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饶命!”眼看侍卫们上前来拉自己,流苏故意做出恐惧之色,霎时间梨花带雨:“流苏所言千真万确!云大人时常光顾流苏这里,此事晚香楼上下都知道。昨日璎珞姑娘趁云大人不在,跑到晚香楼里来闹,流苏没法子了,只得去请云大人过来……”
流苏抽噎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大人中途从宴席上跑过来,后来……后来他不知和璎珞姑娘起了什么冲突……”
“璎珞姑娘的身份,云大人是知道的,他说他会找机会向您解释清楚。流苏虽是风尘女子,却也晓得轻重,正是怕您因此迁怒晚香楼,这才一早来向璎珞姑娘赔罪……”流苏说到最后,声音已渐渐低不可闻,浑身也瑟瑟发抖起来,显然是害怕至极。
原澈只一味冷笑:“胡扯!那你说说,云大人待人向来温和,又怎么会对一个姑娘下重手?”
流苏抹了一把眼泪:“云大人和璎珞姑娘是单独说话,流苏只在进去送酒菜时听到一句……”
“一句什么?”
“大人说璎珞姑娘一直对他胡搅蛮缠,让他烦不胜烦。”
璎珞对云辰胡搅蛮缠?原澈有些不明白了。璎珞喜欢的不是原湛吗?怎么又和云辰扯到一起了?还有璎珞的那匹马,又怎么会出自燕王宫?
这个女人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了!原澈脑中飞快转着弯,同时冷着脸道:“你说得可有半句虚言?”
“流苏贱妓一名,不敢欺瞒世子。”
原澈盯着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流苏见状急忙又道:“若早知璎珞姑娘会受伤,就是给流苏一万个胆子,流苏也不敢把云大人请来的!请世子明鉴!”
听到此处,原澈才自觉演得差不多了,便稍稍收了怒意,冷哼道:“看在云大人的份儿上,今日暂且放你回去。你若敢蒙骗本世子,你可知道你的下场如何?”
流苏故意打了个寒颤:“流苏今日句句属实……”
“滚回去吧!”原澈冷冰冰地。
流苏立刻从地上站起来,惶恐不安:“流苏连夜找了些上等伤药,已经交给了您府上管家,还望能通融转交璎珞姑娘。”
“魏侯府里什么药没有?别拿婊子的东西脏了我的人!”原澈撩起衣袍站起来,转身离开前厅。
*****
流苏走后,原澈接了两份魏侯的书信:一封信说的是朝中之事,挑了一个入京畿防卫司当差的心腹人选;另一封则是家书,催促原澈赶紧成婚,还说年底等他行了弱冠之礼,便要请宁王为他赐婚。
原澈提笔给魏侯回了信,长篇大论了一番,无非是拒绝成婚。等他走出书房时,已该用晚膳了。他没什么胃口,只随便扒了几口饭,刚放下碗筷,管家便进来禀报:“世子,云府派人求见。”
原澈一听是云辰的人,立刻来了精神:“传!”
来者是竹风,一见到原澈便恭恭敬敬地行礼:“禀世子,我家大人说,昨夜他与您府上的护卫生了些误会。他本想今日登门解释一二,但王上突然安排了急务,他得出城大半个月,只好等回来再亲自向您请罪。”
竹风言罢,老老实实地送上一封云辰的亲笔书信:“这是我家大人的书信,请您亲启。”
原澈面上看不出一丝生气的样子,随意地接过书信,目光落在竹风的右臂上:“竹侍卫的手伤还没好吗?”
竹风受宠若惊地低下头:“陈年旧伤,这次复发得有些厉害,不过已经控制住了。多谢世子关心。”
原澈点了点头,有意无意地叹气:“你还是要保重自己啊!你看,原来云大人到哪儿都带着你,如今你手不方便,他都不能带你去办差了。”
竹风身子一震,勉强笑了笑:“世子说得极是,是小人没福分。”
“哎!找个合心意的侍卫真不容易!”原澈又是一叹:“云大人少了你,就跟缺了胳膊似的。我少了璎珞,也是少了左臂右臂啊!”
竹风从中听出些埋怨的意思,却只得装作没听懂,又转移话题道:“我家大人还命小人带了些药品补品,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怎么不方便!”原澈大咧咧地笑着:“你想当面交给璎珞是吧?我让管家带你过去。”
竹风立刻道谢,低眉顺眼地跟着管家去了后院。不多时,他又回来向原澈告辞:“东西已经送到,小人也不敢打扰世子了。您若没别的吩咐,小人就此告退。”
“去吧!一场误会而已,让你家大人别放在心上。以咱们两家的关系,个把护卫伤了也就伤了,是吧?”原澈翻脸比翻书还快,方才的不满好像全都已经消失,闹得竹风也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匆匆告辞。
竹风前脚一走,原澈便问管家:“情况如何?”
