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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珑今年也十二了,日常虽仍是一副天真懵懂之态,却已渐渐知事,眼前又是这般血腥场景……
看向她旁侧,发现其乳母和侍女尽皆呆站着,没有一个想着先把自家女郎带离。
姜佛桑不便上前,好在郭氏也注意到了,略作迟疑,终是走了过去。
弯下身,小声道:“姑妹,此处不宜……且随我——”
萧元珑如梦方醒,甩开郭氏的手,对郭氏的话也置若罔闻,缓步走近佟夫人。
“阿母……”嘴里叫着阿母,一只手颤巍巍地放到佟夫人肩上。
不料却被佟夫人一把搡了开。
萧元珑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倒在地,右肘火辣辣的,应是摔破了皮。
往常一点痛就跟阿母撒娇不停,恨不得喊得天下尽知,而今却再张不开口,因为眼前的阿母是那样陌生,陌生的让她害怕。
还有七兄,萧元珑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敢把目光落在那张泛着死气的脸上。
七兄死了,为了救她,死了……
再不会张开眼睛看着她笑,再不会轻揪她发髻叫她“小没良心”,再不会陪她嬉笑玩耍,再不会把爱吃的吃食通通留给她……
“七兄,七……”
“住口!”
佟夫人双目仿若充血,看着亲女的眼神充斥着厌恶,犹如宿世仇敌:“怎么不是你、为何不是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萧元珑却似乎听懂了。一瞬间,小脸煞白,无一丝血色,整个人都开始轻轻打颤。
贾妪心道,完了,什么都完了,
佟夫人骤闻噩耗、心神大乱,她拦了,但没能将人拦下。今日这种场合,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已是人尽皆知,即便佟夫人清醒过来也是无力回天了。
叹了口气,还是轻声提醒:“夫人,你吓着八娘子了。”
佟夫人已是激狂之态,哪里还听得进别人的话。
“不是她,元贞不会死,元贞,七郎……”抚着萧元贞的脸,又失声痛哭起来。
姜佛桑隐约猜出了什么,看向一步开外的萧元珑。举步上前将她扶起。
“八娘子,此间正乱,你又落了水,需得换件干净衣裳,不若我先送你回去?”
萧元珑愣愣的,这回没再挣扎。
萧元度皱了下眉,正想另唤人来送,见姜女冲他微摇了下头,只好将话压下。
菖蒲被拦在外面没能进来,姜佛桑想送萧元珑是真,也想借送萧元珑之机,让菖蒲去撷芳院看看。
以防万一……她如今的身份很多话不便说,等会儿甚至未必能继续留下,但钟媄与萧元奚可以。
也是巧了,才到前庭就看到钗环已卸、换了吉服的钟媄,与萧元奚联袂匆匆而来,一张素面,甚至来不及重新上妆,足可见急切。
“无人知会你们?”姜佛桑问。
大婚当晚碰到这种事,实在是……
但出了人命,而且死的还是府里的公子,非同小可,他二人若迟迟不至,落在别人眼里又是一桩错处,尤其是身为新妇的钟媄。
这也是她想让菖蒲跑一趟撷芳院的另一层原因。
钟媄瞧了眼侍女红豆,红豆羞愧垂头。
闹亲结束,置青庐的小院便就落了锁,听闻府中出事,红豆本是要去叫自家女君的,却被原本的一等侍女阿姿拦了下来。
阿姿道:“新妇既入青庐,翌日方得出,若半道出来,必招不幸。”
红豆便就迟疑了。若非钟媄隐约听到些动静,今日真就要吃个暗亏。
“罢了,以后再说与你听。”随即注意到她右手牵着的萧元珑,“表、姑妹怎地失了魂一般?”
就连后头跟着的萧元珑的乳母和侍女也是如此。
与姜佛桑对了下眼神,很快反应过来,吩咐红豆和另一个贴身女侍阿葵,“你们送八娘子回去。”
萧元珑却突然握紧姜佛桑的手,仰头,战战兢兢地问:“五嫂,七兄还能救回来吗?阿母她,她还要我吗?”
姜佛桑心口一窒,弯腰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发顶,略过前一问,柔声道:“你阿母只是一时受激,心神失守,才会认不得你。她说得那些话你也不必往心里去,回去睡上一觉——”
“一觉醒来阿母就能好?”
姜佛桑顿了顿,点头,“会好的。”
萧元珑又往后园方向看了一眼,随红豆和阿葵离开了。
“五嫂,”萧元奚满面忧色,隐隐透着难过,“七弟当真已经遇害了?”
钟媄跟着问:“怎么都说是尹姬杀的,那可是她亲子,竟有母亲下得了这个狠手?”
姜佛桑道:“我所知也不多,不过——”
三人边说话边往后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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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客中除了豳州豪族,还有他州来使,相州刺史甚至亲至贺喜。前者可交给子侄,后者则由萧琥亲送,所以姗姗来迟。
随着他的出现,湖心亭内死一般寂静,除了啜泣声,雅雀不闻。
萧琥看了眼佟夫人怀中的七子,眼中闪过一抹沉痛,转头呵斥曹管事,“还愣着作甚!”
方才没有强来是碍着佟夫人主母之身,现下主公都已发话,曹管事再无顾忌。
在他的示意之下,几个孔武有力的侍从围拢过去,直接上手,打算硬扯开。
“啊!啊!!”
佟夫人疯了一般,一只手抱着萧元贞,另一只手胡乱挥动着,不许那些人近前。
“阿瑕,你在做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来者是鲍老夫人。
上了年纪的人受不得吵闹,早早就去客院歇下了,想是才听了消息。
姜佛桑打量着她,比之前回见面她似乎老了许多,一手拄着杖,由孙女佟茹搀扶着,脚步拖滞,不似以往硬朗。
看来长子的死以及佟家的近况对她打击甚大。
鲍老夫人先是到了萧琥跟前,一声女婿才将叫出,看清萧琥脸色,急忙改口,“使君,阿瑕她一直视七公子如己出,那么好的一个孩子,说没就没,便是老妇我想想都心痛,况乎她?阿瑕是失了智了,才会胡言乱语,使君万勿当真。”
举袖擦了擦眼泪,见佟夫人还在呢喃“勿碰我儿”这些,走过去劈脸打了她一掌,怒斥:“我看你是昏了头!七郎是尹姬所出,你生的是八娘!”
不知是这一巴掌的威力还是被鲍老夫人的话刺了心,佟夫人迟愣愣看了她一会儿,眼神竟慢慢露出几分清明。
“不,你说得不对。七郎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才是他的阿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