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仙林正在琢磨帮谁好,旁边传来一道弱弱声音,“于大哥,这是我记录的东花舆图,您带回大宁吧。”
师小葵双手捧着一沓厚纸,态度诚恳。
于仙林是见人喷人见鬼喷鬼的混不吝,对谁都没个好脸色,但这一个多月以来,安静乖巧的师小葵挺对他脾气,遇到好吃的,清瘦少年都会说自己胃口不佳,将大半美食送给自己。
久而久之,交情变成友情。
“行。”
于仙林接过少年心血,随手揣入怀中,还没来得及询问,师小葵竟然一头扎向石锁。
于仙林伸出脚尖,点在对方额头,阻止住这孩子的莽撞举起,皱眉道:“你这是干啥?”
师小葵稚嫩脸庞丝毫没有将死时的悲凉,微笑道:“我不会武功,侯爷又宅心仁厚,绝不会弃同窗于不顾,与其拖大家后腿,不如一死了之,免得当累赘。”
将士血染沙场,于仙林见怪不怪,可这读书人也不把生死当回事吗?
于仙林沉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贸然寻了短见,你对得起他们二老吗?”
师小葵面有愧色说道:“自古忠孝两难全,儿子不幸殉国,再难对二老尽孝。不过出发之前,我把赚来的银子,都托人带回了老家,虽然不多,但也能对付几年,家中还有四亩薄田,二老又不是铺张浪费之人,节衣缩食的话,够他们养老用了。”
“混账东西!”
于仙林指着他鼻子骂道:“你死了,给你爹娘金山银山又有屁用!任劳任怨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把你供进了国子监,有了官身,终于能扬眉吐气了,你倒好,一死了之,尸身都回不到故土,让他们二老每日以泪洗面吗?!”
“我……”
师小葵眼中泛起泪花道:“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没办法呀,你们自己都难冲出重围,再带着我,势必会更加困难。”
“你他娘的!人家有胳膊有腿,你没胳膊没腿吗?!”
于仙林气哄哄道:“大宁儿郎没你这么怂的,还没打呢,自己一头撞死,传到你老家,会被别人笑话几辈子!去!捡一把刀,跟在桃子后面,见敌军就砍,弄死一个不赔,送死俩赚一个,比你白白送命要强!”
师小葵鼓足勇气,捡起一把破旧横刀,纠结一番,自己给自己打气道:“我会杀人!我能杀人!”
随后高举横刀,一溜烟儿跑出关门。
九江白袍的甲胄兵刃,要远超虎豹骑,一层软甲,一层硬甲,人人都有长枪短刃,背后牛角弓,三袋箭矢,几乎能和萝枭的草原狼骑媲美。
当李桃歌一行人发起冲锋,九江白袍不急不缓用强弓应对,顿时箭雨如蝗,遮蔽住秋季烈阳。
瑶池剑阵从侧翼杀到前方,站成弧形,七把长剑舞的密不透风。
一名百夫长钻入缝隙,抄起长枪抬手就刺,在左右来回游荡的李桃歌眼疾手快,一刀劈飞。
对方顷刻倒地,李桃歌反而面色凝重。
这一刀有四成力,按照常理,对方该被一分为二才对,可两层甲胄挡住了伤害,又有护体罡气卸掉锋芒,导致五脏六腑被刀气搅烂,却没有意象当中的分尸。
杀这些悍将骁兵,付出的真气和体力,要比杀风字营将士多出两到三倍。
九江白袍,名不虚传。
瑶池宗七人也不像往常那样势不可挡,行进较为缓慢,偶尔术士送来狂风巨石,令他们大感头痛。
一对一,术士几乎是被碾轧的存在,可两军交战,又成为对方梦魇。
怪不得军伍中将术士奉为香饽饽,以国士待之。
瑶池宗七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不知从哪飘来整座小山,正巧落在七人正中,无奈之下,祁风暴喝一声,七人调转阵法,联手将小山斩成碎石。
尚未喘匀气息,一根粗大石柱破土而出,剑阵立刻四分五裂,有名姓余的高手一个不慎,被一名潜伏在旁边的都统砍伤脚踝,虽然将对方首级砍掉,可伤口血流如注,影响身法灵活。
瑶池剑阵,需七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才能将剑阵威力发挥到最大,伤了一人,如同马儿崴到一条腿,再也无法全力冲锋。
玩术法?
小爷陪你玩个够。
李桃歌归刀入鞘,双指朝桃花眸子抹去。
金芒大作。
如开天眼。
许久不祭出这门逆天功法,再一施展,竟然与之前大有不同,或许是闯过天绝玲珑阵和境界攀升的缘故,观天术也有所精进,几百人映入眼帘,九江白袍的神情,甲胄,兵刃,分毫毕现,就连手背伤疤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师父再三叮嘱,观天术有损阳寿,不可久开,李桃歌来不及惊讶,依次朝人群中扫去,五百过去,又是五百,几次过后,终于在万军丛中找到不同于常人的一对男女。
两人都是中年,相貌平平,绣金白袍,未曾披甲,各自掐出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从小山和钻出的石柱判断,二人必是太白士无疑。
李桃歌双指再一抹,桃花眸子恢复原状,也不像平日里掐法诀摆姿势耍帅,心念一起,法随心动,四座冰山悄然浮现。
死!
冰山挤压,将那对男女牢牢锁死当中。
千钧一发之际,一名披甲将领从马背骤然跃起,身影虚晃,赶在冰山合围之前,用银枪抵住上下,张开长臂,抵住左右,怒吼一声,气机以肉眼可见涌出,四座冰山碎成冰渣。
身高足有九尺的将军立于两名太白士身前,随手抄住掉落的夸张银枪,勾起嘴角,朝李桃歌投来嘲讽笑容。
九江白袍副帅,秦兆。
由于是韩家家臣,所以并未披挂朝廷甲胄,可他的银枪银甲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没有普通银甲雪亮,其实暗刻铭文,绝非俗物。
高大异常的秦兆举起两丈左右的银枪,遥遥指向李桃歌,霸气喊道:“李家黄口小儿,也敢在东花撒野!乖乖伏诛,把头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