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与肖醒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这一觉睡的并没有让他回血,反而觉得整个人都虚脱了,头重的像顶了个千金秤砣,胃也整个拧巴到了一起,像被抽去空气,塞在了一个真空包装的袋子里。
梁与肖整个人轻飘飘的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看着棚顶那面白墙。
这两天寒峰好像很安生,梦里看到的还是那四个人出双入对的“跑外勤”。
九月越来越喜欢羽晚澄了,羽晚澄的心思也渐渐的从花岸身上,转移到了九月身上,两个人每天用斗嘴互掐的方式掩盖心中的情愫。
林湾和温叶这对稍微含蓄一些,两个人常常互相偷看对方,无声的照顾、陪伴彼此。
温叶很喜欢走在林湾身后,悄悄的站在她的影子里,林湾从偶尔的回头中都看在了眼里,但她从来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再转过头去,浅浅的笑着。
时间可以磨灭掉太多的东西,两个男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把曾经用迷妹般眼神看花岸的两个女人,慢慢拉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让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里,从此只有自己。
总之,那四个人偷偷藏着各自的幸福,每天开心的都像过年一样。
可怜了花岸还是孤影一人,好在,他已习以为常,乐得自在。小龙虾身上唯一留存的那点花岸的影子,大概就是那不经意间露出的孤独感了。
梁与肖转过头,看到小龙虾正闭着眼睛,躺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
那一刻,这个宿醉的人脑子有好一会儿是空白的,短暂的短路后,记忆成片段式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最先想起来的,是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梁与肖又看向小龙虾——一身浅色的居家服,无论是腹部还是右手,都看不出任何端倪,那个人双手抱胸,呼吸均匀的睡着,好像只是在偷闲的打个盹而已。
既然能把自己从阔迎阁带回来,看来他不止认识吴不知,还认识恒黑海。
梁与肖忽然想起昨晚已经成一滩烂泥的侯爵,难道他也被小龙虾带回来了?还有恒黑海要的那些药剂呢?
梁与肖在床上扫视了一圈,没找到手机,看了眼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外套,起身走下床,双脚刚落地,整个人软得像棉花一样,“啪唧”一声摔跪在地上。
这下可把棉花摔疼了,把小龙虾也摔醒了。
小龙虾马上跑过来扶起棉花,比划着,“你没事吧?”
梁与肖摆摆手,觉得浑身发麻使不上力,四周的东西都在转,就跟昨晚刚吹完那瓶红酒一样,他坐在床边,扶着头,“这酒劲儿怎么这么大?我的手机呢?”
小龙虾走到衣架前,掏出了西装口袋里的手机,递给梁与肖后,比划着,“我去给你倒杯牛奶。”
“等下。”梁与肖叫住他。
小龙虾定在刚转过身的姿势,没了下一步动作,心里一阵慌乱,直到听见梁与肖问,“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小龙虾回身比划道,“一个同事送你回来的。”
“大圣呢?他在我这吗?”梁与肖问道。
小龙虾摇摇头,“昨晚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他应该也被人送回去了。”他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比划着,“昨晚的事,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只记得喝酒前的事,之后的……”梁与肖揉着太阳穴,想了一会儿,“没印象了。”
小龙虾不动声色的松口气,出了房间。
天晓得那个醉鬼虽然酒量为零,但却不是一个断片的货,该记得的,不该记得的,他一件没忘。
梁与肖打开手机,没有信息,没有电话,看来组织那边已经搞定了,为了确定一下,他给摩羯发了一条信息,只有一个标点符号。
一秒钟,信息只发过去一秒钟,摩羯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这还不是来自脑残粉的真爱?
“小与哥你醒了?没事吧?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梁与肖回道,“我没事,大圣呢?”
“大圣昨晚被直接送到安浮医院洗胃了,估计现在已经醒了,你不用担心,老板要的东西也已经拿到了。”摩羯不放心,还是问了句,“小与哥,你真的没事?”
“洗胃?”梁与肖皱起眉,想起了昨晚大圣反常的状态,还有小龙虾说的那句“喝点水,稀释药剂”,于是追问道,“昨晚的酒是不是有问题?”
“是。”摩羯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贾哥那伙人吃了豹子胆,把昨晚带来的那批新药——hxE12下到了酒里,他们因为老板一直不跟他合作军火这一块,心生不满,加上上次跟大圣喝酒,直接被喝挂了,这次本来只是想给你们点颜色,没想到玩大了。”
梁与肖的脑子状态还处在加载中,一时有点转不过来,“他千里迢迢弄来的新药,就是兑在酒里的?这种迷药市场上有的是啊。”
摩羯停顿了一下,说道,“昨晚给你们下的药是经过多次稀释的,药效只有千分之一。”
操……梁与肖倒吸一口冷气,那如果是原液,岂不是闻一下就嗝屁了?
