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兰德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可,可是这也并不代表什么……我的意思是,会有人来处理那些玩意的不是吗?在任何一个地方……我的意思是,无论哪里……我都有可能遇到这样的事情……也许是飞机失事,也许是核电站泄露……你不能总是因为这种事情而让我搬走……”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语气变得虚弱了下来。毕竟,兰德从来都不是一个擅长争吵的人。
他清楚地知道文森的做法不对劲,但是当对方提出证据的时候,他的语言却贫乏到根本无力反驳。
只是化学原料泄露而已……
他想,而今天他还在那里呆了一整个下午,他或许割伤了自己的手,但是他总归是安全的回来了,哪怕文森没有派那该死的直升飞机和雇佣兵来接他他也可以安全的到家。然而,这些在文森的神经质面前都是虚弱而苍白的,这个被称为“哥哥”的人显然有着一种正常人无法理解的思维模式,在兰德看来,或许只有产后忧郁症的母亲们能与文森产生共鸣。
“水有可能会被污染。”
文森说,他轻轻地抬了一下眉毛,用那种强烈的担忧目光注视着兰德,他的声音就像是机械一样,他显得更加神经质了。
银色的月光从房间里仅有的窗户照射进来,投射在文森白色的头发和脸颊上,现在的他就像是一缕白色的鬼影子。
“我很担心你,兰德,我非常的,非常的担心你……我曾经把你弄丢了,我不会犯第二次错误……”
他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兰德的胃部产生了一种沉甸甸的感觉,仿佛有人在拉扯着他的内脏。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坐在了文森的旁边。
他伸手抱住了文森,感受着对方的肩膀在他手掌底下的颤抖。
“一切都过去了,我回来了,我已经回来了,所以你不用担心。”他对文森说,“我知道那件事情对你造成了伤害,但是,文森,看着我……”
他与文森红色的眼珠对视着。
这个距离几乎让他可以看到自己在文森眼睛里的倒影。
“看着我,文森,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可以保护好我自己。”
文森的目光暗淡下来,他抓住了兰德的胳膊,显得焦虑而紧张。
“不,兰德,你得去堪萨斯,你得远离有水的地方……”
“好吧,好吧!”兰德不得不挫败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我去堪萨斯,可是我们得说好一件事情,我去堪萨斯,你放弃对我的监视。”
“我从未想过监视你。”
“好吧,你从未监视我,你只是在看着我……以各种方式……文森,我受不了这个,你知道的。”
兰德无可奈何地说。
文森的焦躁显得更加明显了,他与兰德纠缠了一会儿……兰德开始感谢他当图书管理员的那段时间,与那群老太太们周旋训练出来的耐心和自我控制能力。
他最终说服了文森。
“好吧,堪萨斯就堪萨斯。你最好向神发誓你真的不会再监视我,或者看着我,或者跟踪我……你知道我的意思。”
兰德对文森说。他始终没有办法信任文森的承诺,但是他知道文森是个虔诚的宗教爱好者,在他与文森相处的那段时间他见过文森的祈祷室。他只能指望文森对于宗教的信仰能胜过他的偏执。
文森露出了受伤的表情。
“如果是对你的话我不需要发誓。”他说,“我会做到的。”
兰德扯了扯嘴唇,文森的那种目光再次让他感觉到了汗毛倒立,他甚至都不敢转过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当然,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接下来的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兰德直接背着他的采访包,登上了文森为他准备的私人飞机,而这趟旅程甚至比兰德想象的还要快捷,快到让他产生了一丝淡淡的疑虑:文森对于所谓的化学原料泄露事件产生的恐惧似乎有些不符合常理,他简直是疯狂地想要让兰德离蓝月海岸越远越好……
而堪萨斯正好位于美国的中部,远离海岸。
兰德忍不住抬头看了文森一眼,仅仅是目光的掠过,之前还紧闭着双眼的文森几乎是在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兰德,需要什么?”
“不,什么都不需要。”
兰德僵硬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考虑到一直以来文森的精神状态都不怎么让人安心,或许这种激烈的反应反而才是正常的。兰德很快就将这份疑虑打消了。
文森为他准备的公寓位于一栋大厦的顶部,让兰德松一口气的是,这件公寓一切正常。所谓的正常指的是——没有奢华的装潢,不是豪华的庄园,里头更加没有□□的兔女郎在他的床上准备陪床。兰德环视着整个房间,灰色的地毯和墙壁显然都是新的,家具看上去十分舒适(兰德拒绝去想象这些家具的价钱),除了整个房间因为过于整洁而显得像是广告房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缺点。
兰德不知道是谁给文森出的主意,但是他真心感谢那个人,让文森终于学会挑选一个适合正常人居住的公寓了。
“我很喜欢,谢谢,文森。”
他回过头,对文森说道。
文森显得十分激动和愉快,他的状态甚至让兰德忍不住自我反省是否平时对他太过恶劣。
文森探过头来在兰德的太阳穴上亲吻了一下。兰德身体颤抖了一下,但是最终没有避开。
他看过自己和文森小时候的录影带,在那里头,六岁的文森是带着笑容在父母亲的笑声中这样亲吻尚是婴儿的兰德的。
“你喜欢就好,兰德,我只是希望你一切都好……”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另外一个人,或许是他的秘书,带着一种凝重的表情走上前来递给了他一个电话。
文森的脸色在接完那个电话后变得非常难看,他的眼睛仿佛变得比之前更红了,一种仿佛鬼怪似的光芒在他的眼睛里闪烁,但是片刻之后被他压抑住了。
即便如此,兰德依然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
秘书带来的消息一定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路,兰德知道。不然文森是绝对不会像是现在这样不得不匆匆离开的,他对于兰德的执念永远让人感到害怕。不过兰德却发现自己对于文森的离开还是感到了无法压抑的轻松和愉快。
“我很抱歉,我想我得离开了……兰德,你保证你会保护好自己。”临走前,他再一次要求兰德向他保证。
“我保证。”
兰德压抑着自己的愉快的心情对他说道。
“我只是想让你一切都好。”
文森深深地凝视着他说。
……
……
……
……
目送着文森的离开,兰德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了公寓,然后关上了门。他靠在门上,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甚至有一种全身都要轻了许多的错觉。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力气自由的呼吸。
在短暂的休息之后,他拉开了衣柜,里头整齐的摆放着所有场合的衣服。兰德看了看标签,不出意外地发现了都是自己在之前工作十年都无法负担的牌子。
兰德忍不住松了松自己在超市买的拉链式领带——他觉得如果文森见到这种东西或许会直接晕过去。
“好吧,冷静下来。毕竟他已经答应了你不会再进行监视。”
兰德对着镜子里那个有些憔悴的男人喃喃自语道。几分钟之后,他才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到客厅,拎起了自己的采访包。
虽然没有什么东西,但是总要意思意思的收拾一下,这样想着,兰德拉开了拉链……
“哦,见鬼!”
他瞪着包里那个运动水壶,忍不住诅咒出声。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那条该死的鱼!
在封闭情况下呆了差不多整个晚上的鱼或许早就已经死了。兰德不报希望地拧开了盖子,并且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鱼类初期*带来的臭味。
但是……
“见鬼,这是什么?”
在看清楚水壶里的东西之后,兰德忍不住喊出了今天晚上第二次“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