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上好的玉佩送给世交家的小孩子,显得很珍重,但是自古“金玉奇缘”这种话传得太多了,为了避免有定娃娃亲之嫌,钟未央此时心思郑重,特意悄悄吩咐赵嬷嬷把原本准备好的状元及第金锞子给拿掉了,最终回给夏侯家纯哥儿的礼物是一套文房四宝,既不带金,也不带玉。
又聊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夏侯大少奶奶主动告辞,钟未央出言相留,但是没有留住。
等客人一走,孙嬷嬷就把恩姐儿抱了回来。
小家伙手里还捧着个小小的湖蓝色沙包,娇嫩的脸蛋透着红润,眉眼舒展,证明她刚才玩得挺开心的。钟未央牵着她的小手,忍俊不禁,问道:“刚才好玩吗?”
恩姐儿笑着点头,然后低下头,两只小手继续摆弄着沙包。
钟未央抬起头,把目光看向孙嬷嬷,带着询问的意思。
孙嬷嬷脸色一紧,连忙谨慎地答道:“两个孩子没玩别的,就玩了沙包,就是丢来丢去的!恩姐儿挺高兴的。”
钟未央目光中带着思索,不急不缓地问:“那纯哥儿是怎么跑进去的?门口的小丫鬟呢?”恩姐儿的屋子门口可是有两个小丫鬟同时把守的!没那么容易让旁人跑进去!可是困难的事情突然变简单了,这就奇怪了!
孙嬷嬷一直在屋里守着恩姐儿,她也不知道原因,默默地低着头,表情为难。
这时,赵嬷嬷急忙忙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后怕,脸上都带着细汗,脸色微红,语气含着隐忍的怒气,硬着脖子说道:“奴婢刚才去审问过了,小丫鬟说纯哥儿手里拿着小匕首,吓唬她们,所以她们才让纯哥儿跑了进去。还有,夏侯家的那个眼角带痣的丫鬟塞给了她们两个小荷包的碎银子,堵了她们的口!少夫人,您看,该怎么处置?”
恩姐儿这时也抬起小脸,把干净而童真的目光看向钟未央。钟未央摸摸她的头,轻声告诉道:“你继续玩吧!”恩姐儿点点下巴,又把头低了下去,玩着沙包。
司徒玥音也坐在一旁默不吭声,心里却是十分惊骇的!这夏侯家的人也太嚣张了吧!
小孩子身上竟然带有匕首!丫鬟还敢买通镇国公府里的下人来隐瞒事情!想着,她的目光又怜惜地看向恩姐儿,顿时觉得庆幸,幸好恩姐儿没事。要是那个纯哥儿太顽劣,真的拿匕首伤人,会是什么后果?她都不敢想象!
眼角带痣的丫鬟,就是钟未央上次同情的小兰。钟未央上次见她在危难时还能护着小主子,觉得她是个忠心的丫鬟。
这还真是世道无常!有时候你认为是朋友的人,却默默地在你背后插刀子。
刚刚和夏侯大少奶奶的言笑晏晏顿时化作了烟雾,在钟未央的脸上和心里烟消云散了。钟未央此时的脸色可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乌云密布!今天夏侯家的这个无礼举动实在是触犯了她的底线!
匕首!这比昨天那半个鸡蛋大的石头更要危险!那个身上带着匕首的纯哥儿竟然还陪恩姐儿玩了半个时辰!想想都心寒!让人耿耿于怀的是,夏侯家的下人还明目张胆地买通她的丫鬟!让她直到现在,才知道纯哥儿身上藏匕首的事!而且那个叫纯哥儿的孩子已经超出顽皮的范畴了,他敢用匕首吓唬丫鬟!这哪里是顽皮?钜哥儿那个熊孩子都没他这么熊!此时,钟未央已经把夏侯家的人通通视为需要防范的人!那个纯哥儿更是意味着危险的存在!
除了思索纯哥儿和丫鬟,钟未央还开始质疑夏侯大少奶奶!夏侯大少奶奶是不是在这屋里时,就知道了这事?可是她表现得那么镇定,丝毫没有提及这件事!是心思太过深沉么?
另外,钟未央一直以为平蒙院被管理得井井有条的,没想到这会子是挨了当头一棒,她的丫鬟这么见钱眼开!这么容易被人买通!平蒙院就是她、恩姐儿和司徒明的小家,如果连家里的丫鬟都靠不住、无法信任,她和恩姐儿还怎么能有安全感?钟未央眼睛有点红,斩钉截铁地发话道:“把那两个小丫鬟逐出平蒙院!其他的事,交给管事媳妇,依家法处置!另外,立刻把平蒙院里的丫鬟、婆子都叫到堂屋,把这件事当面说清楚,告诉她们,要是再有明知故犯的人,下场还是这样!”
