着心中的难过来度日子
眸底有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让她的喉咙也变紧,深吸一口气想要缓解这般莫名心情,却只觉额头一暖,再抬眼,泪雾顿时化作凝固成泪滴,悄然跌落在男人的另一只大手上
赫连御舜只觉得手心传来炙烫,瞬间钻进他原本冷硬的心底最深处,眼眸明显划过一抹惊愕,却忍不住凝视着她的小脸,为她拭去额角汗珠的大手改了方向,手指轻抚在她的眼角,温柔替她拭去泪痕
她哭了,竟然哭了
他从没想过她会落泪,这个可以在沙场上与男人拼天下的女人,这个击退他十万大军的女人,这个可以令景帝封为女官的女人,竟然会在此时此刻、在他面前落了泪
"没事了,伤口很快就会痊愈。"他起身,情不自将她轻拥入怀,大手落在她的后背上充满安抚的力量。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的泪水是这么具有杀伤力,为什么以前他没有觉得?看到那些女人哭他连想要杀人的烦躁心思都有,但是见她哭,他心底竟然是软软的,有些拉扯般的疼痛,有些措手不及,好有些淡淡的骄傲。
她柔软的一面完全将他保护的本能给激发了出来,这一刻他只想拂去她的泪水,就这么简单,原来她也怕疼。
楚凌裳没料到他会主动起身搂住她,听闻他的话后知道是误会了,她想哭是因为心酸,想哭是因为想家,想哭是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日子,这点伤口算什么?如果能让一切回到从前,她宁愿用余下的生命去换啊。
他在安慰她吗?
他竟然也会安慰人?
他刚刚说了什么?没事了,伤口很快愈合?一定是她做梦吧,怎么会从他口里听出如此窝心的一句话来?
将他轻轻推开,让因为他的搂抱而变得加速跳动的心稍稍冷静一下后,淡淡说了句,"如果不是你府中的蹩脚大夫,或许我早就好了。"
见她的脸色又淡漠了下来,他唇边的柔和微微滞了一下,半晌后却又好笑地看着她,"这么说,你来药房的目的就是想要为自己治疗?"
玩笑的口吻却不难察觉到,他早已经洞悉她的目的。
"是。"楚凌裳嘴硬地说了句,"没想到伤势没治好,反而更是加重。"她知道他不会相信她的话,自然也懒得跟他多说什么,既然他都不挑明她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她也干脆装糊涂罢了。.92txt就*爱*网
"哦,原来如此。"赫连御舜故作思考地点了点头,却下一刻俯身下来,双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两边,将她整个人圈在了他的气息范围之内,唇畔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那说说看,哪种药材更适合你的伤口?"
楚凌裳刚要开口,却见他将食指轻轻抵在她的唇上,"要想清楚才行,本王的药房里不一定哪类药材都有。"
她听出他话中的含义,他只不过是顺着水让她更难堪而已,既然是她承认来药房只是为了自己的伤口,那么就一定会找出对伤势有利的药材,如果说错了或者说了药房中没有的药材,那就等于不打自招地承认她是有目的来这里。
轻轻一勾唇,眼神极为平静缓和,像是一注溪流渐渐回归大海,轻声说出几味药材来——
"仙鹤草、蒲黄和三七各三钱,艾叶和地榆各五钱,于一起磨碎外敷伤口,用槐花六钱、白及五钱熬成药汁,内服,只消三日伤口便可痊愈。"
想为难她?真是可笑,她自小就熟读医书,对各类药材更是过目不忘,这座药房虽大,但只要是她见过的药材,有什么没有什么心中早已有数,想要让她不打自招简直妄想。
淡淡说完了方子,她挑衅地看着赫连御舜,而他也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又一次泛起令人捉摸不透的深笑——
"很好,果然好记。"半晌后他终于开口,紧接着转身走向药格,竟然按照她刚刚所说的依照去取药,将各三钱的仙鹤草、蒲黄和三七,各五钱的艾叶和地榆放在了研船中,煞有其事地研磨起草药来。
"你——干什么?"她不解地看着他。
"本王请来的都是匈奴国最好的大夫,却被你说成蹩脚,本王倒要看看你的医术真的那么了得,依照这个方子三天就能痊愈?你这个女娃还真是大言不惭。"他一边研着草药一边漫不经心说道。
楚凌裳还第一次听他唤自己为"女娃",他一向不是用很恶毒的言语来形容她吗?今晚上的他很反常,哦不,其实从昨晚开始就很反常,又或许是——从她昏迷那晚就已经开始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