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时,另一名女子捂着脸和眼睛,叫道:“是个人,有个男人挂在树上。”
傅樱梅转到树后一看,还真是男人,不过也只是形似,根本看不尊容,更别提要辨认他是谁了。
红玉忙着给红霞治伤,顾不得树上挂的是谁,全忘了还有一个红志。
傅樱梅提气纵身飞上去一看,那哪里是挂着一个人!该叫是钉着一个人。
一只手臂上有五六根铁钉,腿上也是一样。
一个好好的活人,被牢牢的镶嵌在树上,傅樱梅根本无从下手,看着就心酸。一向坚强的她,竟有些不忍,险些流下泪来。心想:“那该死的李一鹏,就如此狠毒,也便看出七十二岛手段之毒辣,非一般人可比。”
她虽是女儿身,却不居于男女之别,抽出宝剑,刷刷两剑,劈断树干,而后单手脱着,将其立在地上。
好多人都捂上了眼睛,一是害羞,二是因为不忍直视。
傅樱梅揪着段焦的衣领,用手指着红志道:“看这就是男人。”
段焦将头低的很低很低,不去直视,脸臊的像入秋的红苹果。
傅樱梅道:“你怕什么?没见过血吗?我们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血,有什么好怕的?”又指着一圈囚龙帮的弟子,“你们如此在意男女之分,害怕鲜血,日后若是遇见泼皮无赖,如何应付?受伤的是自己的亲戚姐妹,难道就放任她死吗?”
段焦道:“小姐,我们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还傻站着干什么?要是那么在意这些东西,就不该踏入江湖……”
她将周围的一圈人都说的无地自容,独孤焱定了定神。心道:“她说的很对,不过红志现如今的样子,别说是女流之辈,就算是久经沙场的将军见了,也未必不会感到震惊。”
他目不斜视的注视着红志,希望能从他的伤口里看到什么,但那伤口多被鞭子所抽,而钉子也是用最笨重的方法钉上去的,除了能证明他们的残忍以外,根本什么信息都察觉不到。
但独孤焱仍旧在直直的看着他,因为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想要战胜强大的对手,必须直面他们的残忍和血腥。
虽然钉着的是红志,但他却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假如此刻受伤的人是她,他要如何把握好自己的情绪?又如何接着战斗。
脑海中里所想的早已不止这些,他在意念中,不停的在红志的身上增加伤口,然后最终都降临到她的身上,一点点,摧残着她的生命,最终折磨着自己的精神,让他变得坚硬、残忍冷酷,变得比十二色更加可怕,变得比施暴人更加残忍,变得超越自己,变得不再是自己……
突然间霞光一闪,长剑陡然出鞘。
“你要干什么?”
随着一声惊吼,众人的目光开始向独孤焱的身上聚拢,嘈杂声惊醒了红霞,她看见森冷的剑,正在一步步逼近红志。拼尽全力,发出微弱的声音:“别、别伤他。”
红玉恼怒,暴跳着朝独孤焱大吼:“你干什么?还有得救,你要干嘛?又要乱杀人是吗?”
独孤焱一下子从环境当中清醒过来,理智在告诉他,不能杀人,可剑在渴望饮血,一个残酷而冰冷的声音,在提醒着他,“一定要杀,只有杀了他,才证明你比七十二岛的人更狠、更凶残、更绝情,只有这样,你才能战胜他们,必须要这样做……”
一边是让心更冷更强的历练,一边是心爱之人的呼喊,杀了他,必然会遭到她的冷落,她的反驳没有错,自己一点理也不占。可事实就是事实,江湖就是江湖。
这个时候,其实他心里想杀的,并不是红志,而是他自己的感情。他要抹杀掉自己放不下的感情,目光里的不是别人,而是他最爱的红玉。
如果今天被伤的人是她,她会被欺辱,继续被无情的折磨,而他又要同时面对多个高手,十二色、张景胜、龙骑虎卫等等、等等,他要怎么做,那是他唯一的牵绊,只有斩断,他才能放手一搏,只有斩断才有一线生机。
他的手在抖,不停的颤抖,心也一样,连呼吸都变了频率,时而忘记,时而记起,却又忘了别的全部。
众人的喧哗吵醒了红志,他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想要杀他的剑,而是被废掉的自己,“我……”声音虽然无比的微弱,可微弱之中却又带着无比的坚强与坚定。
一滴泪,缓缓顺着眼眶滑落,“绝境”对他来说,这是真正的绝境。
男子汉不该有的泪水,他流了……正常人不该忍受的痛苦,他忍了……这世界没什么应该与不应该,当他下定决心不活了的时候,他就不必在意,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肉体也许只不过是限制灵魂游动的皮囊,既然已选择了离开这幅皮囊,就好比是脱掉再也不会穿的衣服一样,它要留给谁穿,是烧掉还是撕掉,与他又有何干?
想到这些的红志忽然笑,笑的淡定、笑的坚强、笑的一无所谓、笑的绝望、笑的狂妄……
复杂的心情变得冷静,如浑浊的水沉浸下来,变得清澈透明。
“孤雪峰,他们去了孤雪峰,带着你的父亲……”他没有看一眼红玉,但所有都知道,他在说给谁听。
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他还想着别人的事,岂能不令人感动?
独孤焱想着上一秒自己还要拿他的命来喂剑,早已泣不成声,然而红志并没有责怪他。
当那微弱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对他的肯定和谅解,“独孤焱,我明白你的心情……”
“噗!”一口血喷出来,说话变得吞吞吐吐,“杀了我吧!证明你,趁我还有气,证明你……也是在历练你,以前的我也许做不到今天你要做的事,但现在……现在我换做是你,我一定能做到……做到……杀了我。”
“不可以、不可以……”伤痕累累的红霞竟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不仅如此,她竟然还试图站起身来,并且更为令人难以接受的是,她真的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