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伏威归降后回到了历阳郡,整顿旧部,将被打散的溃兵召集起来,很快又有了三万多,将近四万的兵力。辅公佑这货好了伤疤又忘了痛,建议杜伏威脱离大齐重新自立山头,不过被杜伏威果断拒绝了。
杜伏威此人还是极重信誉的,而且不是鼠目寸光之辈,如今大齐的气象已成,兵强马壮,人才济济,一统天下不过迟早的事,这个时候与大齐作对,无疑是螳臂挡车,自寻死路。如今既然已经选择了归降大齐,何不顺时势而为,捞个封妻荫子的前程?倘若反复无常,最后只怕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所以杜伏威召集好人手后,立即便亲率大军渡过长江,攻打丹阳郡的郡治——江宁,亦即是如今的南京一带。
话说杜伏威率领大军从采石矶成功登岸后,立即直扑下游的江宁城,而这个时候,江都被齐军攻破,李子通自焚而死的消息便也传来了。
辅公佑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庆幸大哥杜伏威没有听从自己的建议,齐军实在太厉害了,江都如此坚固的城池,竟然不到半个月就拿下了,倘若大哥听了自己的建议重新自立,只怕最后会落得李子通一样的下场。
杜伏威亦暗自凛然,他虽料定李子通最后会败亡,但作梦也没想不到会败亡得这么快,从齐军兵围江都,到江都最后城破,竟不足一个月时间,据说齐军还几乎没什么伤亡。
当下,杜伏威更加不敢怠慢了,立即下令猛攻江宁城。
话说杜伏威投降后,高不凡没有去动杜伏威手下任何人,也没有往杜伏威的军队中安插自己的亲信,仍然由杜伏威统率原来所属的人马。
这无疑是一种气度,也是一种自信。
杜伏威是个聪明人,他十分明白这一点,而且他还认为,这是高不凡对自己的一个考验,既是对自己忠心程度的考验,也是对自己能力的一种考验,而自己想通过考验的话,最好的方式自然就是干净利索地击败沈法兴。
因此,杜伏威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甚至亲自带头数次冲击江宁城的城门,杀得城中的守军心惊肉跳,疲于奔命。
沈法兴不禁又惊又怒,岂有此理啊,你杜伏威好歹也曾是江淮一带的三巨头之一,如今虽然投降了高齐,也不用如此卖命地当舔狗吧?把老子逼急了对你有什么处?
夕阳如血,江宁城下伏尸累累,血流成河,城头上的守军也伤亡惨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沈法兴在城头上探出头来,气急败坏地指着城下的杜伏威骂道:“杜伏威,你他娘的疯了,拿弟兄的人命来填,值吗?”
杜伏威骑在马背上,长刀沥血,血浸战袍,他仰起头看着沈法兴的头颅道:“只要砍下你的人头献给皇上,那就千值万值。”
沈法兴只觉脖子一凉,目光愤怒而凶残,狞声道:“那要看你杜伏威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别到时自己赶着来送人头,放箭!”
沈法兴眼见杜伏威铁了心要当高齐的狗,当下也不再犹豫了,立即下令放箭,铺天盖地的箭雨立即向着城下倾泻。
杜伏威左手举盾,长刀一挥,大喝:“进攻!”
“杀啊!”杜伏威手下的兵潮水般扑向城墙,前扑后继,抛石机将石头狠狠地抛上城头,数架五丈高的箭楼被推到阵前,弓箭手在楼上居高临下地往城头射箭。
这一场惨烈的血战一直打到晚上,又从晚上打到早上,杜伏威麾下的将士数度登上城头,但很快又被击退,如此三翻四次的拉锯,最终无功而退,只留下遍地的死尸。
这一战,杜伏威损失超过五千人,光是中低层的军官就死了上百人,伤亡之惨重,连高不凡都十分震惊。
正如杜伏威所料,高不凡之所以没动杜伏威的人,派他率领原班人马攻打沈法兴,的确是对杜伏威的一个考验,既是对其忠心的考验,也是对其能力的考验,如今看来,杜伏威的忠心是没有问题了,而能力则还有待观察。
“尉迟将军听令,朕命你明日率水师渡江拿下京口(镇江)!”高不凡把尉迟恭召进御帐中命令道。
尉迟恭立即领命离开了,崔九龄忍不住道:“皇上,现在出兵会不会早了点?”
