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虾把梁与肖扶上车,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他身上,静静的看了梁与肖几秒钟后,确定这人已经没了知觉,才轻轻的带上车门。
小龙虾走到山体前,目视前方,目光深远的像是透过山体,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
不知道过了多久,梁与肖皱皱眉,缓缓睁开眼,转过头,诧异的看向副驾——小龙虾头偏一侧,似乎在熟睡。
他一脸懵逼的揉着头,像一个宿醉断片的酒鬼,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缓了好一会儿,才依稀想起,刚才是要下车给小龙虾拿水的,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昏了过去。
梁与肖看了眼时间,这一觉不长不短五个小时,居然连梦都没做,邪了门了!
他把外套盖到小龙虾身上,刚一抬头,发现小龙虾已经没了病容,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憔悴,再一摸他的额头,冰冰凉的。
梁与肖倒吸一口寒气,在座位上足足呆坐了几分钟,一连在心里说了好几个“不对”,良久,蹑手蹑脚的走下车。
梁与肖看着眼前的山体,强忍住没有上前触摸的冲动,这是他一贯的谨慎,毕竟,眼下这里不只有他一个人。况且,他至今也无法完全说服自己,一座寻常山体后,会藏着一个“异度空间”。
他站在悬崖边,了望四周,这里寻常的不能再寻常,路面狭窄,勉勉强强能并排行驶两辆越野车,悬崖一侧也不见护栏,除了视野开阔,就只是个荒山野岭了,说它是还没有被开发的旅游景点,都是抬举。
这地儿有坟头?估计大圣每年来,都是站在当年父母出事的路段,对着空气神叨叨的碎碎念吧。
梁与肖呼出一口气,刚一转身,猛然看到小龙虾正站在他的身后,脸色苍白,眼神阴郁,梁与肖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忽然一脚踩空,向后仰去。
小龙虾反应极快,立马抓住梁与肖的手腕,拦腰将他揽向自己。梁与肖也是有功夫的人,固然不会像木头一样杵在那,全全有赖他人相救。
梁与肖借着小龙虾的力道,腰部一收力,重心快速转移,下一秒,整个人直直的扑了过去,跟小龙虾来了个“熊撞”。
那一瞬间,梁与肖忽然闻到了小龙虾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某种被千年冰雪覆盖的奇香悄然乍开后,顺着厚重的积雪缝隙缓缓飘出来的。
香味淡淡的,幽幽的,似乎还带着一股寒气,轻浅的好像只是在梁与肖的鼻尖轻缈飘过,再回过神时,味道已经散去,无迹可寻。
恍惚让人觉得,这不过是惊吓后,嗅觉出现了紊乱。
“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啊!下个月的房租,险些要你烧给我了!”梁与肖撑着膝盖,假装若无其事的开着没边的玩笑,实则冷汗直流,后背潮了又干,干了有潮。
小龙虾走到梁与肖身侧,扶起他,一脸担忧的比划着,“你没事吧?”
“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嘛!”梁与肖笑了下,这个表情很是罕见,没有防备,毫无征兆,却又让看到的人心头无端生出温暖,小龙虾瞧见后也是显得有些错愕。
“我刚才怎么睡着了?”梁与肖低着头,随意的摆弄着衣服,又蹲下身紧了紧原本系的好好的鞋带,所有多余的动作,似乎都是在给小龙虾准备答案的时间。
梁与肖站起身,平静的看向小龙虾。
小龙虾不紧不慢的比划着,“刚刚你下车时忽然昏倒了,是我的错,不该让你连夜开车带我出来,是不是太累了?”
跟梁与肖预想听到的回答差不多,也很符合小龙虾一贯乖巧懂事的人设。只是面前这个人,眼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死寂,像是经历了什么生离死别后的那种心灰意冷,生无可恋。
梁与肖越发的摸不准他,于是没有搭这一腔,而是说,“继续走吧,你要去的地方还有多远?”
小龙虾摆摆手,说不去了。
“为什么?”梁与肖问道,“都走这么远了,就这么回去?”
