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俊这会儿心情大爽,想着一笔巨款就要踏踏实实地拿到手,怎么也是有些小激动。
他掏出烟点着,猛吸了两口,这地儿确实偏,曾经是啤酒厂的旧址,酒厂搬迁后,此地原本打算建设一个主题公园,却不知怎么的就成了一片无人问津的荒地。
酒厂前面是穿城而过的大江,夜风吹来微微有些清爽,不过荒地里蚊子不少,叮得张家俊不敢就这么站着不动,只能不停地走来走去,心情有些焦急地等待着电话响起。
江面上,有轮船经过,汽笛地鸣叫声在暗夜里特别的刺耳和响亮。
正焦急间,远处一个身影慢慢走近,手里的电话也响起,张家俊正打算按下接听,铃声却断掉了。
来人似乎向他招了招手,越走越近,借着朦胧的月光,张家俊总算看清了来人,来人除了手上拿着一瓶水,并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你怎么什么都没带,不是说好拿钱给我吗,还约这么个地儿,我要不是老本地,找都找不着这儿,约个酒楼包房不行么,我来请嘛。”
“就知道你是老本地,才找这么个你熟我也熟的地方,钱带了,在车上。这地儿荒太久草太深了,晚上视线不好,就没开进来,一会出去就给你。这么多的钱在人多眼杂的地方给你,你不觉得会被人盯上吗?这地儿多好,安安静静,没人会惦记。”
“我就说过转账不好么,都不用弄的这么费周章,非得要现金,你提现也麻烦,我去存也麻烦,一大袋子钱,拎着都麻烦。”
张家俊嘟嘟哝哝,显得有点不耐烦。
来人并没回话,四下里看了看,“嫌麻烦你可以不要,你我不是都省了事儿。”
“呵呵,那不能,再多也不麻烦。”张家俊陪着笑。
“那最后说清楚,我们两清了,以后别再来找我,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们没有认识过,明白吗,手机可以还给我了。”
“明白明白地,我今后不会再找你,这是最后一次了,你看我铺子都相好了订金也付了,我正经八百做我的小买卖,我们从来就没认识过。”
张家俊把手机递过去,来人接手机,仔细地查阅,张家俊怪怪地笑笑,“这有什么好检查,就只跟你通过话。”
来人没有理会张家俊说什么,只是仔细拿着手机拨弄,一边慢慢踱步到张家俊身后,最后确认没什么问题。
“沈志彬那儿你没跟他说什么吧。”
“没有,这其实就我跟你的事儿,我出来就去见过他一次,就几句话。”
“行吧,我们走,去拿钱。”来人伸手搭住张家俊的肩膀。
张家俊正想回头说话,忽然觉得脖子一热有些疼痛,伸手一摸有热热的液体,那是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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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毅和秦刚在去找沈志彬的路上接到刘队电话,临时改辙,到达啤酒厂现场时,技术组正在做痕迹提取。
死者在废弃啤酒厂的仓库围墙边被发现,这一片地方早就荒了,也是这附近拾荒者的乐园,报案的也是一位拾荒地者。
据拾荒者陈述,这座废弃仓库里住了好几个跟他一样的拾荒者,昨天晚上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除了蚊子嗡嗡和江上汽笛,没有听见有人声,或许是也没怎么留意,这种荒地正经八百的人不会晚上来,除了他们几个拾荒者。
早上起来,看见围墙根儿上好像有东西,走近了看是个人,当时吓了一跳,定定神后才感觉应该是个死人,因为一动不动的,脚上少一只鞋,脑袋边上好多血。才慢慢走近,想看看他口袋里有没钱,结果在口袋里找出一个钱包,也没什么钱,就十来块现金,不过有身份证,于是就报了警。
死者,张家俊。
“死亡时间约在昨晚10:00-12:00,你们也看看现场,我见死者身份证的名字有点耳熟,听刘队说过一嘴,然后跟刘队报告,他说跟你们之前有个案子有点瓜葛,让你们也过来看看,一会儿回队里我们再具体谈。”小卫道。
李毅放眼四周扫视了一番,空旷,碎石,杂草,枯叶,是这儿一片地特征,围墙边的有明显的踩踏,有星星点点血迹,尸体身边有大摊血迹,循着血迹就到了仓库另一边,走过去的半道儿上,有一只皮鞋,应该是死者的,李毅拿在手里端详一番。
这一边视野更好,可以直接看到江边,地上也有明显血迹,初步目测,这段距离大约30米。
“张家俊的衣物要详细检查,痕迹可能会很多。”李毅道。
这个现场,与麓山逸景差异很大,一个了无痕迹,一个四处留痕。
“我想能找到的也许只有足迹,凶手根本不在乎在现场留下的足迹,他穿着的鞋,不会留到今天。”秦刚用手指指地上一处凌乱的脚印。
李毅看着现场的草丛和泥沙地上脚印道,“凶手与张家俊在这里有停留,可能在这儿做过交谈,这里有脚印很明显符合张家俊的鞋,另一组脚印一定是凶手留下的,这里是凶杀现场,围墙根儿是抛尸现场。”
30米,从这个位置到江边大概多出10米,加把劲儿再往前些,把尸体扔到江里岂不是更好?