那死光头是真他妈敢玩啊!
梁与肖放下电话,被这么一吓,身体也不麻了,脑子也清醒了,就是四肢还有些无力,举了一会儿电话,胳膊就酸软的不行,这会儿接过小龙虾拿来的牛奶,都需要两只手托着。
“小龙虾,你先去吃点东西,我们一会儿去医院看看大圣。”梁与肖喝完牛奶,晕晕乎乎的走进卫生间,打开花洒。
他没注意到,刚才经过镜子前的自己,已经憔悴成了一幅鬼样,是那种如果半夜三更这副样子走在路上,会被牛头马面误收了。
小龙虾坐在厨房的吧台前,细嚼慢咽着吐司和培根,也许是觉得今天培根煎的火候刚刚好,所以“早餐”心情很佳。
他浅浅的笑着,这好像是第一次在自己不必要出现的时候,被梁与肖带上。
他从极寒之地而来,尝尽风霜,在冰室不见天日的躲过一年又一年,九月也裹着厚厚的大氅,不言寒冷的陪了他一年又一年。
九月那双褐色幽亮的眼睛,就像划破子夜的流星,总会给花岸带来一丝慰藉的光亮,正如当年跟梁与肖初见那次,从废墟中将他拉出来的那个人,眼中也有那样的光。
老天带走了他的九月、他的童年、他唯一的亲情和牵挂,还好在余生里,给他留下了一个梁与肖。
这个人,势必要好好的护着。
医院停车场。
“小龙虾,大圣住的那间病房刚好是你之前住的。”梁与肖停好车,百无禁忌的说,“你说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小龙虾开车门的手一顿,转身定定的看着梁与肖,沉着脸,眼神严肃得近乎压迫,良久,缓缓摇摇头。
梁与肖微怔,第一反应是——臭小子,还长脾气了!
……
“来张嘴,啊……”
“啊……”
“好吃吗?
“嗯……好七(吃)……”
梁与肖站在病房门口,真是没眼再看下去了,早上喝的那杯奶,已经快涌到喉咙了……
明月坐在床边,一勺一勺舀着碗里的米汤,轻轻吹吹后,温柔的送到侯爵的嘴边,侯爵一脸蜜汁微笑,吃完一口,马上扬起下巴,张开嘴,把自己当成一只嗷嗷待哺雏鸟……
洗个胃,又不是把手洗断了!
梁与肖跟小龙虾堵在门口,一时间都迈不动步,又或者是都看到了床上那俩人的周围,有一圈粉红色的甜蜜光波——靠近者,血尽亡。
“哎你们来了?”明月起身,难得对梁与肖笑了一下。
大圣手一伸,十分好客的样子,“进来进来,随便坐。”
“明医生!”这时,一个护士推开堵住门口的梁与肖和小龙虾,“你还没走就太好了!来急诊了,校车出事故,十多名学生不同程度受伤,现在最少有五台手术要马上做!已经打电话给魏医生和李医生了,他们已经在往医院赶了。”
明月放下碗,果断道,“行,我马上去换衣服,你先去帮忙。”
那个护士走前,看了小龙虾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跑了,小龙虾似乎没在意,但梁与肖却看到那姑娘的耳尖,在落跑的那一刻微妙的红了。
大圣一听,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拉着明月的胳膊,抗议道,“你干嘛去啊,你都下班了,你现在是患者家属!”
明月伸出手,轻轻托着大圣的腮帮子,笑了笑,“我永远都是医生,你乖乖在这等我回来。”
大圣还想纠缠,结果被两片朱唇猝不及防的夺走了话语权,这蜻蜓点水的一吻,让那人一阵恍惚,他下意识的揽住明月的纤腰。
明月马上按住他的胳膊,娇羞道,“这里是医院,你的朋友还在呢……”
“没事没事,我们可以马上不在!”梁与肖拉着小龙虾转身就走。
“你给老子滚回来!”大圣叫了一嗓子。
明月从梁与肖身边走过,垂着眼睛,微微对梁与肖点下头,友好得让他浑身不适。
“死过来!”大圣忽然变了一张脸,指着梁与肖,“兔崽子不学好,谁让你喝酒的?滴酒不沾的人,居然学会对瓶吹了,把你能的!”
“你怎么知道的?”梁与肖坐在陪护床上,“你昨晚不是喝挂了吗?”
大圣愤愤道,“姓贾的说的!那孙子现在也在这家医院!要不是恒黑海下令不让动他,老子他妈的现在就去把他撕了!”
梁与肖紧张的看了小龙虾一眼,心说,姓贾的已经醒了,该不会把小龙虾供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