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二年,三月十八日,高不凡正式祭旗出兵了,这个日子是幽州府新任军谘祭酒李淳风选定的黄道吉日,而且祭旗仪式也是他主持的,别的且不说,反正一通仪式下来,顿觉高大上了许多。
祭旗仪式完毕,大军正式开拨,由小将卢升率领三千兵马作为先锋,高不凡则率领三千兵马居中调度,而徐世绩率领三千人在后面策应,以防不测。
经过十天的行军,卢升率着三千先锋军抵达了平原郡的长河县,距离杨义臣部的军营十里外扎营,然后便率着数十亲兵前往拜见杨义臣。
话说自从前年八月份,窦建德用苦肉计斩杀涿郡通守郭绚后,威望大振,而东海公高士达的势力也为之大增,重新从高鸡泊中杀出来,在平原郡一带攻城掠地,几乎占领了整个平原郡,人数也发展到了五万左右。
可惜好景不长,很快,朝廷便派了老将杨义臣前来围剿。杨义臣虽然垂垂老矣,但却老而弥坚,率着两万精兵刚到高鸡泊不久便击败了孙安祖,并将其斩杀了,孙安祖逃散的部下都投奔了窦建德。
杨义臣扫清了孙安祖、铁砧儿等几股实力较弱的盗匪后,便开始对高士达用兵了,连战连捷,从高士达的手中收复了几座县城,吓得高士达赶紧收缩战线,屯兵于平原县一带,与杨义臣形成对峙之势。
然而今年进入二月份后,形势却发生了变化,杨义臣的攻势突然放缓了,有传言称杨义臣病倒了,而且还病得不轻,一直在营中卧床休息。
高士达得闻后大喜过望,趁机发动进攻,竟然真的打了几场胜仗,重新占领了平原县北面的长河县,并且把杨义臣逼到了高鸡泊边缘。
且说小将卢升到了杨义臣的大营,很快便得到后者的接见,不过杨义臣形容憔悴,一脸的病容,似乎真的病得不轻。
“末将卢升,见过杨大人!”卢升一边向杨义臣见礼,一边暗中观察后者。
杨义臣虚弱地摆了摆手,沙哑着声音道:“卢校尉不必多礼,你们的高大人几时能到?”
卢升答道:“高大人最快三日内便会赶到。”
杨义臣皱了皱眉道:“太慢了,高士达也许明日就会发动决战。”
卢升不以为然地道:“手下败将何足言勇,高士达之流,乌合之众罢了,不足为患,不用咱们大人赶到,末将就能杀他个片甲不留,只要杨大人下令进攻,末将愿意率三千兵马打头阵。”
杨义臣麾下的将士闻言均露出了不满之色,有人则面露嘲讽,暗忖,这个姓卢的愣头青,口气够狂的啊,高士达既然是乌合之众,那我们这些人算什么?
杨义臣微笑道:“卢校尉勇气可嘉,不过狮子搏兔尚且用全力,所以咱们还是等高大人来了再说吧,麻烦卢校尉派人催促一下,让高大人尽快赶来。”
卢升闻言撇嘴了撇嘴,难掩不屑之色,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末将便再派人催促一下高大人吧,杨大人要是没有其他事,末将便告辞了。”
杨义臣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悦,挥了军手冷道:“退下吧!”
卢升昂然走出了杨义臣的大帐,离开营地后,脸上的倨傲之色顿时不见了,带着数十亲兵骑马返回十里外的营地。
且说卢升刚离开了大帐,杨义臣麾下的将领便炸锅了,有人怒道:“这姓卢的小子真够狂的,小小年纪竟敢目中无人。”
“上梁不正下梁歪,可见涿郡留守高长卿平时是何等的嚣张。”
“年轻人嘛,打了几场胜仗便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不撞南墙是不会幡然醒悟的。”
杨义臣却是若有所思,他见识过高不凡的机智和胆识,连宇文化及这种人也三番四次在他手上吃瘪,而且此子出道至今还未尝败绩,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目中无人的敷浅之辈?再说这个卢升,虽然一副倨傲的样子,但却离着这里十里扎营,可见也是个谨慎之人,所以此子的倨傲十有八九也是装出来的。
高长卿呀高长卿,你为何要提防老夫,莫不成真的心中有鬼?还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自误了。
且说卢升回到营地后,立即便派出一名亲兵联络后方的高不凡,其实高不凡如今就在他后面不到一天的路程,也就是说,卢升根本没对杨义臣说实话。
“大人,卢校尉已经见过杨义臣了。”卢升的亲兵见到高不凡便禀报道。
高不凡忙问:“杨义臣可是真的病了?”
