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婵的蛇蛊王的确非凡,就在两人聊天的功夫,刘正业的脸色已经明显的好转了不少。
看着刘正业痛苦扭曲的表情逐渐平稳,空桑才真正松了口气。
直到那蛇蛊王回归到姜雪婵的袖口之后:
“行了,这个驱魔师的毒素已经彻底消除了。接下来只要用常规医疗手段治疗就可以。”
“但他得休养一段时间了,最起码这件事情解决之前,他是一直得在病房呆着了。”
“也好,也算让他休息休息。”
空桑下楼,立刻吩咐留守人员,将其转移到相关医院之后,便和姜雪婵前往善恶司。
会议室内:
梁森听着空桑的汇报,有些苦恼地揉着太阳穴:
“所以,我们面对的不仅是邪心教的悲伤座和痛苦座,而且还面对着有神话典故的白蛇、青蛇?”
“是的。掳走陈涛的,正是白琴苏。不过白琴苏口口声声说陈涛就是奚宣,那么短时间来说,对方应该不会伤害陈涛。”
“但是青湘吟的态度就比较奇怪了,从我们那几天的调查里,她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神话故事当中那般要好。甚至.....还带点仇怨?”
听着空桑的话,梁森皱着眉:“按照你们所说,白琴苏可以和孙道长这样的高手斗的难分难解,那么道行着实了得。这件事情交给你,可能不太合适。”
“但是......部长,善恶司内,应该也没有其他人员可以动用了吧。”空桑也很无奈。
“说到他们的行踪,我认为他们能够留在龙城的概率很低。而按照她们曾经不小心透露出的只言片语......”
“陈涛当年曾经去过南蟒河,据说当时河中有什么生灵破封而出。”
“而在白琴苏她们对话的时候,我也听到过类似的词语,似乎她们也曾被镇压封印过。”
“所以我认为,这种看似巧合的部分,说不定就是我们要找寻的真相。”
梁森听完之后,说道:“你认为,白琴苏和青湘吟,是从南蟒河、北蟒河中脱困而出的?”
“我认为这个线索可以去调查。”空桑说道。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陈涛的心魔便是从这件事情而来。”
“虽然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的心魔重新被点燃,但如果能了解清楚当年发生的事,对陈涛也有好处。”
梁森点点头:“行,这件事情我同意了。你和姜雪婵可以准备之后前往南蟒河地域。善恶司在当地的人员,会全力支持你们。”
“不过......总部现在确实没有多余的战力可以给你们补充。因此,事不可为,千万不要强求!”
“放心吧。”姜雪婵笑了笑:“有我配合打更人,纵然对付不了那姐妹两个,逃跑还是不成问题的。”
“更何况,走阴十部的人,可轮不到这些山川精怪欺负。”
梁森知道姜雪婵说的是赶尸人。
思来想去,自己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也就终止了会议。
这时,空桑收到了老板的信息:
“小空桑,出发之前先去一趟西山大觉寺,那位老方丈等你等的已经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狗头。”
空桑就纳闷了,自家老板啥都好,怎么就对个狗头有这么深的执念?
“我要去一趟大觉寺,你跟我一起去吗?”
姜雪婵想了想:“好的呀,横竖大觉寺也是上京有名的景点,公费游玩不香吗?”
......
作为上京大寺的大觉寺,又被称为大觉禅寺。
两人下了车,看着那朱红的大门,虽没有金碧辉光之感,却有种历史沉淀之下的古老和宏伟。
姜雪婵不禁夸赞道:“这寺不错,有佛光,不是假的。”
空桑哑然失笑:“寺哪里会有假的。”
“打更人啊,你太天真了。寺当然不会有假,可是和尚有假的呀。”
“你看看全国有多少和尚走出来都是肥头大耳的,哪里是什么得道高僧的模样。”
空桑摇摇头:“你虽道行高深,但还是容易被网络的信息蒙蔽呀。”
姜雪婵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佛教讲无色身,通俗点说就是不分男女相,再说的细致一点,有没有头发,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是美是丑,对僧侣来说都是皮囊,也是虚妄。”
“佛家讲的是入世,又从入世得大自在。或以小乘解脱自己,或以大乘引渡旁人。如此心生喜乐,心宽体胖,自然正常。那弥勒佛,不就一副胖乎乎的模样么?”
“佛家讲三千法门,不同的法门,修出的模样不一样也很常见。”
“苗王,你可不要随了网络大流,看低了这些僧侣才是。说来说去,三教同流,才是正途。”
姜雪婵嘻嘻笑着,完全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文雅端庄:“啧啧。想不到我们走阴十部这代的打更人竟如此不同。唉,小小年纪,竟然没有一点‘愤世嫉俗’?不好玩。”
“阿弥陀佛。”一名洒扫僧人含笑走来,他刚才听到了空桑对佛教的看法,心中对空桑也颇有好感:“施主是来上香吗?”
“这位师傅,我是应邀而来,拜见苦心方丈。”
“原来是方丈他老人家的贵客,快请进!”
洒扫僧人带着空桑两人一路走进寺内,路上许许多多的香客正虔诚的跪拜着。
“玉兰树,银杏树,古娑罗。”姜雪婵赞叹道:“不愧是名寺古刹啊,古树都一大堆。”
“呵呵,施主赞缪了。”
......