小龙虾勉强的提了下嘴角,带着失温的笑比划着,“我迷路了。”
“行,那下次你什么时候记得路,我再带你来。”梁与肖无心纠缠,拍拍他的肩膀,“回家吧。”
小龙虾顿在原地,听到“回家吧”这几个字时,就像听到了什么珍稀字眼,是那种“只播一次”的弥足珍贵,他在心里重复了好几遍,在梁与肖看不见的地方,眼睛倏地一下红了。
梁与肖背对小龙虾走向车子,脸色越来越沉,心里想着,你不是迷路了,而是去过了。
傍晚时分,他们回到家,梁与肖看着虚掩的大门,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果不其然,一进门就看到大圣大臂一展,坐在沙发上,两只脚叠罗在一起,搭在茶几边缘,好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
梁与肖把车钥匙往侯爵脚边一扔,站在他面前,两个人就这样面无表情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先发制人。
小龙虾无措的站在一旁,眼神在这两个人身上飘了好几个来回,不知道这俩人又唱的哪一出。
“解释一下吧!”大圣先开了桑,阴阳怪气的,“又是一天不见人,还拉着病号跑出去浪,不知道他还没好利索啊?”
小龙虾马上比划着,“我已经好了。”
“好了?”大圣向前凑凑,仔细瞧了瞧小龙虾,“精神头是见好,但大病初愈最不能马虎,你先上去睡觉吧!”
小龙虾刚转过身。
“等下。”梁与肖忽然叫住他。
小龙虾背部一僵,而后又马上把肩膀舒缓开,虽然只是微微一瞬的不自然,还是让梁与肖察觉到了。
小龙虾转过身,眼里带着笑意看向梁与肖,等他说下去。
梁与肖停顿了几秒,说道,“睡前把药吃了。”
小龙虾怔了下,然后点点头,那张笑脸,依旧干净明朗。
等小龙虾回房间后,侯爵把梁与肖拉到沙发上,小声问道,“我发现你这两天状态真不对,出什么事了?”
梁与肖回了句,“我在家休病假能出什么事?出任务时,不见你对我这么紧张。”
“你别跟我扯有的没的!”侯爵又问了遍,“真没事?”
梁与肖说道,“是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吧?”
“带你去上坟啊!”侯爵站起来,扒拉着梁与肖,“你要没事的话,咱俩现在就走。”
梁与肖冲了句,“你有毛病啊,马上天都黑了,真是去见鬼啊!”
侯爵瞪着眼,知道又被这小子放鸽子了,“你个不孝子!咱不是说好今天去的吗?我昨晚都给那老两口托梦了!”
“你,给两个死人托梦?”梁与肖眼睛眯成一条线,仰着脸,看向一脸不悦的侯爵,“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操作的?”
“你甭管!”侯爵皱着眉头,“你不跟我去,我怎么跟那老两口解释啊?”
梁与肖给侯爵剥了根香蕉,安抚着,“明年我陪你去跟他们解释。”
侯爵接过香蕉,一屁股坐了下来,“我说你这人,什么时候能坦率一点呢?”
梁与肖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抬着眼角,传递着疑惑。
“你说你明明心里有那老两口,还总是一副巴不得他们从没出现过一样。对小龙虾也是,平时不管不问,无所谓他死活,你看他这次忽然晕倒,把你乱成什么样?”侯爵转向梁与肖,表情动作都很浮夸,“你如果想关心一个人,不防敞开心扉,大胆表……”
侯爵那个“白”还没说出来,就被梁与打断,“问你个事,他们的尸首埋哪了?”
侯爵愣了下,“谁啊?谁的尸首?”
梁与肖往沙发上一靠,“还能有谁?那两个人呗!”
侯爵眨眨眼,很是诧异的看向梁与肖,这还是头一回听他主动打听父母的事。侯爵正了正身,低声回道,“当时是车毁人亡,那一声爆炸……直接在车里火化了,哪还有什么尸首……”
梁与肖斜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你每年去那拜什么?”
“那地儿是他们当时出事的地方啊……”侯爵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归弄了一堆安慰人的话,语气温和,“小与啊,我跟你说,这人死不能……”
“走时把门给我带上。”梁与肖站起来,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侯爵拉着个驴脸,咽下最后一口香蕉,也骂骂咧咧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