还有一个问题,从这两点之间,并没有拖行的痕迹,凶手一直走到抛尸点的脚印,明显比凶杀地点的脚印深,说明凶手是把尸体举离了地面,这是为何?
“死者颈部动脉一刀毙命,刀口很长,足有7公分,深度足0.5公分,而且深度也比较平均,不是普通的刀,这一刀下去大量的失血应该几秒钟就会出现休克。”小卫道。
李毅脑补了一下,“肯定不是用直刀,很大可能是鹰爪刀这类带弧形的刀,颈部没有骨头,只要把刀尖刺进颈部勾住,用力一拉这个动作就可以轻松完成,一秒钟就可以解决问题。”
废弃仓库,杀人现场,这是一个好搭配,而且有预谋有计划,现场并没有打斗痕迹,如果有,在仓库里借宿的拾荒者一定能听见,这一刀一定很突然,死者完全无防备。
“凶手并没有采用拖行方式把尸体移到仓库墙根儿,会怎么做了,扛着?抱着?拎着?”秦刚道。
“如果不想身上沾上太多的血,最好的方法是拎着,不过也是最耗力量的一种方式,这需要凶手有过人的手臂力量,我一路过来仔细看过脚印,中间应该就只停过一次,我想是需要换个手拎,这个人力量不错。”
“为什么不拖行,这样省好多力。”
李毅指指地面,“这可不是水磨大理石的地板,这么多杂草,摩擦力大耗劲儿不说,晚上这里除了月光是没有灯光的,身上的衣服,皮带如果勾住了草丛里任何东西,弄起来就费神了。如果只是30米的距离,想快速把尸体移过去,我也会选择拎,当然,我没这么好的力量,中间可能会多休息两次。”
啤酒厂已经搬迁了有8年,知道这个地儿还能准确找到,这两个人如果不是经常在这里见面,起码也是这座城市土生土长的原居民,这两个人在乌灯黑火的废弃酒厂见面是为了什么,有什么交易?
这是李毅脑海里产生的第一个问题。
李毅有些后悔,昨天应该在秦刚提到张家俊已经出来的时候,应该马上联系做一次询问,机会就在一念之间失去,也许还有很秘密也随着张家俊的死亡永远消失。
这会是什么秘密,会和祝愉快的意外有关吗?他和祝愉快之间是一个什么样链条系在一起?
似乎疑问越来越多。
“你有什么想法。”李毅问秦刚。
“大晚上的来这种地方夺命,这是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带因为厂区废弃,监控早没了,我们还是晚了一步,昨天就应该先去找张家俊。”
“我们找不找他这是没人知道的,现在是有人急着要送他上路。”
秦刚想了想,“我们现在唯一知道的就只有沈志彬,可沈志彬前后帮张家俊出了不少钱啊。”
从事保险,三教九流的客户都会有,李毅肯定这一点,他现在揣摩的是沈志彬和张家俊这种朋友关系里的成分,钱是乐意还被迫出的,这可能会关系到眼前凶案。
“就没想过祝愉快意外车祸吗?”李毅问道。
“正想着,我也试图把他和祝愉快绑到一起,但我们手上还差点什么。”
“嗯,这是张家俊嘴里的秘密,不过已经带进棺材了,但是我想和他的那笔赌债应该能沾得上边儿。”
小卫走过来,三个人一起交流信息,“这边儿完事,一起回队里,刘队说跟我们一起开个小会,看看我们怎么来协作。”小卫道。
“张家俊的信息我们不多,麓山逸景的案子一直拖着我们,所以没花时间下大功夫,但也有已经进入视野的人和事,而且我觉得是要点,可以展开。”
赌博欠债、意外车祸、判罚从轻,出来就挂了,一个很连贯的过程。
颈部的一刀是必致其于死命,人还没死透就开始移尸,身上的证件现金都在,凶手似乎并不在意尸体被发现,只是要他死。
现场没有找到了死者手机,这点李毅一点都不意外,手机里的秘密,远比钱包里的秘密,更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