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了。
谁都没想到,镖局的一个趟子手突然就死了。
燕赤霞放弃了夏侯兰,匆匆分开众人来到尸体旁。他是州府的捕快,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能不管。
这次穿越很不一样,好像是从梦中醒来来到现实。一切都必须谨慎,没人能保证这次死了会不会还能重生!万一不是渡心魔劫,万一就是现实世界,死就真的死了。
他不敢再浪,只得先做好本职工作,大喝道:“都别动。”
众人果然都安静下来,州府捕快是地头蛇,跑镖的人万万不敢得罪。否则对方随便使点绊子,也不说你有罪,拖上两三那个月,跑镖得赔死。
林镇南说的很对,跑镖的人不能总靠武力,不然趟子手伤亡后的医治抚恤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一两次还行,发生的次数多了不但坏了口碑,金钱上的窟窿也堵不住。
何况镖局生意是靠口碑维持的,口碑崩了,豪门大户不肯使用,离着黄可就不远了。
他过来围着死者转了一圈,仔细检查一番后,再次望过夏侯兰,道:“三天前便死了。”
夏侯兰面上不动声色,心下早已起了滔天的波浪。
乱了,乱了,鬼魅魍魉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象征着正道力量衰微,压制不住妖魔邪道了。
天下乱象纷呈,乱世要来了。
众人大惊,死掉的趟子手这三天和他们同吃同住,除了更加沉默寡言一路走来并无异常,怎么可能会三天前就死了?
别说趟子手不信,镖头也不信,他以为燕赤霞是故意找事勒索钱财,道:“差爷,您莫要玩笑?”
燕赤霞反问:“你觉得我在玩笑?”
镖头回过味来,官差勒索银子用不到这么扯淡的理由,只要有人死就能做成大案。
他此刻心中非常害怕,若趟子手是三天前死的,那三天来跟着他们的人是什么?饶是他走南闯北见识多广,现在两条腿也抖成了筛子。
“差爷救命,差爷救命!”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趟子手的尸体开始膨胀了,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根本不像是刚刚死去,尸体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斑块,有的地方皮肤已经开始脱落,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
噗嗤!尸体的肚子炸裂了。
“诈尸啦!”众人吓的魂都要没了,两腿哆嗦着大叫。
那些和死者关系好的,一起吃过饭的人立刻干呕起来。胆小的甚至晕了过去,就连拉车的骡子都吓软了四条腿,跪在地上口吐白沫。
“镖头,我也无能为力啊!”燕赤霞冷笑道。
镖头尽管外表看着忠厚,又做出一副胆小如鼠的样子,实则却是个奸诈狠辣,杀人不眨眼的。方才趟子手出事,可没见到他有紧张。他现在的样子倒像是早就知道趟子手要死,做出的一切动作表情都像是在表演。
说到表演,难道还有谁比燕赤霞更熟悉吗?关公门前耍大刀,死胖子,你还嫩了点。
“洪远镖局从上到下都是奉公守法的人,对朝廷尽心尽力。前番江南民变,李将军粮草将尽,是草民亲自带人把朝廷的饷银送到,官军士气大振收复宣城……差爷,还请帮忙抓住元凶啊!”镖头一番唱念做打,真情流露,剩下的趟子手果然收了心。虽然害怕,到底还是站稳了脚跟,继续护住镖。
燕赤霞迅速的查看了一遍记忆,道:“天高三尺李青天?”
夏侯兰噗嗤一下子笑出声来,天高三尺李将军。说的是他行军之中,每次驻扎到一地,必会勒索搜刮,百姓们苦不堪言,编排了一个段子,说他搜刮过的地盘地都低了三尺。有促狭的文人便说不是大地被刮走了三尺,是青天高了三尺,因此才得了一个天高三尺的诨号。
镖头一口气堵在胸口,尴尬极了。燕捕头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装不懂?李将军做的事情不过是官场中常见的手段。
燕赤霞又道:“三天前镖局都去过什么地方,有什么异常?”
“差爷,我等除曾在一个废弃的寺庙歇脚,再没有去过其他处,当时并无异常。”
“什么地方的寺庙?有什么特征?”
“那寺庙好大,廊檐重重叠叠,气象宏大严整。庙里的菩萨慈悲威严,金光闪闪。只是……”
“只是什么?”
“差爷,你说奇怪不奇怪。这么好的庙,偏偏废弃了。没有人在里面修行不算,连个流民乞丐都没有。”
“你确定什么人都没有?”
“小的带人住进去的时候,特意前后都找了,不管是方丈室,还是香积厨都看了一遍,一个人都没有。寺庙后面还有一片荒坟,荒坟上有一棵十几个人手拉手都合抱不住的古树。”镖头说的很认真,连庙外的环境都没放过。
荒废的寺庙,古树,荒坟,这特娘的明显是很容易出事的环境,你个走南闯北的镖头会不知道?
现在是什么时代?王朝末世,表面上朝廷还有力量平定各地叛乱。但地方民不聊生,百姓困顿,洪灾、旱灾、蝗灾、风灾、兵灾,上天就像特意要跟百姓过不去一样,轮番降下灾祸。
天灾人祸兼官吏腐败横行,大厦根基早就烂了。基层组织败坏又导致盗匪横行,道路不径,此等情况下哪个商队和镖局敢入住荒山古庙呢?
燕赤霞直接把疑问问了出来。
“差爷,不是咱们非要住进去,实在是不得已……”
迫不得已,这狗日的世道,谁能顺心的活着。燕赤霞阻止了他的辩解,道:“少说废话,带路去寺庙。”
“差爷,小的此趟镖因为绕路本来就已经耽误了半月,实在不能耽搁了。”
夏侯兰也道:“某家有紧急军情,更是耽搁不得。”说着他拿出来一枚令牌晃了一晃。
军情确实不能拦截,不但不能拦截,还得护送。但燕赤霞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血腥气,还有他身上无时无刻不在的窥伺感,怎么能放他走。
“你不能走?”
“某家不能走?”夏侯兰双目圆瞪,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反问道。
天下前三的剑客心意何等的强大?燕赤霞元神微微刺痛,感觉一柄鸿蒙初辟天地初开般的宏大剑意侵袭过来。他澄心滤思,神念立刻一转,用红楼中学到的法门反击回去。
“哼!”夏侯兰吃了一个闷亏。
燕赤霞收了神通,那股令人厌恶的若即若离的窥伺感消失了,血腥气也消失了。
问题不在夏侯兰身上,他心思电转,瞬间想明白了前后因果。
好胆!这是连自己都算计了进去。
他冷笑一声:“你可以走了。”说完理都不理夏侯兰,催动出一股火苗弹到死者身上。一团黑烟从死者身上升起,鬼怪一般张牙舞爪欲要吃人。
“差……差差爷,老张被脏东西害了?”
“哼,雕虫小技。”夏侯兰憋屈道,若非身负将军的重托,他绝对要让这个狂妄的捕快付出代价。
燕赤霞没理会,等火焰熄灭了,拇指和食指撵起一点灰烬使劲一搓,放到鼻子下闻了一闻。好险,他快走两步,走到镖头跟前:“三天前是谁发现古庙的?”
“是我!”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书生。
燕赤霞扫了一眼,小小镖队倒是藏龙卧虎。书生看着朴素,但鸿运当头,福星高照,显然是个有造化的人。
“贵姓?”
“免贵姓宁,小字采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