很快,三人来到了一间禅房。
“两位施主,方丈就在内中,我就不进去了。”
说完,洒扫僧人又去完成他的本职工作了。
“前辈,空桑前来拜会了。”
空桑刚要敲门,苦心方丈却已经将门打开,显然是等候两人多时:
“呵呵,小友不必唤我前辈,赶紧进来吧。”
蒲团上,苦心方丈在小炭火炉上放了一个茶壶。
“咕嘟咕嘟。”
没过多久,茶水沸腾,沁人心脾的香味萦绕在禅房之中。让这两天大耗心神的空桑,下意识地放松了下来。
姜雪婵笑眯眯地说道:“方丈佛法高深啊,这茶叶之所以有如此异香,是因为您用了《药师佛心咒》吧。”
“呵呵,只是为两位洗涤疲惫,不是什么厉害的门道。”
苦心方丈将茶水倒入杯中,递到两人面前:“上回和小友见面,便觉得小友有颗佛心。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想着和你再见一见,聊一聊。”
“而且,我正好听闻,小友如今很是苦恼,似有烦心之事?”
空桑眼中露出一丝讶异之色,当下便说:“方丈慧眼。事关......《白蛇传》。”
无奈苦笑之中,空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苦心方丈没有立刻解答空桑的困惑,而是双手合十:“小友,你信因果吗?”
空桑一愣,旋即说:“信,但.....又不信。”
“哦?愿闻其详。”
“不论道门、佛教,又或者儒家,哪怕是社会结构,很多人都喜欢诉说因果。善因善果,恶因恶果。”
“我信,是因为作为人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因果可以辅助我约束自己的行为,不违背世俗的法律。”
“不信,是因为从我做打更人开始,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受害者。”
“这当中,周辉有错吗?肖琳为恶吗?婴儿呢,更是无辜。他们没有错,更身怀善因。”
“可恶果,却是他们受了。”
苦心方丈点点头:“那好,我问你。妹妹想要救出哥哥,这是错吗?”
空桑摇摇头:“自然无错。”
“但是,妹妹用寻常手段救不出哥哥,她必须招行极端,才能成功。这,有错吗?”
空桑明白了,苦心方丈询问的自然是痛苦座和悲伤座的关系了。
“招行极端,若不伤人,就没错。”
“可是,站在妹妹的角度,当年是这些人将她的哥哥抓起来的。她报仇,有错吗?”
“但她的兄长,犯过恶行。”
“恶行并不是对着他妹妹,可又为何,让她妹妹承受亲人骨肉分离之苦?”
“这......”空桑一时无言。
苦心方丈笑了:“佛说因果,道言因果,儒曰因果。”
“三教同流的文化之中,因果一说,谁都无法规避。”
“很多人便认为,好人没好报,便是善因无善果。然,佛教所言之因果,乃三世因果。”
“你今生之恶果,或是还前世之恶因?”
“你今生是善因,或是铺下你来世之善途?”
“空桑,因果善恶,从来不是肉眼观之。三世之说,也不仅是让世人行善积德,也是为了让他们了解,生生世世,如何超脱。”
空桑苦笑道:“方丈,可是.....这和我们要调查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呢?”
苦心方丈露出慈悲和蔼的笑容:“小友,你只看到了白琴苏今生之疯魔,陈涛之无辜。”
“可是,反过来想一想,这前世纠葛之中,白琴苏便真的是咎由自取?陈涛,又真的没欠下丝毫因果吗?”
“《白蛇传》的典故,很多人都会将白素贞当成好人,可却也忘记了,她为了一己之私水漫金山,生灵涂炭。”
“很多人将法海当成恶人,可却也忘记了,他如果真是恶人,又如何能成得道高僧?”
“很多人觉得许仙是庸人,可许仙手无缚鸡之力,他如何能在怪力乱神之中,完全定下心神?”
“很多人又说小青敢爱敢恨,可在神话之中,她作为精怪的野性,也是最强的。”
“那么,这一切,单论今生因果,说的清,道的明吗?”
“所以,你们此行前往,不论所见所闻,一定要看清因果联系,切不可只看表面。”
“毕竟,选择有时就如生死,一步踏差,万劫不复啊.......”
说完,苦心方丈缓缓起身,从自己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钵,放到了空桑面前。
“方丈,您这是?”
“呵呵,小友与佛有缘,这钵就收下吧。也许此次调查之行,它能助你一臂之力。”
空桑苦笑道:“方丈,有一瞬间,我都以为这就是神话里用来镇压白素贞的紫金钵了。”
苦心方丈哈哈一笑:“小友,你与佛有缘啊。此行,祝你顺遂平安。阿弥陀佛!”
未曾想到苦心方丈突然这么正式,空桑连忙起身还礼。
两人在一阵云里雾里之中离开了大觉寺。
目送两人离去之后的苦心,缓缓关上了大门,又从身后的柜子当中取出了一副画轴。
画轴铺开,是一幅人像,画的是一位少年僧侣。
画卷似乎是因为保存不当,已经有些残损,面容的部分,更是有些潮湿下产生的霉斑。
但是,纵然粗略一看,也能发现,少年僧侣嘴角含笑,宛若拈花佛陀。手中持钵,更显空明清静之态。
“古董店老板呐,你这局棋,可是真的大呀。”
苦心方丈有些恭敬地擦拭着卷轴上的点点霉斑。
此时再细看下去,却惊觉,画中僧侣,这眉目之间,竟隐隐,和空桑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