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吃圆子,喝了汤,连蜜饯也捏起来朝嘴里送。“咦,碗上面刻着字。”子晦拿着碗端详起来,刚刚只顾着吃,没发现这装圆子的碗竟然也有乾坤。
“我的碗也是刻着字。”竹青细声说道。
辛弃疾掠过身子一看,子晦与竹青的碗上都刻着的出自诗经小雅,“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又端起自己的碗,甚是惊喜,“王摩诘的山水画。世杰兄,我瞧瞧你的。”
说完拿起党怀英的碗,看了半天才道:“吴道子的立马图。”
子晦接过碗,看了半晌,问道:“这画马的人这么多,你怎知就是吴道子的画?”
党怀英笑了笑,指了指碗上的马,缓缓说道:“你看看,这匹马尾巴是秃的,最后一笔没画。”
子晦仔细一看,确是如此。“那为何没画完?”
“这是吴道子在鸡足山金顶寺所作之画,要画最后一笔马尾的时候,不知为何却搁笔,第二天一早便离开了金顶寺,于是此马就成了秃尾马。”党怀英如同讲故事般说出此画的来历。
“那党兄此碗上的这匹马倒是不知悔改呢!”辛绩打趣道。
“又是为何?”子晦又问道。
“一日,山下有十数个农人气势汹汹上寺院找禅师,说金顶寺有一匹马秃尾马糟蹋了他们的庄稼。寺院不可养马,禅师便认为农人信口开河,他忽而想起吴道子画的那匹马,便拿出来。农人一看,大吃一惊,认定是此马作祟。禅师便要将此画烧掉,谁知此马竟下跪且流下眼泪。农人见此状,着实惊讶,便不再追究,只道:‘烧掉可惜了,它只要不再糟蹋庄稼就好。’”辛弃疾一口气再把这个故事后半截讲完。
子晦点点头,“难怪呢,这马没下跪,肯定是还不知错。”
说完,全部的人皆忍俊不禁。
“十二哥碗上刻的是什么呢,我看看。”子晦好奇极了,忙伸手去拿辛绩的碗。辛绩眼急手快,一把拿过碗,站起来,说道:“我的碗什么都没刻。”说着,便要把碗还给商贩。
子晦起身离桌,手速极快地抢过碗,突然捂住嘴巴,贼贼地笑起来。辛绩见此也放弃了再夺回碗的念头。子晦把碗摆到辛弃疾与党怀英面前,二人一看,碗上刻着一位女子,凹凸有致的身姿,极尽妩媚,满目秋水。
“这小贩也是,附庸风雅也就罢了,还弄些艳俗之物。”辛绩无可奈何地说道。话落,在座的人又笑了起来。
党怀英放下几串铜钱在桌上,随后一行人便起身离开了。
小贩过来收起碗,又拿起抹布擦净桌子。此时,身后传来生脆明亮的声音:“小哥,我也要一碗圆子,还要刻着王摩诘山水画的碗。”
小贩应着声,转过身去炉灶处舀圆子去了。原来,许陵苕也来了历城,这世间因缘,果然是妙不可言。
辛弃疾一行人沿着玉符河一路游逛着,这上元节最重要的一项习俗就是猜灯谜。
子晦又是最先挤进去看热闹的,这猜灯谜人是围得许多,但就是猜的人少。子晦同竹青也不敢太过招摇,毕竟自己也是学识有限。
竹青眼尖,看见了一个花灯,灯谜出得特别简单,一下就猜到了谜底,“哥哥,弄璋之喜谜底可是甥?”
辛绩摸了摸竹青的额头,点点头,“确是甥字。”
子晦便不甘于落后,“那弄瓦之喜便是姓。”众人皆点点头。
“这生男子给他玩一块好玉,以示将来作君子;生女子给她玩纺线用的陶锤,以示将来温顺无邪,善于料理内务。”竹青年纪虽小,也是受过诗书教育之人,说起话来便头头是道,“自古以来,男子皆比女子更讨人喜欢罢。”
“竹青这话,敢情爹娘和哥哥都不疼你?”辛绩眉毛一挑,反问道。
子晦眉头一皱,也不赞同竹青的观点:“生男生女皆为上天注定的缘分,哪有多大区分。若是我将来娶妻后,生男生女皆钟爱,就算不生那又何妨?”
“你都还未及冠,就想着娶妻生子,真是人小鬼大。”辛弃疾说道。
“好了好了,别再打趣他了。” 连一向严肃的党怀英也禁不住这番嬉闹。
“目字加两点,不作贝字猜。贝字欠两点,不作目字猜。”旁边几个人在念着灯谜谜面,有些抓耳挠腮,“目字加两点不是贝是什么?”周围的人皆面面相觑,不作声。
“分别是贺、资。”辛绩不用思索便道出谜底。“‘常随措大官人,满腹文章儒雅,有时一面红妆,爱向风前月下’,此谜底是印章。可对?六哥。”
辛弃疾点点头,说道:“此二谜是临川先生所作,十二哥涉猎颇广呢。看来‘欲知天下事,还得多读先人书’呐。”
“这条人名谜,几位公子看看是否能猜出来?”设摊猜谜的商贩提着一个花灯,到几人面前,让他们猜猜人名谜。
只见花灯上面有四句诗:佳人佯醉索人扶,露出胸前白玉肤,走入帐中寻不见,任他风水满江湖。“这四句诗每句隐含一位诗人。”商贩又说道。
辛弃疾盯着花灯思索一阵,不久便隐隐生出一丝了然之色,他看了眼党怀英,党怀英同样也是胸有成竹之相。“前二句诗分别是贾岛、李白。”辛弃疾答出前两句谜底。“后二句是罗隐、潘阆。”党怀英顺着辛弃疾也答出后两句的谜底。
商贩连连称赞,拿过一盏球形花灯,递给辛弃疾,“小小花灯,就算是给几位的奖励吧!”
辛弃疾接过花灯把玩着,这类小娘子喜爱的物件,摆他手里甚是奇怪。“还是送给竹青罢。”
竹青倒是喜欢得紧,但手里抱个温盘,正想叫自己的女婢拿过花灯。不料子晦先行一招,从辛弃疾手里拿过花灯,“我帮竹青妹妹拿着罢。”辛线的嘴又撇了一下,心道:怕是要给点颜色让这小子收收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