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空闲,袁青的内心不禁有点自嘲,得罪了包工头的他目前最不缺的就是空闲。他爽快地答应了村长。
村长面带微笑,增加了对袁青的好感,眼神充满了欣赏,认为这姓袁的小伙子真是负责任,对未婚妻子的家事如此上心,是个好的!心里的感慨颇多,他忍不住凑到妻子耳边说句悄悄话:“宋白没看错人!”
村长夫人也面带微笑,用悄悄话回道:“这要是让之前拒绝过袁青的袁苹知道了,估计要悔断肠子!”
都说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村长夫人觉得宋白这第二次投胎投的好,把第一次投胎的遗憾给弥补回来了。她为宋白高兴。
商量过大致的办法之后,宋白三姐妹、袁青和村长夫妇接着商量细节,具体细致到了该对催债的人说哪些话、该怎么交付银子、该给官差送什么礼,等等。
因为谈得契合,再加上村长夫妇让宋白觉得和蔼可亲,宋白终于决定委婉地对村长夫妇说出藏了许久的秘密:“这是我爹欠的债,虽然我会帮他还银子,但是他欠的债不仅仅是银子,其它的债非得他亲自去还不可!否则,把他留在家里,他还会一次又一次地祸害我们!”
村长怀疑自己的耳朵,不淡定地问:“你的意思是要把你爹赶出去?这有些大逆不道啊……”
村长夫人拉住宋白的手,眼睛真诚地注视着宋白,劝道:“孩子,这样的事做不得呀!我知道你现在正在气头上,难免冲动。”
村长又转头打量宋甜和宋俏的表情,发现她们都没有反对的意思,显然是支持姐姐宋白的,于是村长更加不淡定了,他之前真是没看出来,也没想到这三个小姑娘居然做出了如此狠心的决定,宋竹毕竟是她们的亲爹啊!自他当村长以来,宋家村里就没有发生过把亲爹娘赶出家门的事,现在他知道宋白三姐妹有了这样的苗头,他决定尽力阻止。
从契合到背道而驰,仅仅是因为一个不赞同的念头而已。
世上最难的事大概就是说服想法不同的人,你能掰弯甚至折断钢铁,但你如果想改变一个人脑子里的东西,那将会使你一次又一次地感到挫败。
宋白意识到村长夫妇的帮忙是有底线的,他们虽然和蔼可亲、值得信任,但他们不会像两个妹妹一样对她言听计从,也不会纵容她的复仇,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她的仇恨有多么的痛苦、深刻。现在她面临一个难题,她要说服村长夫妇,而且这个难度是双倍的,因为她不仅要把宋竹赶出去,而且还要把胡春赶出去。
“村长,我不是狠心,我是不得已。因为我不会变戏法,变不出一百两银子来还债,刚才我向你们保证说能把债一次付清,其实那是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我唯一能做到的办法就是把我那欠债的爹娘交到人牙子手里,这样一来,我能得到五两银子去还债,剩下的九十五两银子还需要袁大哥帮忙。袁大哥也穷,但他愿意把家里能典当的东西都拿去典当,而且还要跟包工头签下预支工钱的契约,往后十年都摆脱不了包工头的压制,唯一的目的就是先把债还了,那些典当的东西以后能不能赎回来还说不定。”
这是宋白之前就想好的说辞,这是谎言,为了说服村长夫妇,她不得不使用谎言。她一边说,一边流泪,流泪是因为她的良心痛了,良心痛不是因为要卖掉亲爹娘,而是因为她欺骗了真心帮助她的村长夫妇。
尽管她的复仇目的让她问心无愧,但是她复仇的过程却做不到干净无瑕。
因为袁青在她的说辞里是那么地奋不顾身、那么的傻,所以袁青一听就知道了宋白是在撒谎。袁青挑起眉,为宋白的撒谎本事感到些许惊讶、些许好奇,还有些许的想笑和佩服。关于这番撒谎的说辞,她事先真没跟他商量过。袁青心想:“她还真是敢放心大胆地相信我啊,怎么一点儿也不怕我拆穿她呢?”
事实上,宋白还真没担心过袁青当面给她拆台的问题,所以她说完谎之后就泪汪汪地直视着村长夫人的眼睛,一点儿也没有给袁青使那种串通的眼色。
村长和村长夫人被宋白的谎言骗出了真心的眼泪来,就连村长这个大男人也忍不住一下又一下地用衣袖拭泪,村长夫人更是哭得哽咽了,她怜悯地抚摸宋白的后脑勺,道:“孩子啊,你爹娘把你害得好苦!呜呜——”说着,她又泪汪汪地看向袁青,哽咽道:“袁青也是好孩子,不容易,为了宋白一家子的债,你牺牲了许多啊!宋竹那浑人,一下子捅出一百两银子的大窟窿,这些债原本应该他负责还的!但他是个没骨气的,最后这重担子都落到了你们这几个懂事的孩子身上,不容易啊,呜呜——”
“您别哭,别哭……”宋俏连忙用自己的衣袖给村长夫人擦眼泪,因为擦不完眼泪,她自个儿也跟着急哭了。
村长夫人抱住宋白、宋甜和宋俏,继续哭。平时她听说远方的某某受苦受难时,她都忍不住会流出同情的泪水,何况现在这受苦受难的事就发生在她身边,她哪里还忍得住啊?她感叹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同时情不自禁地跟宋白三姐妹同仇敌忾,痛恨宋竹不是东西,痛恨宋竹那个祸害。
同情的泪水洗刷着村长夫妇的眼睛和面庞,也洗刷着他们的内心,一件事影响着另一件事,他们反对的立场跟着动摇了。
在哭声中,袁青转脸看向窗外的无边黑夜,心情沉重地轻叹了一声。此时,袁青思绪的着重点已经不是傻姑娘宋白居然这么会撒谎,而是宋白活得这么不容易。尽管宋白撒谎了,但这样的宋白依然让他心软。那么多人知道宋白的爹娘是浑人,是混蛋,可是有谁帮宋白脱离苦海了吗?没有别人,是宋白自个儿在挣扎,在苦苦地想办法,她自个儿救自己,还要救两个妹妹。为了救自己和妹妹,她当初不惜代价地签下了一纸巨债契约。
了解了更多,了解了宋白是这样的宋白,袁青不仅心软,而且还心疼。同时,他决定尽自己所能去帮宋白脱离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