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不凡高踞在马背上俯视着两人,王雄诞他没见过,但听说过此人是杜伏威的儿子,辅公佑他也没见过,因为当初在龙舟上刺杀杨广时,辅公佑蒙着脸,而且当时场面混乱,也无暇细看。
“你们谁是辅公佑,谁是王雄诞?”高不凡淡淡地问道。
辅公佑昂然一挺胸:“老子就是辅公佑,如假包换!”
旁边的亲兵一刀把就砸了过去,把辅公佑的嘴巴都砸烂了,血肉一片模糊,痛得这货惨叫不断,连眼泪都冒出来。
“安敢对皇上言语不敬,找死!”亲兵厉声喝骂。
辅公佑倒是有几分尿性,咬牙切齿地呸了一口道:“狗屁的皇帝,老子只认楚王,齐国的皇帝关老子屁事,一边凉快去。”
军士勃然大怒,啪的又是一刀把砸下去,这次把辅公佑的两只门牙都给砸下来了,痛得他差点便晕过去,但是这货还不知死活的,竟然还一脸桀骜不驯地怒视着高不凡。
高不凡剑眉挑了挑,淡道:“枭首示众。”
数名军士立即一拥而上,其中一人飞起一脚把辅公佑踹趴在地上,抽出腰刀便要斩下人头。王雄诞大惊,急忙道:“刀下留人!”
那名军士却不鸟他,挥刀便直斩下去,王雄诞急忙大叫:“裴将军没死!”
高不凡浑身一震,喝道:“停手。”
那名军士急忙刹住刀势,整个人都由于惯性而一个趔趄,刀锋一偏,刀尖削在离辅公佑头顶上方一寸左右的位置,差点便剃去后者的一层头皮,只要稍微偏一点,半边脑袋就劈下来了。
辅公佑吓出了一身冷汗,倒是不敢再装比了,趴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高不凡目光凌厉地盯着王雄诞:“你刚说什么?”
白云裳感觉到高不凡的气息极不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一般,连忙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高不凡身上的凶戾气息顿时消减下去,但目光依旧凌厉,王雄诞暗暗心惊,都说这个高长卿武功奇高,看来传言不假,这气息也太可怕了,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一般,于是小心翼翼地道:“裴将军还活着!”
“哪个裴将军?”高不凡厉声喝问。
“裴行俨将军!”
高不凡嗖的便下了马,王雄诞只觉眼前一花,接着衣领一紧,已经被提溜了起来。
“当真?”高不凡的脸都几乎怼到王雄诞的鼻子底下了,本来英俊的脸庞也因为激动而有些扭曲。
王雄诞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之前听说高长卿是因为裴行俨的死才怒而御驾亲征的,如今看来果真不假,急忙道:“千真万确,当初裴将军身陷重围,杀了个三进三出,最终身中十几箭坠马,被我们的人抢……请回去了,其实并没有死,还有一口气在,楚王佩服裴将军的勇猛忠义,派人全力救治,总算把裴将军救回来了,如今裴将军就在六合城中养伤。”
高不凡把王雄诞丢回地上,哈哈大笑道:“行俨你果然没死,朕就知道你小子没那么容易死的。”
在场的将士谋臣不由都露出欣喜之色,白云裳眉目含笑,双掌合拾轻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高不凡激动了好一会才平复了情绪,一指王雄诞道:“松绑!”
军士立即上前把王雄诞身上的绳索解开,后者又惊又喜,对着高不凡抱拳道:“谢过齐皇开恩!”
高不凡淡淡地道:“不用谢朕,你应感谢行俨还活着,去吧,告诉杜伏威,明日中午之前把裴行俨平安送出城来,否则后果自负。”
王雄诞暗叹了口气,拱手道:“王雄诞定把齐皇的话带到,还望齐皇莫要伤害辅公佑,饶他一命!”
“可以!”高不凡十分干脆地答应了,区区一个辅公佑而已,十个辅公佑也抵不上行俨的一条性命。
当下,高不凡便命人牵来一匹马交给王雄诞,后者道谢一声,翻上马背便策马而去。
齐军收拾打扫完战场后,浩浩荡荡地开到六合县城外安营扎寨。
清晨,六合县的城头上,杜伏威静静地伫立,本来挺拔的身形似乎佝偻了些许,本来睥睨自威的面貌也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目光也少了以往的凌厉。
此刻站在杜伏威身边的有西门君仪,以及昨晚被高不凡放回来的王雄诞。西门君仪也是杜伏威的部将之一,此人本事很一般,不过却有个好老婆邓氏。
话说这个邓氏长得孔武有力,比男人还要强壮,曾经救过杜伏威的性命。当初杜伏威被李子通偷袭受伤,由义子王雄诞掩护,逃到水泊中捡回一命,但是祸不单行啊,碰巧又遇到官兵来剿,幸得部将西门君仪的老婆邓氏勇而多力,主动请缀背着受伤的杜伏威一路狂奔,终于逃过了官兵的追击。
杜伏威知恩图报,从此开始重用西门君仪,奈何这位本事有限,混来混去也只能混个中层而已,昨日一战中,杜伏威麾下将士损失了五分之四,手下无人可用了,这个西门君仪虽然不中用,但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楚王,现在该怎么办?齐皇高长卿限咱们中午之前把裴行俨安全送出城啊。”西门君仪看着城外军容鼎盛的齐军,头皮便不由阵阵发麻,昨日那场惨败至今他还心有余悸呢,一旦齐军破城,自己这些人只怕都留不得命在了。
杜伏威淡道:“一命换一命,高长卿把雄诞放回来,本王把裴行俨还他就是了,还能怎么办?”