凌敬、宋正本、温彦博等人纷纷点头附和,显然,他们也认为出兵早了,至少要等杜伏威的人手消耗过半才出兵的,这种枭雄本身就不好控制,而皇上为了表示大度和信任,又没去动杜伏威的人,如今正好借此机会大量消耗削弱杜伏威,最好让杜伏威手下的骨干都战死掉,到时就能以补缺的名义往杜伏威的部队里安插人手,达到彻底控制他的目的。
正所谓慈不掌兵,凌敬等人都是见惯了风浪的狠人,而作为齐国的臣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然要为齐国的利益着想,只要对吾皇有利的,管你杜伏威死多少人,即便你杜伏威死了也无所谓。
但是,高不凡有自己做人的原则,既然杜伏威已经表现出应有的忠心,而自己如果还趁机削弱他,让他手下的弟兄白白送死,首先良心上便过意不去,其次,杜伏威即便嘴上不说,心里就真的没有点想法吗?这必然会为日后埋下祸根!
既然可以用更小的代价拿下江宁城,为什么要多付出白白的牺牲呢?而且这还会令到投诚之人心寒!
在高不凡看来,这种所谓的帝王手段是得不偿失的,而且区区一个杜伏威,根本不需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去削弱他,所以高不凡摇头道:“不早了,时机刚刚好!”
众谋士闻言便不好再多说了,好在,杜伏威已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也初步证明了他的忠心。
第二日,尉迟恭率领水师渡过长江,与沈法兴儿子沈纶所率的水师激战于长江之上,大破之,随即登陆占领了京口,沈纶率残兵逃往晋陵,即现在的江苏常州一带。
京口失守的消息传至,江宁城中的沈法兴不由惊得魂飞魄散,哪里还坐得住,当晚便弃了江宁城,率着万余人马急急逃离丹阳郡,赶往晋陵与儿子沈纶会合。
杜伏威随即率军攻入了江宁城,命人在城头插上了高齐的旗帜。这个时候,杜伏威也终于松了口气,因为若再强攻下去,即便最后能攻下江宁城,他手下的弟兄至少会死掉一半,不过他也做好了牺牲一半弟兄的准备,幸好,尉迟恭及时出手了,一举攻陷了京口,吓得沈法兴连夜弃城逃跑。
尉迟恭之所以及时出手,肯定不会是他自己自作主张,原因只会有一个,那就是高长卿下令了,杜伏威对此深知肚明,所以心存感激,同时更加坚定地认为当初投降的决定是对的。高长卿此子有明主之姿,有仁君气度,身边能聚集起那么多的能人异士,的确不是偶然啊!
江宁城一破,沈法兴一逃,整个丹阳郡下属的州县便都纷纷投降了,杜伏威派人向高不凡报捷。高不凡龙颜大悦,下旨嘉奖,并且犒赏杜伏威的部下,后者亲自赶到江都城谢恩,还主动提出由朝廷发饷给自己的部队,十分之上道。
高不凡欣然同意了,派了崔九龄担任杜伏威的行军长史,掌内务。
俗语说得好啊,有奶便是娘,谁发工资听谁的,将士也是如此,谁发饷听谁的,以后杜伏威本人,以及他麾下的将士都将从朝廷直接领取薪水,久而久之,杜伏威的部队自然也就成了朝廷的军队了。
言归正传,且说沈法兴父子逃到晋陵后,高不凡亲率齐军主力渡过长江,在京口登陆,继续南下兵逼晋陵。尉迟恭率水师沿运河齐头并进,杜伏威则从江宁直奔太湖,作出包抄之势。
沈法兴父子不敢应战,舍了晋陵继续南逃至无锡,然后又逃到了吴县,即如今的苏州一带。就这样,齐军兵不血刃便拿下了毗陵郡,路过所有州县皆望风而降,大半个江苏省便轻松落袋了。
沈法兴逃到吴县后终于得以喘息了一段时间,重新集结起数万人马,也临时组建了一支水师,准备在太湖中与齐军再战一场。
八月中秋,高不凡率领齐军主力浩浩荡荡地南下,于吴县北边遭遇沈法兴主力的抵抗,只是如今齐军气势如虹,兵力更是沈法兴的数倍,沈法兴拿什么抵挡?拿天灵盖挡啊?
天宝元年八月十六,齐军在吴县击溃沈法兴残部三万余人,斩杀数千,俘虏近万余,沈法兴之子沈纶当场战死,而沈法兴的水师也在太湖中全军覆没了。
沈法兴无奈之下请求投降,但是高不凡没有允准,前者只能惊恐地逃离了吴县城,仓皇奔向余杭一带!
这个时候,沈法兴后悔得肠子都青了,都怪自己当初犯贱,竟把高长卿招安的圣旨给烧了,还出言奚落齐国使者,如今连投降人家都不要了,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