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纸……快给我,我还要带她回家喂奶,”那个妇女更心虚。
李默故意看着纸,说:“你说她是你的女儿,她叫什么名字?”
几个同学反映过来了,立即逼近了一步,不过这个妇女老奸巨滑,力气还很大,看到不好,拼命地向外挤去。关健人多,有许多人没有反应过来,尽管李默在后面已经叫了起来:“抓住她。”
还是让这个妇人跑出去了,然后跳上一辆摩托车,车子前面还有一个男人,载着她,迅速地逃走。
郭紫蓉问:“她是什么人?”
“人贩子。”
“现在谁还要女婴?”郭紫蓉又莫名其妙地问。
“谁说没有人要?”李默讥讽道。
有三个去处,一是流向外国,有的夫妇没有生育能力,于是有的组织从中国合法或非法“领走”大量婴孩,交给他们哺养。这是所有结局中最好的结局,尽管也会遇到一些变态的人,那终是少数。
还有一种,被一些非法组织弄到各个妓院,这些女孩子长大后,说不定能成为一名童妓。
第二个去处,被弄到一些极度贫困的山区,成为童养媳,这个结局也不算糟,至少她们能平安长大。
第三个去处,则被卖给了洪七公,若是舵主心好的,虽然不给他们或她们吃得饱穿得好睡得暖,但至少还能保全他们四肢。遇到心狠的“舵主”,直接将小孩子腿脚打断,让他们出去乞讨。
只要在火车站或汽车站看到这群小孩子,背后都有一名心狠手辣的“丐帮舵主”。
“这些人真可恶,李少春,你们真没有用,抓一个妇女都没有抓住。”
“郭紫蓉,不要怪他们,这些人贩子逃跑的能力天下无双,抓不住就抓不住吧,就是抓住了,派出所查不到证据,顶多关上几个月就释放了。”
“要严打。”
严打是好,可多少人被误“打”了?
“李默,你怎么知道她就是人贩子?”
“你看这糨褓,布料做工都是比较好的,再看那个人贩子什么打扮?我有些怀疑,所以才撕了一张作文本纸,来试探她。”
“农村也有坏人哪。”
“哪里都一样,有好人有坏人,但人贩子也不仅是农村人,他们即便不是农村人也会打扮成农村人,这样才不会引人注意。”
其实李默的心没有郭紫蓉想的那么热,这种现象往后去越来越多,甚至有胆大的人贩子公开抢小孩子,也包括弃婴,往后去越来越多。各地政府不得不成立一些收养弃婴的机构,可在一切向钱看的情况下,这些慈善机构也有的变了味道,有的公开与人贩子联手,将孩子弄到机构里,向政府骗钱,再将孩子以外国人收养的名义,重新卖给人贩子。
公安部门也查,至少会做一个样子,可只要有了买方市场,加上制度不完善,包括贫富分化,计划生育,领养制度的不合理……等等,这种情况就杜绝不了。
李默本来不想管的,不过看到了,也就是一种缘分,他家也不缺这个钱,正准备将她抱起来送医院呢,这个女人贩子过来了,她若是什么也不说,直接抱走,李默又不会干预。
也不是个个都是人贩子,也有好心人的,即便是农村人,只要抱养了,至少能活着吧。
但她说了一句,我的儿,娘错了。
李默产生怀疑了。
另外就是现在人贩子暂时还不是太多,即便有,都缺少“经验”,胆子小。
不知道是无意中这对人贩子路过的,还是就住在这附近,听到了消息赶过来的,看到人多,他们有些犹豫不决,直到郭紫蓉大喊了一声,还没有动静,女人贩子才走入场中,将婴儿抱起来。因为经验还不丰富,做贼心虚地喊了一声,我的儿。否则大大方方地将婴儿抱走,李默又不会多想了。
孩子还在哭,李默想了想说:“李少春,你骑车载着我与她到医院去,郭紫蓉,你到黄老师哪里替我们说一声。”
“她生病了?”
“不知道哎,先去医院看一下再说吧。”
李少春性子也顽劣,喜欢搞怪开玩笑,不过心肠还是不错的,这也叫臭味相投,与李默能裹在一起,并裹了那么久的同学,一般心地都还好。
小孩子都抱起来了,不能不管,于是骑着自行车将他们拉到医院。
医院大夫问了问情况,也没有表扬,特别是这种大医院,这样类似的事例更多,国家都管不的,他们能管得了吗?
当然,也不会批评,替婴儿量了量体温,做了一番检查后,一个大夫说:“不是生病,是饿了。”
“这是哪家的父母,就是丢掉不要,也要给小孩子吃一个饱吧。”李少春斥责道。
“不好说,也许是她的爷爷奶奶丢的,又不知道丢在哪里,满城市的转,转到快天亮了,索性丢到我们中学门口来了,婴儿饿了……”李默也在瞎猜,然后他也在转,来到一个正在抱着婴儿的少妇面前,将情况说了一说,并且从兜里拿出十块钱,让这个少妇喂这个婴儿喂一点奶水。至于李少春,一张脸早就胀得红红的,扭过头。
“李少春,你还是清纯大男孩啊,替我看着她,我去买一点东西回来。”
李默先是回家拿了一点钱,又跑到商场里买了一大堆尿布、婴儿的衣服、奶粉、几个奶瓶与两卷卫生纸与一个大包,回到医院,然后看到李少春正抱着小孩子,还缓缓地抖动着,加上吃饱了,婴儿居然睡了起来。
“李少春,行啊,看来你以后一定是一个好父亲。”
“李默,你不要开玩笑了,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先回学校,向黄老师请一个假,然后将她送到我家,让我爸妈养着她。”
“你爸妈同意吗?”
