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是整个蜀中,乃至西南的中心,成都粮价暴涨,连带着整个蜀中都不安稳,有司也不止一次地向李瑁汇报这个问题,他们讲地都麻木了,也不见李瑁有丝毫的异常。
李瑁虽然没有那些世家家主年纪来的大,但他见过的世面却比他们来的要多,更何况他还有李泌和杨慎矜这两位智囊相助。
谯为周在谯府没能等来李瑁服软的消息,却等来了另外一个消息靖王殿下在节度府宴请蜀中世家,世家实力中排名靠前的几位都在李瑁地邀请范围之列,但却偏偏漏掉了谯氏。
此次哄抬粮价谯氏本是主导,但此次宴请偏偏将这个始作俑者给漏掉了,谁都猜不透李瑁的意思。
粮价大涨本就是蜀中世家甩给李瑁的下马威,如今李瑁宴请他们自然不会是为了犒劳他们。
李瑁军旅出身,近十年来死在他手中的吐蕃人近三十万,听去过西境的商旅所言,现在松洲城外的山谷中还能看到昔年松洲一战的皑皑白骨,世家家主们对于靖王李瑁这个杀星自然是希望能够敬而远之。
家主们本想着称病推脱,婉拒掉李瑁的宴请,但靖王府的人的一句话便让他们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若是阁下不能准时前来,殿下当亲自带着御医来府上为阁下诊病。
靖王亲至,而且还是带着御医,这若是被当场揭穿了无异于是欺君啊,这不等于是将自己送到李瑁的刀口吗?
众位家主这时无论是忙的,还是病的全部都好了,当着靖王府的人的面一口应了下来,风雨无阻,必定按时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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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瑁回到成都的第三日,傍晚,剑南节度府门外。
李瑁常驻剑南,出来征战时期外一直都是遥领的剑南节度使一职,故而李瑁在剑南并无王府,水灾时期也没有兴建的打算,所以一直暂住在剑南节度府中。
剑南节度使属军职,李瑁官拜天策上街,又有上柱国之称,威势盛隆,剑南节度府的勋门外立戟十六,以彰殊荣,普天之下独此一家。
众位世家家主走在节度府的门前,看着冷意森森的一十六支大戟,看着两列手持利刃,目光冷峻的王府亲卫,心中猛地泛起一阵寒意。
此时他们觉得李瑁就像门外一对栩栩如生,张着大口似欲择人而噬的石狮,而他们则是自己送上门的野兔。
未见其人,士气便已先弱三分,这些家主的底气已经不似之前那般足了。
这十六支大戟是李瑁昨晚连夜命人摆出的,为了就是威慑他们,李瑁倒也是深谙用兵之道。
“众位可算是来了,李某可是在此处等会已久了。”节度府的门外,专程接待的李泌一见众人来次此,便迎面上去笑道。
李泌极少来剑南,成都识得他的人并不多,这些世家家主大多连李泌一面都没有见过。
老辣的董易见李泌身着一身青衣,不满三旬,于是盯着李泌看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上前拱手问候道:“有劳大人在此久侯,大人看着面生地很,愿请教大名。”
董氏乃成都世家之首,董易本人更是西南大儒,以他的名望,就算是见了益州刺史也是足可分庭抗礼的人物,今日竟会对靖王府一个迎客之人如此礼遇,众人见了不禁觉得惊讶。
就算靖王强势,堂堂董氏家主也不必如此恭谦吧。
董易自然不必向他们解释什么,董易能在家族子弟中脱颖而出,成为董氏家主,这份眼力自然是了得的,他只是通过李泌的装束和模样便猜出了李泌的身份。
一身青衣布袍,三十上下,能有这般气度的其实寻常的迎门小童?
李泌对于董易的礼遇倒是没觉得什么异常,他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拱手回道:“董老客气了,在下李泌,蒙殿下不弃,腆为靖王府文学。”
李泌之言一出,方才还面有不解的众人立刻醒悟了过来,纷纷上前道:“原来是文帅,失敬失敬。”
靖王府文学,区区从七品官职,寻常众位家主都不会看在眼里的人物,但偏偏李泌就是例外。
李泌之于李瑁,无异于郭嘉之于曹『操』,他虽无实权,但李瑁却对他言听计从,府中人称之为文帅。就连镇南大都护马和剑南节度留后崔乾佑见了李泌都要客客气气的,他们又岂敢轻慢。
李泌知道他们的心思,与他们一一还礼后便引着他们入了节度府。
节度府中,李瑁正在正堂中设宴款待,李泌坐在李瑁身旁的次席,众人也纷纷落座。
李瑁当先举起酒杯对众人道:“承蒙诸位抬爱,应本王之邀来府一叙,本王在此谢过了。”
众人都是被李瑁胁迫而来,不禁在心里腹诽了几句,嘴上还是客气道:“殿下严重了。”
李瑁拍了拍掌,示意上菜,对众人道:“粗茶淡饭,简单地很,委屈各位了,还望各位将就一下。”
众人原以为李瑁尊贵,娇生惯养的,能吃得惯什么粗茶淡饭,无非也就是谦虚一下罢了,可当饭菜端上来时,他们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这真是粗茶淡饭。
十个人,面前加起来统共摆了八道菜,而且都是素菜,没有半点荤腥,连配菜的米饭都是糙米,难以下咽。
众人看着眼前的饭菜,不禁面『露』苦『色』,这哪是什么亲王午膳,就连寻常百姓都吃的比这个好。
李瑁倒是一本正经地指着面前的饭菜对众人道:“蜀西水灾,百姓食不果腹,就连父皇都为此降低了御膳的规格,本王为表与民同受,理当追随父皇之后。”
李隆基贪图享乐,众人都是知道的,要说李隆基为了蜀西百姓节衣缩食他们是万万不信的,但李隆基的餐桌上吃什么,众人都不知道,他们也不可能去求证,自然是任由李瑁分说,他们只是纷纷附和道:“殿下爱民如子,有殿下在此真乃剑南百姓之福,我等佩服。”
李瑁摆了摆手谦虚道:“爱民如子不敢当,只是恪尽职守罢了。本王身为大唐皇室,又兼剑南节度使,自当上报父皇,下安黎民,众位以为然否?”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众人纷纷附和道。
就在众人纷纷附和的时候,李瑁却突然话风一转,环视这厅中的众人冷冷道:“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有人与本王为难,与父皇为难,与百姓为难,众位以为此人可杀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