“是!”赵嬷嬷神情恭恭敬敬的,急忙忙地出去办事了。
“嫂嫂别生气。”司徒玥音轻轻地说道,她的脸上和眼睛里都布满了黯然和低落。
“我怎么能不生气呢?”钟未央无奈地叹气,右手撑在炕桌上,扶住了额头,孩子气地嘟起嘴,抿紧着嘴巴,感觉心里很泄气,觉得自己帮个人都是白帮了!同时,肺里又涌动着膨胀的怒气,夏侯家这才真正是表里不一!当面对她感激,背后却有这么目中无人的小动作!
为了不吓到恩姐儿,她特意放轻了语气。但是恩姐儿还是敏感地感觉到了钟未央的情绪,小家伙把头靠在钟未央膝头,一动不动地趴着,乖得不得了。
钟未央拍拍她的背。
钟未央正生着气,清江和松月磨磨蹭蹭地走了进来,低着头,轻声说道:“奴婢们早就从二少夫人那儿回来了,但是少夫人刚才正在待客,所以我们不敢进来回话。”
钟未央嘴唇微张,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尽量平息自己的心境,她不愿意把对一个人的怒气迁怒或发泄到另一人身上,过了片刻,平静地道:“你们说吧!”
“是。”松月表情还是很紧张,并没有因为钟未央的平和语气而放轻松,忐忑地答话道:“二少夫人家事繁忙,没有见我们。琼玉轩里等着十来个管事娘子,都是排队在等候二少夫人吩咐事情。白嬷嬷也很忙,听说少夫人不能去,她什么也没说,就被二少夫人喊去做事了。琼玉轩里那些大丫鬟,个个忙得脚不沾地、团团转,我们就找了正房门口守门的小丫鬟打听,我们给了那小丫鬟二十文铜钱,小丫鬟才肯开口。”
钟未央听到这里,表情很无语,眼神甚至可以说是迷茫,心情真是啼笑皆非!她自己才刚刚怀着不满和怒气,严厉地处置了平蒙院里那被买通的两个小丫鬟,一转眼间,她的大丫鬟就说,她们刚刚也去买通了别人院里的丫鬟!
这是间谍游戏么?抓住别人的间谍,同时,向别人派遣间谍?
这下好了!她责怪别人目中无人,现在她自己可能也是一丘之貉。原本二少夫人就讨厌她,要是再让二少夫人知道这件事,估计关系要更僵化下去了!如果,不是她钟未央的丫鬟,而是别人的丫鬟出钱向二少夫人的丫鬟打听事情,或者是自己的丫鬟去琼玉轩以外的院子里打听事情,估计都很平常,毕竟只是打听平平常常的事情而已,大概谁都不会较真。现在的问题是,偏偏事情就发生在她钟未央和二少夫人之间,二少夫人对她心存芥蒂,二少夫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对她翻脸!
这可怎么得了?她不禁感叹起了赵嬷嬷的口头禅,心里真是烦恼透了!剪不断,理还乱,是“烦恼”,恰似“一山冰雪向下崩”!她早上还怀着热情,要想办法缓解她与二少夫人之间的矛盾,现在心都凉了。钟未央此时很沉默,心情很苦恼,脸上和眼睛里一点希望也没有了,那些亮光都如烟火般熄灭了。
松月和清江原本觉得这事很平常,为了打听事情,就给外面那些小丫鬟几个小钱,让她们开口,这已经不是她们第一次做了,甚至,这些钱还是赵嬷嬷给她们的,是赵嬷嬷教她们这样做的。但是刚才,赵嬷嬷给平蒙院里的丫鬟、婆子训话,说的内容正好和她们刚才做的事情相关,所以她们尽管心里忐忑,但是不敢对钟未央隐瞒,一丝一毫都详细地讲了出来。
松月说得脑袋越来越往下沉,下巴贴在了胸口,中途便说不下去了。
于是,清江接着说道:“小丫鬟告诉我们,二少夫人这几天一直这么忙,她一直在门口听着,并没有发生什么跟九少夫人有关的事情。小丫鬟还说,她并没有亲耳听见二少夫人吩咐丫鬟来请九少夫人,可能是二少夫人在回来的路上吩咐的。还有,我们也问了,那个来咱们院子里传话的粗使丫鬟,确实是二少夫人院子里的人,是因为大丫鬟和二等丫鬟,以及婆子们都要帮着二少夫人忙活事情,所以白嬷嬷才吩咐了那个粗使丫鬟来传话。”
钟未央把一桩桩心事都暂时拂开,不让自己太心烦意乱,转换了一下思绪,忍不住好奇地问:“二少夫人在忙些什么?那些丫鬟和婆子又在忙活些什么事?”
二少夫人似乎对理家这事很没有经验,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章法!上次就为了去库房找一样东西,把琼玉轩里的大部分丫鬟和婆子都带去帮忙,结果人多手杂,反而打坏了库房里的东西,坏了事,把一件小事给变成了一件更大的麻烦事!
钟未央没有鄙视二少夫人,她只是觉得疑惑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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