“有什么不同意的,再说我家也不穷,多一个人吃饭无所谓。”
“那好吧。”
李默接着婴儿,李少春又骑着车子载着他们回到学校,学校正在上课。李默看了看手表,说:“黄老师正在隔壁班讲课,我们不能再等了,否则会误了上午去我们镇上的班车。”
又将婴儿交到李少春手上,两人小心地上了教学楼,但还有一些学生好奇地从窗子看着他们。来到隔壁班上,站在门口,李默喊道:“报到。”
郭紫蓉说了,黄老师也知道了。他停止讲课,问:“李默,你将这个孩子抱了,打算怎么办?”
“黄老师,我正要向你请一个假,准备将她抱回家,交给我父母养。”
“你父母同意吗?”
“我家人丁比较单,我妈又信佛,他们一定会同意的。”李默刚说着,婴儿醒了,又开始哇哇哭了起来。
李少春眼巴巴地问:“李默,她又怎么啦?”
“可能撒尿了,你将尿布拉开看一看。”
李少春拉开了尿布,不是撒尿,是拉了一小堆耙耙,差一点将他看吐了。可李少春是一个捉狎鬼,他看着一大群好奇的学生,说:“快给我一张尿布。”
李默放下大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尿布,李少春将沾满耙耙的尿布撕下来。一个班的学生都轰动了,有几个胃口差的学生,直接跑出了教室。
“李少春,你在做什么。”黄老师喝道,又冲外面喝道:“你们跑什么跑,难道你们没有从这个阶段过来吗?”
说着,又弯下腰,将婴儿的屁股擦干净,耐心的换上尿布,说:“李默,你们回去,快点回去,糨褓也湿了,天冷,小孩子容易生病。”
又将卫生纸与尿布打成一个小包说:“将它也丢到楼下拉圾筐里。”
看来黄老师在家也是一个模范丈夫……
两人在无数学生与老师观注中,离开中学,又去了汽车站,刚好,再晚几分钟,去曹镇的汽车就走了。
到了柳叶圩,李少春说:“你们这儿真富。”
他眼中富的标准,就是村村都有人盖起了楼房,这时候的晚省农村楼房,不亚于后世的上百万豪车,虽有,但极少极少。
至于柳叶圩之外的地区,已经开始出现初步的打工潮,不仅是妇女出去做保姆,许多人也出去了,有的做烤鸭的,有的做豆腐的,有的在卖菜,有的在收破烂,有的在替别人装璜,还有的在一些家俱厂上班。头脑灵活的一年也能挣好几千块钱带回来,头脑不灵活的,连吃饭都是问题。
还有更恐怖的暂住证制度。
想办暂住证,必须要持当地的证明,在指定的时间去派出所办理暂住证,错过了时间,或没有当地的证明,就办不了暂住证,成为三无人员,又叫盲流。有的初来乍到,挣不到钱,要吃要喝要租房子,舍不得交纳每月暂住证的暂住费用,即便有乡里开的证明,也是盲流。
有的领导将这些人视为洪水猛兽,认为这些人不在农村安心种地,一起来到城里,成为了城市生活与工作的不稳定因素。这种歧视,义务兵也能看到,农村的兵从哪里来必须到哪里去,城市兵一转业基本上就有工作。
所以李默从来不认为有平等的存在,往后去是富人与穷人之间的不平等,但往前去,是城市与农村的极度不平等,当然……像某个大姐那样,认为农村人是下等人,那什么也不要说了。
办了暂住证,各种不必要的开支,比如租房子,交暂住费,还有各种排挤受气与瞧不起。不办暂住证,则是盲流,一旦抓住了遣送……可不是像大家所想的那样遣送。
一般下半夜,各个联防来查出租房,千万不要无证同居,那样准得是非法同居罪……轻则劳教,重则判刑。没有暂住证的,得遣送,但不是将你送回家,先押到某个地方集结,也就是拘留,或者劳教,送去修铁路的啥,修上几个月或几年再将你送回家,治安人员更会上来拳打脚踢,还放狗咬。反正只有抓住了,不管多久能健康地回到家里,算是很幸运的,极少数人更惨,有的被打死,有的病死,有的被活活吓死。若是不了解,电影里清末哪些被贩卖到外国的华人是什么样子,这些被遣送的盲流就是什么样子……直到特区一个知识分子也被这些治安人员弄死了,才引起上面的重视。
眼下,什么都不能怪,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不当投成一个农民。
那个王书记为什么排斥宜乐公司的招工,也是这个大环境的产物,不但他,还有市里的一些领导对宜乐公司这种做法十分排斥,幸好被上面压了下来。
当然,宜乐公司也老老实实地替工人办暂住证,尽管哪些治安人员不敢深更半夜来宜乐公司查盲流。
两人来到李家,李家的房子在83年十分突兀,不过到了86年年底,要好得多了,李少春也不惊讶,他隐隐听说了似乎李默家种大棚蔬菜赚了一些钱,还有一个有钱的外国亲戚。
李默母亲担心地说:“小默,她不是有病吧。”
“我们去医院检查过,她一切健康。”
“唉,作孽,作孽,”李默奶奶说。
既然没有病,李默父母也就同意收留她了,就是李默母亲抱怨了几句,这不是替我找麻烦吗。然后取名字,李默说:“叫小宝吧,别人当她是一根草,我们当她是一个宝。”
“小名得贱,就像你小时候,三岁还不能说话,都以为你是哑巴,然后将你小名改成小默,说你是小哑巴了,不久你就会开口说话了。”李默母亲反对道。
“原来你这个小默,是小哑巴啊。”李少春哈哈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