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冯文通是怎么说服裴纪的,反正当顾瞻被安排为长安知府后,冯文通就被提名了长安府录事参军。
这次轮到林时生不愿意了,倒是林嘉若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眼不见为净”,林时生才勉强放过。
正月十六日,顾瞻和冯文通启程赶赴长安。
城门外,林嘉若正依依惜别地目送着同去长安的林嘉兰,突然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林致之忙问。
“冯文通要去长安!”她一脸懊恼。
林致之愣了愣,是要去长安啊,怎么了?
“我娘也在长安啊!”林嘉若哭笑不得。
林致之也笑了。
萧聿和徐长寿死后,徐窈宁最恨的就是冯文通了,冯文通这一去,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其实前世那个我的死也不能全怪冯文通——”
回城后,林嘉若就近跑去了鲁王府东苑的书房里,开始给徐窈宁写信,争取为冯文通保下半条命。
“他说我出事那几天,他正好被萧环月关起来了!”
林致之淡淡一笑:“你确定他说的实话?”
林嘉若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嗯”了一声。
林致之听得有些不舒服,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信他?”
林嘉若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对劲,停了笔,认真地看了他两眼,忽然一笑,软软地说:“他既然曾经被当作你的影子,就不该那么不堪,所以,我想相信他!”
他猛地将她揽到怀里,鼻尖相抵,低声笑道:“嘴这么甜?”
林嘉若嘻嘻一笑,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脑海中却不期然地闪现那天夜里冯文通的眼睛。
那是一双哀伤到极致的眼睛。
他说,你不是她,她已经被我彻底弄丢了……
……
顾瞻和冯文通启程,长安那边派过来的人也差不多是同一天启程,正月二十七日,新任京兆府李重便抵达了京城。
李重这个级别的官员,自然不可能劳动秦国公主林嘉若去迎接,不过陇西那边的事务一直都是她经手,因此,第二天紫宸殿面圣时,林时生派人来请她过去一同接见李重。
林嘉若一出现在门口,就感受到了一道炽热的目光,循着望过去,差点要砸门走人。
林时生看到她的脸色,若有所思地循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那个随着李重一起进京的长安子弟正规规矩矩地低着头,看不出什么异样。
林嘉若在一瞬的失态后也恢复了正常,对着李重和蔼可亲地勉励了一番。
待李重两人离开后,林时生疑惑问道:“你认得那个韦阅?”
林嘉若顿时沉下了脸,哼声道:“认得!他之前是银州都尉,卫长淮在他手上吃过亏!”
“只是这样?”林时生狐疑地问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韦阅是代表陇西贵族来京城入仕的,阿若一向懂事,不至于为了以前的一点过节就对人家记恨到现在吧?
女孩儿突然涨红了脸,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话:“你去问大哥哥!”人就跑了。
这么诡异的反应,林时生当下就让人喊了林致之过来问话。
“韦阅是长安韦氏的嫡系子弟,同京兆韦氏也有些渊源,这次入京,韦玄承亲自为他说过好话,原本要安排的是兵部郎中的官职,现在——”林致之抬了抬头,淡淡一笑,“陛下说,既然长安知府自带了一名录事参军,李重当然也能自带一名录事参军!”
兵部郎中从五品,录事参军从七品,这个降级还是挺狠的。
“韦玄承没有闹?”林嘉若咋舌问道。
“闹还不至于,又不是真的同族——”林致之低头在公文上快速批复了几句,笑道,“不过也劝谏了许久,毕竟韦阅的身世和冯文通天差地别。”
可是皇帝陛下对这件事异常坚持,谁劝也没用。韦阅纳阿朵为妾的时候,林嘉若才十三岁,十三岁的年纪,在林时生眼里属于幼女,对于觊觎他家幼女的狂徒,只是降职已经很给面子了。
林嘉若目光闪了闪,倚在书案一侧仰头看他,贼兮兮地笑道:“如果爹爹知道我十二岁就被某人觊觎了,会怎么样?”
他放下笔,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道:“只要肯把他女儿嫁给我,随便他怎么样!”
说着,拿起桌上已经拆封了的信件,取出里面厚厚的一沓信笺,递给她。
“之前你让我查阿朵的身世,已经查到了——”看着林嘉若结果信笺翻开,不禁有些感慨,“那个阿朵,还真的跟你有些关系!”
林嘉若快速翻看着,脸上讶色越来越浓。
林嘉若的外祖母刘氏有个嫡亲的妹妹,十岁时被人拐走,一直到刘氏嫁人之后才找回这个妹妹,只是找回之后没多久,小刘氏就病逝了。
“小刘氏曾被卖到西北边境,戎人洗劫边境村庄时将她掳走,在关外生活了十几年后才逃回中原,阿朵应该是她留在关外的后人。”他一边说着,一边拿了另外一封信拆阅。
林嘉若震惊了好久,才回过神来问道:“那她还有其他后人吗?”
林致之摇了摇头:“暂时不得而知,不过我已经让明琮留意了。”
林嘉若痴痴地想了一会儿,叹道:“真是没想到……还会这样……不过这种事怎么留意呢?要不是阿朵自己跑到关内来,谁能想到……哎……回头写封信告诉我娘去……”
林致之笑道:“去年年底卫长淮回京述职的时候说了,明琮天天想着出关打个痛快,说不定得到这个消息,正好借口出关去!”
他说着,将手里看完的信件放了回去,挽起袖子准备磨墨写回信。
林嘉若见状忙绕到他前面把磨墨的活揽了过来,林致之笑了笑,铺好纸笺,一边等她磨墨,一边又拆阅了一封信。
“大哥哥……”她软软地唤道。
“嗯?”他一边看着信,一边轻声回应,眉心刚刚拧出的皱褶因她的轻唤而瞬间消逝。
“谢幼卿升了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随驾拟诏,堪称天子心腹,而谢幼卿,是谢宣曙的长孙。
“谢幼卿善舍人也适合他……”林致之应道。
“爹爹点了韦编为太常卿……”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什么情绪都没有承载。
他的目光被信上的内容抓得紧紧的,对她的回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没事,袁宴应付得过来……”
她“嗯”了一声,乖巧地没有再打扰他。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把手里的信递给她:“你也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