卢升的亲兵点头道:“杨义臣满脸病容,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当时标下随卢校尉一道入帐,亲眼所见,应该不会有假。”
高不凡闻言露出思索之色,良久才问道:“杨义臣还说了什么?”
“杨义臣担心高士达提前发动决战,所以让卢校尉催促大人您尽快赶去。”
高不凡目光一闪,挥了挥手道:“本官知道了,你回去吧,让卢校尉见机行事,不用事事都向本官请示。”
卢升的亲兵便上马离去了,高不凡也下令就地扎营,既然卢升这小子说了最快三天,那自己提前半天赶去到就好。
…………
是夜,一轮明月高挂,长河县城的县衙中,前院植有几株桃树,在这个暮春时节,桃花早已经落尽了,桃树上结满了筷子头大小的桃子。
窦线娘站在桃树下焦急地等候着,不时往屋内张望,不过却被屏风挡住了视线,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能听到隐约的争吵声。
没错,此时的大厅中,东海公高士达正和大司马窦建德发生了一场争吵,虽然不是很激烈,但火药味也是甚浓,其他将领都不敢插嘴,只是敛息静气地站在一旁听着。
原来高士达打了几仗胜仗后有些飘了,觉得杨义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打算趁着杨义臣病重发动决战,趁他病要他命,一举击溃杨义臣的部队。
但是窦建德却有不同意见,因为杨义臣虽然败了几场,但损失并不大,主力仍在,而且窦建德还担心杨义臣是在故意示弱,甚至连病也是装的,目的是让己方麻痹大意,然后突然来一个反击。
所以窦建德反对这个时候发动决战,而是采取固城而守的方式,慢慢消耗掉杨义臣的实力,反正杨义臣有剿匪的皇命在身,压力在他的那一边,相信杨义臣很快就会按奈不住主动觅战的。
然而,高士达显然不是这么想的,而且现在窦建德的威望越来越高,他担心自己日后压不住,现在迫切需要一场大捷来重建自己的权威,巩固自己老大的地位,所以坚持要出兵决战。
就这样,一二把手两发生了争吵,会议开了近个时辰,依旧争执不下。
这时,高士达面红耳赤,声调越来越高,显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了,冷冷地道:“畏首畏尾如何能成大事,窦司马,本公也懒得再跟你争执了,你要既然不敢出战,那便留在此守城吧,本公明日亲自率军与杨义臣决战,待本公斩下杨义臣那颗白首带回来,看你还有什么好讲。”
“东海公三思啊……”
高士达没等窦建德说完便厉声打断道:“这里是我高士达说了算,就这么定了,明日发动决战,大司马窦建德率一千弟兄留守,其余人等统统给老子参战,谁敢说一个不字,军法处置。”
窦建德面色阴沉,最后无奈地拱手道:“属下遵命。”
高士达压服了窦建德,心中莫名的舒爽,挥手道:“都散了吧,让弟兄们吃好喝好,养精蓄锐,待明日打败了杨义臣,咱们再好好庆祝一番,美酒佳肴管够。”
众将领纷纷退去,窦建德欲言犹止,然而高士达根本不想给他机会开口,转身便返回后衙去了。
这里原是长河县的县衙,现在成了高士达的东海公府了,长河县县令的丫环美妾自然也成了他高士达的囊中之物,所以这段时间高士达过得很快活。
窦建德见到高士达拂袖离去,不由暗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大厅。窦线娘连忙迎了上来,问道:“爹,东海公还是执意要明日决战?”
窦建德淡道:“回去再说。”
父女二人回到住处,窦建德这才沉声道:“东海公小胜几场便自得意满,殊不知很快就要大祸临头,明日决战必败无疑,杨义臣挟大胜之威杀来,咱们肯定是守不住的,线娘,你今晚先带你娘亲进泊,扼守险要位置,同时准备好船只接应为父,一旦东海公战败,为父马上弃城退入高鸡泊中。”
窦线娘凛然道:“好的,那爹你要多加小心了。”
窦建德点了点头道:“放心,阿爹会见机行事的,保护好你娘亲。”
当晚,窦线娘便带着后曹氏出了城,趁着夜色乘船遁入高鸡泊深处,沿途又安排人手扼守险要位置以防不测。
也幸得留了这条后路,否则窦建德这条老命只怕要交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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