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狱很小,小到只能容纳下一座七层黑塔。却也很大,大到放逐者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
每个放逐者被扔到黑狱的第一天,都会是他们人生中最不愿回想的一天。
即便是被称为化神以下第一人的逍遥君也不例外。
无时不刻都在试图侵入血肉的阴风,无处不在令人生理厌恶的打量窥探目光,和不停地从内丹里流逝的灵力。
浑身浴血的人被禁锢在地上,整个身体被黑气笼罩,死死地压着他与土地亲密接触,连一点缝隙都没有,手和脚连轻微转动都不能,更是谈不上挣扎了。
这是逍遥第三次试图御剑却被黑狱压制在地,唯一算得上安慰的,便是被禁锢期间,其他的放逐者被限制不能攻击他。
否则,恐怕之前被他杀怕了的放逐者定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
但即便他身周红血浓成了暗黑色,也仍旧有放逐者不死心地守在不远处,寻找着时机对他发起攻击。
能在几百个放逐者下了死手的围攻中活下来,甚至有余力召唤飞剑,若能得到这样一个人的内丹,想来里头的灵力能让人安安稳稳渡过好几个月。
奎玐就是其中的一人。
他远远看着这个新来的杀神,眼里贪婪的精光让人半点不能忽视。
这个人运道不好,被扔在了黑狱里人最多的地方,刚一扔下来便有放逐者冲上去,灵力直直朝要害处而去。
每次有新人来都会让黑狱动荡一番。
许多放逐者刚来弄不清楚状况,还没看清黑狱里的环境,便被挖出了内丹结束生命。其余的放逐者则开始争抢这颗灵力充沛的内丹,又是一番生死争斗。
而若有实力强又防备心重的,能和放逐者斗上一斗,多半也会力竭而死。
如真有那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人,坚持到了最后还能活下来,那才会被原来的放逐者认可,能够在黑狱中存活一段时间。
但只要在黑狱期间有一丝丝放松,被旁人寻到了机会,也还是会死。
区别只是早或晚罢了。
奎玐看着又一次试图御剑却再度被压制的血人,对此人的实力很是忌惮,却对这人的脑子很是鄙夷。
“蠢货,黑狱之内,不准腾空。”奎玐旁边的放逐者嗤笑着道,他身上还有早先被那血人用灵剑划出来的伤口。
奎玐不悦地扭头看了那人一眼,只觉他多事。
他还想看看这血人能蠢到什么程度呢。
血人应是听见了这边的声音,在解除压制后回头看了这边一眼,那双眼睛里全是疯狂和杀意,看得人胆寒肝颤,身周的阴风像是都狠厉了几分。
这样的眼神,比奎玐见过的所有都要骇人。
在对上这人眼睛的瞬间,奎玐莫名有种感觉,这个人能活得很久。
所以奎玐一直跟在这个人身后,看着她徒步朝黑塔走去,阴风把被血染湿的衣衫紧紧吹在这人身上,把她的身躯展露无疑。
但奎玐却没心思去观赏这优美流畅的曲线,而是坠在这人身后,看着她乱舞的长发,随时预备出手。
和奎玐抱着同样心思的人不多,却也不少,并不是每个人都被杀怕了,总有人抱着赌徒心理。
毕竟这人总会死,怎么就不能死在自己手里了?
震慑了大部分放逐者的血人像是没察觉到身后的尾巴,缓慢地走着,掺杂着血色的紫光慢慢包裹住他的全身,等到紫光褪去的刹那,奎玐差点给这人跪了。
原本浑身被粘稠的鲜血沾染看不出模样的人,此刻穿着一身干净飘逸的苍蓝色长衫,头发也半扎起来,发髻上简单挽起簪了一根纹云金。
脚上登着黑底云靴,手中执着紫色长剑。
这样的打扮,在黑狱里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尤其这人还在长剑上系了一根艳红艳红的剑穗,剑穗在风中狂舞着,似乎在嘲笑芸芸众生。
而此人身上的杀气也逐渐变淡,直至沉淀为一种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疏离。
高昂着的头颅像是人世间的女皇陛下在巡视自己的山河,正接受着万民朝拜。
奎玐克制着自己心里的臣服感,实在不明白这人把自己收拾地这么……这么……这么骚包是为了什么。
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脑子有大包?
哪个放逐者不是恨不得藏在黑暗里,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连活着都不易了,就是那稍晚有洁癖些的,也只是让自己干净些而已,却还是黑衣打扮。
毕竟灵力实在太过珍贵,用在这样的事情上实属浪费。
“喂!”旁边有看好戏的人,被此人的打扮吸引住,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啊?”
这人的脚步半点没停,头却微微偏了一点,从奎玐的角度能看到她鹅卵石一样的下颌线、挺拔的鼻梁、微微上翘的眼睫、眉间的朱砂,以及,漆黑如沉沉深夜的眼眸。
“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