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鸟,那两个人玩了一天,一会儿吵,一会儿闹,感情似乎是亲近了不少,而且鸟还有了名字——啾啾。
梁与肖除了吃饭的时候去过楼下,一整天都穿着睡衣窝在房间里——上网、打游戏、看电影、睡觉……彻彻底底体验了一天宅男的生活。
直到时间慢慢接近六点,他的心事也越来越重。
“小与,明月问我们要不要过去吃饭?”大圣在楼下喊着。
梁与肖懒得跟他对喊,直接发了条信息回复——好。
小龙虾坐在茶几前,给纸箱里的小鸟盖上用纱布缝制的小被子,他轻轻地抬了下幽深的眼睛,看似不经意的问着,“双双醒了吗?”
大圣突然笑了声,“明月说那小子不到中午的时候就醒了,听完我们吴老师的‘课’后,又昏睡了五个小时,小小的心灵,受到了大大的刺激。”
“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小龙虾坐到沙发上,“听说,他才刚被开智,第一次任务就差点死在现场,这会儿刚睁开眼就听到那些,没浪费你们一剂澈夜子,已经是很争气了。”
大圣坐在茶几上,剥开了午后的第三根香蕉,悠哉的晃着脚尖,“其实这种事看开了也就无所谓了,像我,一直以为欠了小与一二三……哎我也数不清几条命了,然后我就玩了命的对他好,虽然大家都是兄弟,但总想还他点什么,一来二去,我们俩感情越来越铁了,拜恒黑海所赐,我相当于白捡了一个兄弟。”
小龙虾飞过去一个眼角,“言外之意,你还想谢谢他?”
大圣点头,“可不是嘛,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还想给他修座坟呢!”
小龙虾安静的听着。
大圣说道,“虽然我们都是他敲敲打打做出来的物件,但这么多年被他利用,被他算计,也算两不相欠了,他又不是我们的老子。”
小龙虾眉心一蹙,“如果是,就还欠着他吗?”
“是什么?是老子?”
小龙虾没说话。
大圣冷哼一声,“如果我们是父子关系,就是他反过来欠我的了!八年了,他有一天把我们谁当成儿子吗?邻居相处都比这客气吧?哎,不提了,晦气!反正我能认识小与,认识明月……当然还有你……这一趟也值了。”
小龙虾看了大圣一眼,“你们都是很好的人。”
大圣极其浮夸的惊讶了一下,“哎呦嗬,不得了!咱俩也认识六年多了,这还是头一回听到你夸我!”
小龙虾淡淡的笑了下。
大圣瞧见后又是一惊,趁热打铁的表决心,“虽然现在我跟小与没有恒黑海提供枪支弹药了,但你放心,我们还是有点功夫在身的,等以后到了沪城,我跟他可以再操练点当地的家伙事儿,你好歹也是个大地主,出入肯定得需要保镖,我跟小与你到时候安排下?”
“什么?”小龙虾愣了愣,“你让我给你们在沪城安排工作?”
大圣向前凑了凑,“知根知底你用着也放心,但凡你遇到什么危险,我跟小与一定拼了命的保护你!”
小龙虾听明白了,“你们俩要做我的保镖?”
大圣猛点头,“工资好谈!”
小龙虾正色道,“我给你一座山,你能不能做我跟梁与肖的保镖?”
大圣呆了几秒,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谁能料到最后会是这个结局?感觉像是天上掉了一个馅饼,刚好被自己接住了,但这是个铁饼,硌牙啊!
“不是……那个山的事咱先这么定了,但是我一个人要给你们两个人拼命啊?”大圣争取着,“多一个人为你拼命不好吗?”
小龙虾摇头,垂着长长的睫毛,晦暗的光线映得他的双眼更显深沉,“我最怕他为我拼命,他不能有事。”
“我也不能有事啊……”大圣突然觉得很受伤。
一座城,一个钟,一边平静,一边血腥。
有人在忙里偷到了闲,有人在沼泽里寻到了安宁。那片夜幕还是来临了,看上去与往常的七点钟没什么两样,大多数的家里都点着灯,开着电视,几口人坐在餐桌前,品尝着平淡的幸福。
然而,这样的触手可及,每天都混杂在细碎平淡的生活中,对其他人而言,却是一种妄念。
金诺第二次处理那些尸体时,心境出现了很大的变化,她闻着满屋的血腥味儿,也许是被熏过头了,她突然觉得自己跟这些人没什么两样,只是形态上的差异罢了。
金晓真倚在门边,指间夹着一根烟,淡漠的看着行走在残尸之间的金诺,“适应的很快嘛,已经不会吓得腿脚发软了。”
金诺徒手捡起一条肠子,扔进垃圾桶里,又将一根断了的舌头,塞回了旁边那个人头的嘴里,面无表情道,“这些汤汤水水的东西,就像是从他们身上掉下来的漆、釉、碎片……有谁会怕锅碗瓢盆,瓶罐杯盅上的渣渣?”