西门君仪略松了口气道:“楚王英明,可是把裴行俨还给他们,高长卿也未必见得会放过咱们啊。”
王雄诞翻了个白眼,一个换一个,人家凭什么放过咱们。
杜伏威瞥了西门君仪眼,淡道:“那西门将军以为该如何是好?”
西门君仪讪讪地道:“属下……”
“有话就讲,有屁就放,别吞吞吐吐,跟娘们似的!”杜伏威冷斥道。
西门君仪本来想劝杜伏威投降的,登时不敢说了,吃吃地道:“属下……属下也不知道,但凭楚王作主。”
杜伏威差点想一脚把这草包踹下城头去,西门君仪被杜伏威凌厉的眼神盯着,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眼见杜伏威还一直盯着自己,只好豁出去道:“齐皇高长卿之前不是下了一圣旨要招安楚王吗?如今这形势,楚皇何不顺势接受了招安呢?”
此话说了出口,西门君仪松了口气,杜伏威也松了口气,他本来就想着投降的,但又不能自己说出来,毕竟太丢价了,他杜伏威还是要面子的,如今由部将提出,他再表示考虑考虑,面子上至少能好看一点。
杜伏威没有作声,沉吟地片刻才道:“此事并非本王一人能决定的,待本王召集诸位将士商议,如果大部份人都同意接受招安,那便降了吧,如果大家不想降,那本王便与高长卿死战到底。”
话音刚下,却见城外齐军的营地中咕噜咕噜地推出来几十门铁家伙,杜伏威一眼就认出了那正是火炮,不由面色大变。
“不好,齐军要炮轰咱们了!”王雄诞失声道。
只见齐军把这些火炮一字排开,黑洞洞炮口对准了城头,杜伏威不禁汗毛倒竖,急忙奔下城头。
轰轰轰……
杜伏威刚下了城头,惊天动地炮声便响起了,六合城的城墙被数枚炮弹砸中,顿时剧烈地震动起来,城楼上中了两发,屋顶当场塌了下来,碎石瓦片飞溅,有几个倒霉蛋被塌下来的房梁压中,当场丢了小命。
幸好,齐军只是打了一轮炮便停下来了,更像是在警告。杜伏威又惊又怒,高长卿这是半点面子也不给啊,不过转念一想,人家兵强马壮,才刚刚消灭了自己大半人马,这种情况下,人家凭什么给自己面子?
杜伏威思前想后,最后无奈地长叹一声,挥手道:“把将士们召集起来开会,本王有要事商议。”
开会只是走过场罢了,所以很快,会议便一至通过,同意接受招安了。
杜伏威也是个果断之人,既然决定了投降,立即便下令打开所有的城门,城中的楚军全部出城,并将武器丢弃到道旁。
杜伏威和麾下的将士卸掉了铠甲,空着双手出城,行至高不凡的御前跪伏于地,以额触地道:“罪囚杜伏威不自量力,痴心妄想,行蚍蜉撼大树之举,试图对抗天兵,简直殆笑大方,如今幡然悔悟,率属下众人向皇上请罪投降,还望皇上大人有大量,饶过杜尧属下之人,一切罪责皆由罪囚杜尧一人承担。”
高不凡点了点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杜尧能悬崖勒马,朕心甚慰,即日起封汝为历阳郡公,兼丹阳总管,率兵讨伐沈法兴!”
杜伏威暗松了口气,连忙叩头谢恩道:“臣领旨谢恩!”
“起来吧,裴行俨将军何在?”高不凡抬头四望问道。
杜伏威连忙站起来吩咐了一声,很快,一顶藤辇便从城门内飞快地抬了出来,藤辇上坐着一人,虽然满脸的伤疤,但依然能认出正是裴行俨。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快步上前,裴行俨此刻显然也非常激动,藤辇还没放下,他就挣扎着想下来行礼,差点便直接翻下来摔个狗啃泥。
高不凡急忙飙上前按住他,笑道:“行俨,你的两条狗腿不想要了?”
“末将参见皇上!”裴行俨呵呵傻笑,不知不觉眼圈红了,高不凡张开双臂,给了前者一个结实的拥抱,沉声道:“好兄弟,朕的江山要是没你,那得多没趣!”
裴行俨心中一暖,傻笑得更厉害了,此刻除了傻笑,他不知该如表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