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奥斯卡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有许多值得铭记的时刻,但其中却有三个瞬间却是史册之中永远留下烙印的。
一个是马龙-白兰度拒绝领取自己的第二座奥斯卡影帝小金人,而是派出了一名印第安小姑娘,反对美国社会对印第安人的压迫,以及种。族。歧视;一个是2001年的九一一事件之后,始终拒绝出席奥斯卡的伍迪-艾伦老爷子,在其职业生涯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现在了奥斯卡的颁奖典礼上,就是为了他挚爱的纽约。
还有一个则是1996年三月二十五日举行的第六十八届奥斯卡之上,在数月之前因为坠马事故而导致全身瘫痪的克里斯托弗-里夫出现在了颁奖典礼现场。
雨果从来都预料不到,自己居然也有如此荣幸成为这三个瞬间的其中一员,虽然早在三年前,雨果就在纽约的百老汇见过克里斯托弗了,当时雨果是为了去拜访凯瑟琳-赫本,意外地和克里斯托弗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彼时的雨果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未来有一天将会和这个传奇人物一起站在奥斯卡的舞台之上。
克里斯托弗之所以在好莱坞历史长河里如此特殊,不仅仅因为他所饰演的超人形象深入人心,更因为他全身瘫痪之后始终以积极的态度面对生活,这对于正在从经济危机动荡之中逐渐复苏的美国社会来说,是一股难以取代的精神力量。
特别是去年整个美国都发生了巨大的动荡,包括了无冕之王们接受的挑战,社会冷漠所面对的批判等等,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就好像“七宗罪”里的沙摩塞一样,人们对社会逐渐失去了信心,以负面、消极甚至是逃避的心态去面对社会问题。可是处于人生最大危机的克里斯托弗却展现了截然不同的面貌,给人们带来了希望。
所以,今天克里斯托弗这才接受邀请,出现在奥斯卡舞台之上。
“你准备好了吗?我们需要对一对台词吗?还是说,临场发挥?”雨果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克里斯托弗的轮椅,笑呵呵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接过了工作人员递来的提词卡。
克里斯托弗看到了雨果脸上那温和的笑容,真挚而诚恳,平等而明亮,这让克里斯托弗心底不由一暖,“我想我就依靠你了,以前看你在颁奖典礼上,口才总是很好,不是吗?”
雨果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呼,压力。”这简单的一个动作让克里斯托弗和戴娜都笑了起来。“里夫夫人……”雨果抬起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戴娜,她也露出了笑容,“请称呼我戴娜。”
雨果耸了耸肩,“当然,戴娜。请问我需要注意一点什么吗?我对轮椅不太熟悉,也许需要一些指导。”雨果并没有避讳克里斯托弗的情况,只是很坦然地提起了这件事。
过去几个月里和孩子们的接触,让雨果清楚地知道,其实很多时候,人们因为担心伤害到对方自尊心而导致的小心翼翼,反而是对彼此的最大伤害。怜悯和同情,这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和帮助,相反只会衬托出自己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所以,雨果没有刻意避讳,也没有刻意表现出小心谨慎,只是正常地说到,就好像询问克里斯托弗自己吸烟是否合适一样,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话题。的确,克里斯托弗和他们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行动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戴娜感受到了雨果的友善,情绪猛然就激动起来,居然让她有些哽咽。今天受邀来到奥斯卡颁奖典礼现场,这是一件很荣幸的事,但是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对待他们,戴娜知道大家这是照顾他们的感受,可是这一份小心却将他们摆放到了受害者的位置上,那种滋味只有当事者才知道。可是戴娜他们又有苦难言,总不能因为陌生人的友善和同情,就对对方发火吧?
