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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一个不良于行看着与世无争的人,却于暗中筹谋了这许多。
萧元承何止是对为他卖命之人心狠手辣,便是佟家也可随时拉来做替死鬼。
积雪山这桩便是两头瞒,佟家不知、汤家也不知,先是由汤旦背了这口锅,最后又经由佟茹之口栽给了佟氏,唯独没有萧元承的事。
正如甘姬事件过后,察觉有人还在暗中调查,他便有意将线索往佟夫人身上引……
亏得萧元胤一度信了他的话,以为他已经放下心中芥蒂、已经罢手!
他非但没有罢手,还变本加厉,不置萧元度于死地不罢休!
其实早该知道的,不然萧元承也不会被幽禁在此。
凤翔八年秋,趁着萧元度浸溺在丧妻之痛中浑噩度日,萧元承按耐不住再次出手,安排人乔装成送炭翁,试图混入东城别苑实行毒杀,被萧元胤提早布置的人察觉,当晚便将他送来了此地,再不许他与外界接触。
萧元胤始终狠不下心要他的命,也能够理解他的怨恨,怨恨自己、怨恨五弟,都能理解。
但他何以变得如此丧心病狂?究竟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的?
“七郎和姨母……也是你所为?”
萧元承直认不讳。
佟夫人与萧元贞的关系他早觉出不对,萧元度那句无心之言只是令他更加确认而已。
“你叫她姨母,可知她却想令鹬蚌相斗,而她坐收其利。”
原没打算太快出手,毕竟萧元贞还小,尚构不成威胁。但谁让萧元度长进太快,眼瞧着父亲要安排他再进军中,索性来个一箭三雕。
加重尹姬疑心、引导她查下去……萧元承以为可以一箭三雕,以为佟夫人骤然失子应当不至太过疯颠,毕竟还有萧元珑这个女儿在。
但他忽视了佟夫人心中的积恨,萧元贞是她全部希望所在,希望破灭之后一个人能有多疯狂是不可想象的。
她竟然当众说出鲍老夫人残害自己腹中骨肉以及间接害死邬夫人之事。
萧元承一直让人留意着那边情形,见势不妙,只好跟胞姐萧元姈如实交代了,求她援手。
萧元姈听后洞心骇耳,震惊到失语,扑上去没头没脸打他,哭着骂他,骂他鬼迷心窍、问他为何如此。
然而还能如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胞弟送死。
于是擦干眼泪、匆忙赶去后园,以保佟家为由说服鲍老夫人先行认下,免得父亲深究下去牵扯更多。
只没想到会杀出佟茹这么个拦路虎,还是没能逃掉……
好在最后鲍老夫人把罪责都揽下了,与佟老太爷双双赴死,终结了此事,并未波及到萧元承。
但萧元姈那几日的异常,还有那包毒药……萧元胤当真不知情吗?
他只是不想相信。
到了今日,面对这桩桩件件、铁证如山,再无法粉饰太平。
萧元胤只觉齿冷得厉害,全身血液似都在逆流一般。懊悔莫及。
如果早在甘姬一事上就狠下心来,许就没有之后这些事了。
如果他能更早察觉到……
“邬夫人墓地所在也是你散布出去的?”
他带着五弟六弟找到父亲后,把邬夫人埋骨处告知了父亲,当时三弟好似也在,可他那时才多大?十多岁而已。
萧元承嘲讽地看着他:“怎么叫她邬夫人?你不是该叫她母亲?阿兄,倘有一日你到了黄泉,见了两个母亲,该叫哪一个是好?”
置于膝头的双手收紧成拳,又缓缓松开。萧元胤闭了闭眼,睁开,站起身。
“她们都是我的母亲。”所有的愤怒与挣扎尽皆褪去,脸上恢复平静,“阿母会谅解我。”
“亏你还有脸提阿母!”萧元承一捶床榻,神情狰狞起来,“连你也被那个女人夺了去!你怎么有脸——”
“大公子,”太岐坞管事出现在门外,“五公子来了。”
话音才落,萧元度风尘仆仆、阔步入室。
萧元承的话音戛然而止,看着来人,满脸阴沉,仇恨再不遮掩。
萧元胤转过身,神情复杂。才要开口,被萧元度打断。
“该知道的我都已知晓,我有几句话要单独问他。”
萧元胤情知这些免不了,叹了口气,说了句不要冲动,脚步沉重地出了屋室。
萧元度走到榻边,居高临下,也不迂回:“当日遭遇胡虏,你推我下马,是为救我,还是为杀我?”
萧元承不答。
萧元度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跟着问出第二个问题,和萧元胤如出一辙:“我阿母埋骨之地是你透露给胡虏的?”
萧元承缓缓咧开一个笑:“常山贱妇,岂得好——呃!”
死字尚含在嘴里,就被萧元度捏着脖子一把提了起来。
萧元度死死盯着他,双目如急欲见血的利刃,杀气四溢。
萧元承本就青白的面色愈发如鬼一般,艰难喘息着,还不忘笑,笑里带出几分遗憾。
“只恨……没能,及早除了你!可笑,你为一个女人,生不如死,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早在巫雄时就该直接除掉姜女,而不仅仅是威吓。
大前年多好的时机,那个时候的萧五日日酩酊烂醉、任人宰割。结果还是错失了,怎不让人遗憾。
萧元度心口一窒,如挨闷拳。
面色一变再变,眼底很快布满阴戾:“一个女人而已,你真以为能影响我多少?不妨告诉你,我很快就要新娶,新妇乃何氏女。惜在你不能亲临道贺。”
萧元承一听新妇出自何氏,喘息顿时急促起来:“你以为,与何氏,联姻,就、稳操胜券?”
“走着看好了。不对,我忘了,你是再看不到那一日了,也再不能为你的好兄长保驾护航了。”
萧元承缓缓瞠目,意识到什么,一时魂惊魄惕。
“你防的不就是这样的我?我又岂好让你们失望。”萧元度哂然一笑,一字一顿,“我所遭受的,全部都要还回去。我所付出的,自然也该得到应有的回报。”
“你——你!”萧元承费力抬手,手指着他。
萧元度纵声大笑。
待欣赏够了他的惊恐、骇然与不甘,笑声也戛然而止,眼底只余无尽冷意,如看一个死人。
掐在脖子上的那只手倏地收紧,将萧元承扯近,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三兄既思念亡母切切,那就先行一步,去与你的阿母相伴罢。无需挂念,因为很快,我会送你们一家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