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次买地,刘昌郝准备了多长时间?
两家大户不卖地?
刘昌郝说:“梁二叔父,刘三叔父,你们家,我帮不上,故我只有加钱,丁等每亩三贯,丙等四贯。诸位,可有异议?”
人家一不会进作坊做鞭炮,二不会要刘昌郝桑苗,可能需要刘昌郝那条长沟之水浇灌,也可能需要一台纺车,但帮助有限,加钱也是合理的,问题是,你加了钱,人家就会卖地?
庄木匠几人在边上却在叹服。
看似是一个无解之题,东家转了一个弯,立即得以解决。弯来了,刘昌郝继续说:“二位,刘梁村地真如此值钱,我家所种瓜与花,需近地自种之,然你们家地多,所多之地亦是租给别人种,何必拘于此山洼?”
他说完,向东、向南,分别摇了摇手。
“是啊……”
两家人如同醍醐灌顶。
原来刘梁村处于半封闭状态,是没办法的,但现在路修好了,与外界得以沟通。
刘梁村买不到地,刘梁村买不到地,可以去“山外”买地,三四贯钱都能买到半水田,真正的水田,丙丁等旱地一年能得多少租子,半水田一年又能得多少租子。
与刘昌郝所说的导黑水河水一样,还是脑袋没有转过来。
仅是一句,让两户人家惊醒。其实两个大户与刘家关系不恶,不然刘昌郝开口提买地,人家早走了。你家人再多,难道『逼』着我卖地给你,刘四根也不行哪。
一个『妇』人问:“昌郝,我们村地究竟值几何钱?”
一旦放大到外面,一起傻了眼睛。
“大婶,是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有何区别?”
“假话呢,是让你们乐一乐,人口越来越多,田地越来越紧张,故地价比较高。”
“真话呢,土地贫瘠,出产有限,虽我买了许多地,然我让你们植桑,田地以后依然不会紧张。除了能植桑的半水田、甲乙等地,余下丙丁等地,依然不值钱,它们真实价值,每亩只有几百文钱。”
“你为何买这么多地,出高价?”
“地在我手里种,与在你们手里种,能否相同?我之所以出高价,是想迅速买到手,不然你们不会卖。我买得多,乃是甜瓜需轮作,三年一轮,故才买下大片耕地。”
“你为何又买下许多山?”
反正问了,刘昌郝也答了,刘昌郝跑到孙岭村那边买下那么多地,与山,几乎将刘梁村的人惊呆了,还没有满足,继续买地。买地是轮种甜瓜,但买山是干什么用的?种苜蓿,见鬼去吧,谁相信。
“我买山,是因山成荒山,水土破坏严重,土质恶化,故我先种苜蓿,然后种花木,不图收益,但图定住水土。你们莫要多想。”
刘昌郝也非是虚言。
如果不是他来到刘梁村,这一带地势会有什么变化?因植被渐渐破坏,先是各条山溪陆续消失,其速度还比较快,据四爷爷说,他小时候各条山溪水流量还可以的,现在越来越不行。黑水河水流量也越来越小,最后也会消失,当然,想要黑水河消失,得有好几百年时间。
山上没有植被定住水土,汛期来临,表层风沙化的细土会被冲刷下来,山滩面积越来越大,将坡地覆平,耕地垫高,地势会越来越平坦,但真形成了这种较为平坦的地形,那时候才叫真正的贫瘠之地。
刘昌郝忽然明悟,黑猫大人给自己这个万亩锦绣西坡的任务,有点难完成,面积太大了。但不如此,护不住这方水土,甚至自己努力经营出来的大计划,几十年后,也会因为周边水土严重破坏,没有了生存空间。
没有人会考证这一带水土演变的历史,不过有一件事可以证明。
永乐大帝很厉害,但他将首都定在京师,看上去天子守国门很威风,然而确实太靠前,少了腾挪空间。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不及朱元璋,朱元璋先后考察了开封与长安,然而因为水土严重破坏,不得不放弃,继续于金陵立都。至于大都,老朱从未考虑过。
长安不大好说,然而开封呢,以举国之力,开一条运河,能费多少力气,可想当时开封周边恶化的程度。从现在到朱元璋时,隔了多少年,相信不会超过三百年。
有人自做聪明,说:“也是,山上种树木,虽收益慢,候上几十年,未来也可观。”
候上几十年?刘昌郝不欲辨,他看着两家大户,转过弯了,这价格真的不低,两家便同意出售。付钱,签白契。他们两家都卖地,余下二十五户人家陆续签下契约与白契,契约是刘昌郝的承诺,白契是田地交易。
各户人家背着钱出去,张平临出门讪讪。
“张叔父,大村里(村中心)是是非非吾不问,我家与你家皆垄上,且我家对你家一向不薄。”
“是,是,我错了,我错了,”张平连连点头。
“你是错了,记住,端午节送我家礼。”
不是送端午节的礼,而是赔罪礼,送过了,两家一笑抿恩仇。
“善,”张平大喜,为什么家家立即答应,蚕桑收益都知道的,关键这里离京城近,丝线皆能卖上好价钱,所种之人不多,一是等不及,二是种不好。
刘昌郝承诺提供大苗,施肥方法,刘梁村几乎无人敢怀疑,种不好问题解决了,况且有新式纺车。桑田套种黄豆,加上做工的收入,等不起的问题解决了。鞭炮的工钱,本身就让许多人家眼红。
大伙走了,庄木匠问:“少东家,地够乎?”