金晓真弹了下烟灰,似笑非笑的着,“你究竟是故作轻松,还是跟摩羯一样,只是在演给我看?如果是后者,你的演技比她强多了,至少到现在,我还没看出你有丝毫的不自然。”
金诺如看破生死般,平静的回道,“有形态的东西,早晚有一天会坏,就像有生命的东西,早晚有一天会死,是一个道理。”
金晓真现在倒是有些摸不透这个小丫头了,本以为告诉她所有的事后,又会看到她哭天抢地的作闹一番,如今这副冷漠的态度,反而有些不正常了。
金晓真试探道,“没想到最没见过世面的人,在知道身世后,反而是最镇定的,如果摩羯有你一半看得透彻,也不会露出破绽被我发现。”
金诺忽然停下了手里的事,直起身子,一双血手垂在身侧,青筋与殷红纠缠不清的交织着,她的眼神没有焦距的看着某个地方,“也许是因为,在这个世上她还有在乎的人。”
“你什么意思?”金晓真把烟蒂扔进一滩血水里,阴沉沉的注视着金诺。
金诺看向金晓真,“你没有爱过的人吗?”
金晓真愣了下。
金诺继续道,“亲情也好,爱情也好,总会有吧?那种爱,会给你力量,会给你求生的欲望,但也会让你彷徨、迷茫……可是,不管是哪一种情愫,到了生死关头,都会化成让你坚持下去的理由,只有活下去,才能将这段感情延续,才会亲眼看到这段感情的结尾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那样。”
金晓真一时无言以对。
金诺突然笑了下,眼神却是悲郁的,她看了一圈地上这些昔日的同事,轻轻地游走在他们之间,继续清捡着地上的尸体。
她低声嘟囔着,像是在自言自语,“暮雪说让我替她报仇,我报了……她说让我替她活下去,从昨晚到今天,也算是活过了吧……那这些人呢?一些与我相处了八年,一些跟我才认识几天,他们的名字才刚出现在员工册上,那些笔记,还都是崭新的。”
金晓真皱着眉,越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你……”
金诺像是没听见一样,或是早已将自己跟这些“破烂物器”,一起圈到了一个独立的空间里,她蹲下去,捡起一只断手,轻柔的抚摸了一下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你的故事是已婚女人,我记得你,一个星期前才来我这报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站起来,一脸平静的把断手扔进垃圾桶里,“我竟然不知道那些一直紧闭的房间里,关得都是一群跟我们一样的人,他们还没有被植入记忆,还没有真正的活过,这对他们而言会不会是件好事呢?”
金诺似乎真的就这个问题,在很认真的思考,好一会儿才呆板机械式的点点头,“是好事……虽然没有活过,但这样的日子,没经历也罢,至少走的时候还是完整的,里里外外连处伤口都没有,一股毒气,就让他们安静地睡了。”
金晓真怒斥一声,“你说够了没有!你觉得他们死的很冤是吗?包括你在内的所有利器人,都是无辜的,可怜的是吗?你们想过吗,如果没有我,你们会有这八年的人生?你们只是一些没有生命的物件,出身在沪城那个封建落后地域里,任人把玩、戏弄、践踏!”
金诺呆滞的站在一边。
金晓真继续道,“如今,你们过着人类的生活,拿着高于人类的报酬,在这个软红香土的花花世界里尽情享受,这些都是因为我!我既然给了你们生命,就有随时收回的权力!”
金诺轻笑一声,点了点头,“是啊,你是履行了你的权力,从头到尾,只有我们把自己、把对方当作人看,在你眼里,我们不过是废物利用,既然是废物,我们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
“你知道就好!”金晓真转过身,背对她,神色悄悄的舒展开来,语气依旧生硬,不近人情,“你毕竟是我熬尽心血造出的凰盏,除了没有给你注入元神,但所耗我的精气不比那对银羽玉佩少,你若肯乖乖听话,我……”
“那就赏我一具全尸吧。”金诺打断她。
金晓真一顿,猛生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在回头的一刹,看到金诺直直的撞向了那面落地窗,带着玻璃碎片一起从二十八楼摔落下去……
“金诺!”金晓真跑到窗边,那一刻,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金诺仰身向下掉落,她闭着眼睛,嘴角竟然带着恬静的笑。
金晓真原本惊恐万状的脸,顷刻间变得愤恚仇隙,她脸部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动着,从牙缝里挤出,“你宁可死,也不愿意待在我身边!既然你那么怜惜这些利器人,那我不妨再多送你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