克里斯托弗似乎察觉到了戴娜的哽咽,轻笑了一下,“她是有些夸张了,也许因为你太有魅力了。”
雨果也笑了起来,礼貌地将右手放在了左肩上,弯腰敬礼,“这是我的荣幸。”这顿时让戴娜也笑了起来。
随后戴娜就手把手地交代雨果一些注意事项,这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雨果也没有时间和克里斯托弗对稿子了,只能是专心致志地学习起来。
转眼之间,工作人员就通知雨果和克里斯托弗应该到侧台去待机了。来到侧台,戴娜确定都没有问题了之后,和雨果轻轻拥抱了一下,在雨果的耳边低声说道,“接下来就麻烦你了。”然后这才退回了待机室。
雨果双手扶住了克里斯托弗的轮椅把手,想要低头看看自己右手里的提词卡,但却发现灯光太过昏暗了,结果也只能深呼吸一下,让自己放松下来。结果克里斯托弗却察觉到了雨果的紧张心情,轻笑了起来,“伙计,不要担心,今天不是你一个人在舞台上。”
就在这时,刚刚为柯克-道格拉斯(krik。douglas)颁发了荣誉奖的史蒂文-斯皮尔伯格退下了侧台,史蒂文一抬头就看到了雨果,他朝雨果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然后低头和克里斯托弗打了一个招呼,这才走入了待机室。
雨果得到了工作人员的提示之后,雨果推着克里斯托弗的轮椅朝着舞台迈开了步伐。
走上舞台,全场是一片淡黄色的灯光,显得有些黑暗,然后一盏聚光灯洒落下来,笼罩住了雨果和克里斯托弗,当现场看到是这两个人时,刹那间全场所有人都起立鼓掌,那雷鸣般的掌声在现场山呼海啸,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些掌声都是送给克里斯托弗的,那种发自内心的佩服和尊敬伴随着掌声在心底奏响。
雨果将克里斯托弗推到了舞台正中央,让克里斯托弗接受掌声的洗礼,他自己却是蹲了下来,放下了轮椅的支柱,确保轮椅不会自主移动,然后再小心翼翼地确认滴管没有被卷入轮椅的轮子里,并且检查了一下滴管和玻璃瓶的连接,确认一切都没事之后,这才站立了起来,站到了克里斯托弗的身侧。
这一番检查至少花费了二十秒以上,但是现场的掌声逐渐平息之后,却是鸦雀无声,没有人打扰雨果的举动,就连导演也没有催促雨果,让今年奥斯卡的直播出现了长达二十秒的空白,这着实罕见。
雨果将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身前,微笑地说到,“哇哦,多么美妙的沉默,几乎让我以为我来错了地方。”这一句轻松调侃让现场所有人都轻笑了起来,随后雨果接着说道,“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欢迎克里斯托弗-里夫。”雨果双手指向了身侧的轮椅男人,现场的掌声再次响了起来。
好不容易等掌声稍微减弱了一些,克里斯托弗这才笑呵呵地开口,“谢谢雨果的体贴细心,我想也许你可以考虑看看护工的工作。”这又让现场轻笑起来,“在过去一年时间里,美国发生了许多特殊的事情,我们深刻地感受到了来自社会的诸多问题,让我们必须重视起来。”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大家知道,这就是今天克里斯托弗出现在奥斯卡现场的原因。
“除了我之外,站在我身边的雨果,他身上也发生了许多事情……”克里斯托弗说了一半,然后就停顿了下来,后半部分显然是交给雨果的。
雨果也很默契地衔接了起来,“的确如此,不过我不太确定,你说的到底是哪一件,首先我必须声明,我真的不是杀人凶手,孩子们,那只是电影。”雨果的自我调侃让现场哄笑一片,雨果接着说道,“经济困难、失业率上升、犯罪率居高不下、种族歧视……我们的社会每天都在面临无数的问题,为了解决这些问题,不仅需要社会的努力,也需要我们每一个人的努力。”
“正是如此,希望大家不要误会雨果真的已经疯了……”接过话题的克里斯托弗平静地说到,这是在讽刺“死囚漫步”拍摄期间的媒体乌龙,而雨果也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也希望大家不要误会克里斯已经不在人世了。”这句话明明很沉重,但却在雨果的讲述之下多出了一点喜感来,现场不少人都露出了微笑。然后雨果又说到,“那么,请大家欣赏大屏幕的短片。”
随即,全场灯光都暗了下来,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个反应社会问题的蒙太奇短片,将过去一年的诸多社会现象都折射了出来,包括了雨果,包括了克里斯托弗,也包括了沉冤得雪的迈克尔-杰克逊,这让现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等灯光再次亮起来之后,克里斯托弗再次开口说到,“作为电影行业中的一员,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责任和义务,制作更多反应社会问题的作品,这对于社会来说是一笔重要的精神财富。”
随后雨果也接着说道,“当然,‘侏罗纪公园’很好看,也很挣钱,但与此同时,我们也需要‘七宗罪’这样的作品来提醒大家,社会的冷漠需要我们更多的重视。抱歉,我似乎站在奥斯卡的舞台上打广告了。”雨果突然就一脸尴尬地说了一句,让现场不由愣了愣,随即所有人都爆笑起来。
“雨果,也许你可以说‘阿甘正传’。”克里斯托弗在一旁友善地提醒到。
“对,‘阿甘正传’,也许社会需要更多这样发人深省的作品,让每一个人对社会问题给予足够的重视。”雨果一本正经地开口说到,“当然,我强调的不是票房的部分,而是阿甘的部分。”
刹那间,全场所有人都大爆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