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都总监夏秉忠大太监的干儿子被踩死了。
宫里面一阵沉默。
不沉默还能怎么办,派出大军攻打商会,把征南军主帅前金吾卫统领兵部职方司郎中贾琮逼反?
正隆帝还没昏头,平时小打小闹由着太监们去抢盐商总行的席位,敲打赦大老爷,敲打贾家,那是帝王平衡术。龙椅上哪怕坐着的不是他,换了其他天子也会做出同样的行为决策来。
但真要和贾家这种有钱、有兵、有人望的庞大势力直接闹翻,那是自毁长城。
正隆帝没那么糊涂,肢解一个庞大势力有很多种办法,直接短兵相接那是最愚蠢的。纵观历史上的太平盛世,基本上都是君贤臣明。
天子不是不能搞死勋贵,不是不能杀大臣。贾家这样最先投靠过来,在天下背负巨大声望,无论民心、士林都有巨大影响力的,绝对不能一杀了之。
当然他就是想要搞死贾家,那也是不可能的!
怕是命令都没出皇宫,就有人通风报信给贾琮了。
所以他才招了奇人异事,弄出个替身法,要打破天子不能修行的传统。只要未来自身修炼有成,长生不死,有的是时间来处理。
用佛陀的话说,天下万事万物都是成住坏空。
现在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将来也有盛极而衰的那天,只要他长生不死,靠着巨大的威望,什么事情做不到?
当今天下的形势用士子们的话就是千年未有之变局,所以一动不如一静,治大国若烹小鲜,最好是采用黄老之道,少干涉,多观察,握紧刀把子和钱袋子。
但现在哪里还是他一个皇帝能勒住缰绳的!
说了是千年未有之变局,那就是局势很乱,浑水摸鱼的人很多。
不但宫外面,那些大士绅大商人,世家贵族,外朝官员,便是宫里面那也是鱼龙混杂,各有各的利益。
太监们就跟唐朝的太监一样,那也是形成了太监家族了。
尚未等正隆帝想出办法,宫里的娴妃便失踪了。偌大的一个皇宫,有着森严的守卫,更是有着气运金龙的守护,竟然让四大妃之一的娴妃失踪了,简直是个笑话。
但确实发生了,鼎盛时期的王朝发生了这样诡异的事情,正隆帝出了愤怒,那就是不寒而栗啊!
妃子都能失踪,这要是有人想要害他,岂不是很容易?
正隆帝当皇帝十几年了,要说连宫里的权力都没掌握,那不是笑话么!
他可是被外朝的人评价为中兴之主,堪比汉文、唐宗的皇帝,发生了这样的丑闻,将来的谥号和庙号估计好听不到哪里去了。
长生不死的事情还没搞定,身后名起了波澜,正隆帝真是觉得要疯。
六宫总监夏秉忠也快疯了,神策卫的干儿子死了,负责的宫内防卫也出了篓子,皇帝不把他剐了才怪。满屋子的精兵强将都围绕在他身边,他们这些人跟老太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太监被剐了,他们这些老太监的干儿子也跑不了。
太监家族的传承那可是朝廷都承认的,有的太监得了爵位还能传给太监儿子。连家谱那都是做好的,族诛的时候照着名单抓人就行。
因此这些徒子徒孙,干儿子们那也是纷纷开动脑筋,想着怎么不死。
“总管,干吧!”
“干爹,不能再等下去了。”
“是啊干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不出手咱们都得死啊!”
夏秉忠的干儿子可了不得,虽然没了卵子,但个个都是能干大事的爷们。
“你们想干嘛?圣上还在呢!”夏秉忠看着群情激奋的干儿子,不得不出面怒斥。他可是背叛了老皇帝才上位的,正隆帝一直没换他不过是懒的换,可不代表他就能掌握了宫里。
御马监的一个大太监站出来劝到:“干爹,贾家连神策卫的监军都敢打死,多么好的机会啊!现在只要把事情闹大,逼反了贾家,圣上还能反悔?”
这个大太监原来姓张,叫张永,不过认了夏秉忠做干爹后,也改姓了夏。他长的五大三粗,彪悍矫健,看上去一点太监的阴柔都没有,反而如策马提抢的沙场宿将。
他是夏秉忠阉党一派的核心,手中掌握中御马监的一营千五百人,俱是甲坚兵利,忠心耿耿之辈。大乾朝的内卫里面金吾卫、神策卫、龙禁尉中有许多都是御马监调过去的,一旦下定了决心,蛊惑出当官的去跟商会闹翻,皇帝也只能跟着他们来。
龙禁尉原来都是勋贵子弟,后来贾琏从这里带了一批人出去建功立业。皇帝要预防龙禁尉的人心跟着贾家跑了,调了御马监的不少人去填空缺,结果闹出了老大的风波。
天子高高在上,哪里能想到一帮子勋贵世族子弟,能和苦哈哈出身御马监的人尿到一个壶?
……
皇宫。
正隆帝一面调兵遣将,一面派人去城西安抚。
甄士隐则在三世佛下召集奇人异士想办法处理龙气事故。
龙气代表的是一国之气运,哪怕没有正隆帝想修炼一事,也不能不小心对待。
此刻三世佛前人才济济,许多有名气的没名气的大乾朝的海外的修士都被正隆帝笼络了过来。披毛戴角之辈肯定没有,不过看面相和装扮却也不像是什么正经修士。
比之江南商会研究院的研究员,皇宫这里倒像是邪派聚集的散兵游勇。
“大国师,国朝气运正隆,些许龙气不稳很可能是地方出了灾情。帝国统治东西南北万里,不管是地震、瘟疫、洪涝都有可能,我们在这里推究原因没什么道理啊!”
说话是个披头散发嘴角长了一颗黑痣的海外散修,是甄士隐在茜香国笼络的高人。警幻做女王的时候根本看不上这些邪魔外道,因此轻轻松松就被他拉拢过来给大乾朝正隆帝卖命了。
他显然也不是什么吃斋念佛的善茬,乾朝的百姓死不死跟他也没多大关系。
乾朝的气运金龙破了也不在乎,反正越乱越适合他们搞事。
“黑真人此言有些想当然了。灾害出现,气运最多是有衰弱,其气不再为华彩,或有青、红、黑之色。眼前的情况却非这样,明显的是被人用偷天之法截了去。”反驳之人来头也不小,是礼部下面一个员外郎推荐过来的,当年贾琮小厮就是从礼部员外郎长随口中弄清楚的海上之变,然后找到了大法船的线索。
他是福州来的高人,从前不显山不露水。
不是江南商会招募各路修士好汉,当今皇帝也不会向天下求贤,广纳懂法术的仙家人才,他当然也不会从闽南来京了。
“八脚老儿有何高见?”那批头散发的黑真人被人下了面子,当即不高兴了。
福州来的高人外号八脚,不是因为他是个妖怪,而是形容他门路广,不管是扶乩,请仙,还是画符,念咒,打坐,施法,撒豆成兵全都有一手,天上地下河湖江海全都有人脉。
甄士隐当然也有自己的看法,他是得到高人,在天上号称情僧的高手,大小也是一个金丹上人,横行千里的存在。
不过他成道的法门是看了石头记入的道,人间的痴男怨女爱恨情仇之类的他还能利用上,布下长线大局,摆弄人心。
针对天下大势,历史洪流他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气运一事他当然懂的,但不是专业的,真没法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