“竹风也就道了个歉,别的没说什么。”
“他怎么道歉的?”
“他说,‘我家大人出城办事,临行前特意吩咐来探望姑娘,送上当归等药材给姑娘补身子。昨日大人喝了些酒,略显冲动,还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喝了些酒略显冲动?就能把人搞成这个样子?原澈觉得不大高兴,沉着脸再问:“这算哪门子的道歉?璎珞有什么反应?”
“呃,璎珞姑娘当着竹风的面,将东西全都摔了。”管家如实回道。
“嘿!还算有点儿骨气!”原澈的面色总算好一点。
管家便小心翼翼又问:“他送来的那些补品药材,您看怎么处置?”
“璎珞扔都扔了,还处置什么?”原澈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直接踱回内院,对着烛火展开了云辰的书信:
“世子台鉴:
王上急招,出城半月即回。贵府女护卫大有蹊跷,容后当面再议。
云辰拜笔”
的确是云辰的字迹不假,但字数寥寥,写得也很潦草,可见是匆忙写就。原澈读了这封信,心里总算舒服了些,无论如何,云辰还算知道分寸,到底是给了个交代。
不过他看到那句“贵府女护卫大有蹊跷”,心里又开始焦虑,生怕璎珞真是燕国派来的女探子,再从他手里窃走了什么重要消息。
原澈越想越觉得忐忑不安,便跑去侍卫后院找微浓。可她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鬼样子,让他一肚子的质问都没法问出来。
他只得又跑去隔壁找王拓:“你差人给璎珞画个像,送给咱们在燕国的探子瞧瞧。”
王拓心里一惊,却不敢不从:“是。”
*****
“微浓受伤了?”燕王宫里,聂星痕听到王拓的奏报,声音陡然一颤。
明尘远见他毫不掩饰关心之意,心里不由叹了口气:“您别急,公主的伤势并无大碍。”
聂星痕却等不及了,直接从他手中拿过奏报,一目十行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沉:“魏侯京邸的那个璎珞,竟然是微浓?”
明尘远也没想到会是阴差阳错,不禁赞叹聂星痕的高明:“若不是您将公主的画像交给王拓,咱们两边都还在眼皮子底下找呢。”
聂星痕却无心再计较这个,言语之间颇为不满:“王拓既然知道她是谁,怎么还能让她受伤?”
明尘远忍不住替王拓解释:“王拓常年在宁国当差,并不知道您和公主之间的情意。他要是知道您的心思,必定会更为仔细地保护公主。”
聂星痕自然也知道这个理,但还是忍不住想要迁怒。
眼见他越加烦躁不安,明尘远忙又安抚:“您别着急,王拓信中也说了,公主的伤势并不严重。眼下当务之急,是原澈已经怀疑了公主的身份,咱们到底要不要放出消息。”
聂星痕攥着手中奏报,沉吟片刻才道:“让王拓告诉原澈,就说微浓是废后暮氏,其它的都不要说。”
“可若是说出真相,原澈会不会觉得公主奇货可居,然后将她软禁在魏侯府?”明尘远有所顾忌。
聂星痕叹了口气:“所以只能说她是废后,不能说她是青城公主,必须要让原澈觉得,微浓在燕国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那索性继续瞒下去好了。”明尘远还是不能放心。
“不能再瞒了,”聂星痕阖上奏报,“原澈已经起了疑心,不查出点什么绝不会善罢甘休。倘若他发现王拓有意隐瞒,你觉得王拓还有活路吗?”
以原澈的性子,会如何处置背叛自己的手下?不想也知。
“可是,公主一直在魏侯府也不是个办法。万一被人发现她和您的关系……”明尘远仍旧显得忧心忡忡:“要不咱们想想办法,将公主接回来好了。”
聂星痕寥寥一笑,孤寂非常:“人接回来有什么用?心还在宁国。”
“那您真要这么等下去?”
“谁说我要等了?”聂星痕指腹掠过案上的奏报,面色沉黯,没再继续往下说。
明尘远也根本就不相信:“难道您能看着公主置身险境?”
“不能。”聂星痕动作一停:“不等她,不代表不管她。”
“怎么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