自家事自家知道,不仅买来五百多亩地,刘昌郝还有一个大计划,坡地全部平整,即便留下一部分继续建山塘,这是一个长条形一路向北去的,最少能平整出五百余亩的坡地。
除了这么多耕地外,还有好几十座山,一旦开发出来,将是惊人的面积。当然,现在也不会质疑刘昌郝的投入,且看每亩甜瓜的收益。
够吗?还早着呢,刘昌郝又不好回答,含糊地说:“想自成一个大景观,依然远矣。”
“南边地更难买。”
“是啊。”
北边有几家与刘家不和,都是贫困人家,以利诱之,一起解决了,南边的耕地,有的人家不好解决,如刘四根家,梁永正家。
“慢慢来吧。”刘昌郝说。
徐小娘说:“少东家,买得及时。”
刘昌郝买孙岭村的地,是偏远的地,买刘梁村的地,也算是偏远的地,近田,已经有人开始播,再耽搁几天,偏远的耕地同样会有人播种,那时候买,会非常地麻烦。
那是不可能的,刘昌郝从去年开始谋划,一直盯着呢,怎可能拖到播种时才买。
孔押司又被请了过来。
白契换朱契,两座坟山不能动,后面几座山又拿了下来。甜瓜上市后,刘梁村再无一人说刘昌郝败家,脸都被打肿了,还能说?但一个个说刘昌郝疯了。买山是花钱不多,但问题是年年纳税。好吧,看你能在山上玩出什么花样。其实孔押司多少也有些狐疑,刘昌郝将孔押司带到花圃:“你看,这些皆是牡丹花。”
“若是山上植起大量花树,我又育出几百亩牡丹花园,京师会不会有人来观之?”
信任是一步步培养出来的,作为一名押司,孔押司略有些贪,但办事还可以,不然刘昌郝也不会说。
“原来如此。”
“李大官人长于经商,我人单力薄,商贾非我所长也,所长乃是学问,乃是种植,不得不如此。”
“汝之学问,亦非同小可。”
孔押司释去狐疑,带着敬佩走了。又送走了一趟瓜,也是第一茬瓜的最后一趟瓜,刘家终于从地狱级繁忙中解脱出来。刘昌郝让大伙停下手中的活,过来聚集,主动承认道:“我也有所失误,若春天多请十人,或许又是另外辰光,让诸位辛苦。”
不过这个失误是难免的,虽然他对甜瓜熟悉,一是粗犷式的种植,一是更科学的精耕细作,一是地面爬蔓种植,一是上架种植,难免会有一些判断误解差。并且多请了十人,春天人手又会略多,那时候刘昌郝也不知甜瓜能卖出十几文的高价,各方面必须要算一算的。
天『色』还早,为了表达谢意,刘昌郝每名女工都发了两贯钱的奖励,也不仅是奖励,从这时起,刘昌郝许多安排,都是为“万亩”在做准备,此外,提前发了五贯钱的工钱,让各个女工带着七贯钱先回去,明天再来。
三十五名『妇』女很开心,工钱就不少了,还有一匹彩绢,以及两贯钱的奖励,那怕再辛苦,也是值得的,一个个高兴地回家。剩下的是“自家人”,刘昌郝说:“你们知道的,我买了许多地,且劳碌也远超过我的想象,只好让你们每户提前安排一人先回老家,每人带两到三户过来。其要求,人要忠厚勤快,身体须健康,其家须赤贫。”
赤贫懂的,秦庄二人是例外,家庭情况不穷,来到刘梁村,未必能呆得住,毕竟多数人有着故土情结。
但回去的只有张德奎七户,秦瓦匠与庄木匠是不敢回去的,盖氏与张德奎乃是一个村子的人,且盖氏还在京城看病呢。
刘昌郝继续发钱,每户少者,如盖氏、荆老五几户,发了十五贯奖励,多者,如韦小二、秦瓦匠、庄木匠等几户发了三十贯奖励。谁敢收?秦瓦匠与庄木匠都不敢要:“少东家,太多,太多。”
“诸位,你们权当是我家大佃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