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内王通默默的望着自己的对手,这一战是他从战三十年来,最为残酷的一战,他没有逃避,没有退缩,甚至做好了战死的准备,所幸城门仍被他牢牢的抓在手中,他有些自豪的看着身旁的将士,同样身旁的将士也是一脸自豪的看着自己的主帅。
无人说话,唯有暖和的阳光不分敌我的照射在城池外每一个人的脸上,那是一张张疲倦不堪,一张张渴望不在厮杀的脸庞,他们彼此默默的看着对方,谁也没说话。
也不知谁说了句:“你们投降吧……?”声音不大,但寂静的清晨仍旧人人听得清清楚楚。
黎银的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应答。
如此这般,也不是过了多久,听得哐当一声,是兵刃落地的声响,那响声在寂静的早晨是那样的清脆动人。
跟着第二声“哐当”,在大明将士还未反应过来,就传来了第三声,第四声,很快哐当之声络绎不绝,在这样的清晨,宛如一曲动人的乐曲。
黎银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城门外浑身是血的将士,轻叹了声,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城门前,哐当一声丢下了手中的朴刀:“我们投降……?”
王通大胜,敌军投降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交州城,担心受怕的三天三夜的百姓,此时人人欢喜,家家放鞭庆祝,比过年还要喜庆,人人高呼万岁,气氛十分的热闹。
但有人欢喜,自有人忧愁了,黎银战败投降的消息传至义安城,人人面如死灰,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黎银的这四万大军是整个义安城最强大精锐,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他们投降的消息比前些年的那场地震还要大,使得所有观望的百姓,官员、大户、富户都开始哀大骂不止,朝堂之上的登闻鼓被人敲打了一遍又一遍,却无人理会。
往日热闹非凡的皇宫变得死一般的寂静,据说昨晚消息传来,皇帝当场就吐了血晕了过去,吓得皇宫一片混乱,好在太医及时赶到,一番整治后,皇帝才清醒了过来,当即下了一道罪己诏:“诏曰,立政兴化,必在推诚;忘己济人,不吝改过。朕嗣服丕构,君临万邦,失守宗祧,越在草莽。不念率德,诚莫追于既往;永言思咎,期有复于将来。明征其义,以示天下。小子惧德不嗣,罔敢怠荒。然以长于深宫之中,暗于经国之务,积习易溺,居安忘危。不知稼穑之艰难,不恤征戍之劳苦。致泽靡下究,情不上通,事既壅隔,人怀疑阻。犹昧省己,遂用兴戎,征师四方,转饷千里。赋车籍马,远近骚然;行赍居送,众庶劳止。力役不息,田莱多荒。暴令峻于诛求,疲民空于杼轴,转死沟壑,离去乡里,邑里丘墟,人烟断绝。天谴于上而朕不寤,人怨于下而朕不知。驯致乱阶,变起都邑,贼臣乘衅,肆逆滔天,曾莫愧畏,敢行凌逼。万品失序,九庙震惊,上累于祖宗,下负于蒸庶。痛心靦面,罪实在予,永言愧悼,若坠泉谷。赖天地降祐,人祇协谋,将相竭诚,爪牙宣力,群盗斯屏,皇维载张。将弘远图,必布新令。朕晨兴夕惕,惟省前非……“要说这份罪己诏可谓是声情并茂,细诵之下,还是能感受出黎利的悔恨之心,但愤怒的百姓早已不信任什么罪己诏,张贴在各大衙门前的罪己诏无人再看一眼,唯有骂声一片了。
与黎利的悲惨相比,杨峥可是一片惊讶之色,不仅是他,就是城内大小官员都难以置信,往日胆小如鼠的王通竟能打出如此漂亮,如此震撼人心的一战,但铁一般的事实在眼前,众人虽怀疑,却要不得不信。
接到消息的第一步,杨峥就让驿站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将这天大的好消息送到了京城,一来让皇帝、杨士奇等人放心,二来也让那些言官少说些废话,这一年多来,可没上奏折,若不是皇帝信任,内阁支持,他还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这一天。
据说消息送到京城,皇帝先是去了太庙,祭拜了列祖列宗,随后大摆宴席,宴请群臣,最高兴的莫过于内阁了,收了一年多的弹劾奏折,这一次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一回,皇帝更够意思,不但严令言官不许与杨峥过不去,便是往日弹劾的王通的奏折也一并收回,往日撤去的官职,也一并恢复,总之一句话,这一战决定性的战役,在明军大获全胜之下,无论是眼下的交州城,还是远在北方的京城都是一片欢天喜地。
而我们的杨大人则在众人的拥护下,开始走向了城门接受对方的投降了,本来投降,不需要弄这么大阵仗,但一来为了显示大明的亲和力,另一方面也是给是表示自己这个经略大人对他们的重视,为此他今日还特意穿了一身大红官袍,阳光下袍袖舞动,衣炔翩翩,好不英俊,一出现立即引起了街道上下观看的大家小姐,丫鬟高声尖叫,让人好不羡慕。
上了交州城上,大旗猎猎,昨晚激战的将士在接到命令后,没有一人回去休息,开始打扫战场,这不是才大半日的功夫,昨日的还是一片混乱的战场,今日一早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破败的城门也都换上了新的城门,城门上,道路两旁也都占满了将士,那些留在城池内的锦衣卫将士,则人人身着飞鱼袍,腰跨秀春刀来回巡视,而那些手持戈矛的兵丁,则负责将一道一道的防线布置好,让沿途看热闹的百姓站在了制定的百姓内,不可越过百线一步。
而沿途岗位的将士则是身着盔甲,手持长枪,抬头挺胸,目视前方,一言不发,显得威武不凡。
出了交州城门,一个侍卫立即递过一匹白色战马,杨峥身子一跃,跃上马背,引得众人轰然叫好,而两侧则是从东侧与西侧各自走出一对人马来,以王通、高航为首,人人身穿山文甲,头戴红缨盔,腰跨朴刀,人人手按刀柄,伴随杨峥左右,慢慢走向对立面的黎银大军。
对面的黎银大军,人人目光不由自主的盯着眼前的大红袍,这位安南经略的大名可是早已传遍了整个安南,就是寻常的百姓家的孩子也知道大明来一个叫杨峥的经略大人,但这么面对面的看,还是头一次。
谁也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安南经略,竟这么年轻,还长得这么英俊不凡,更让人惊讶的,他还是个文弱的书生,众人只觉得不可思议,在他们的脑海里,能步步为营,将偌大的安南一点一点的蚕食的人,怎么也该是个猛张飞一般的人物,却不想走来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儿,眼看着他面上带着微笑,如沐春风,不知怎么的竟有几分亲切之感,最初的那份紧张也去得干干净净。
黎银的面色变得有些严峻,这些年他没少与大明打交道,对于大明的选官制度,还是了解一点,大明选官,除了才学外,必得五官端正,眼前这人生得朗目英眉,鼻如悬胆,配上那一抹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倒也说得上是英俊不凡,就是才学,这些年他也听了不少,想来不假,只是这儿年纪太年轻了些,堂堂二品的封疆大吏,竟如此年轻,让他对这次的招降有些忐忑,不知对方是不是有这个把握能接纳他们。
眼看他已到了近前,急忙抱了抱拳道:“敢问这位可是安南经略杨大人?”
杨峥也知道自己年纪太过年轻,难免让这些人忐忑,一旦不足以让他们放心,这降服工作未必能尽如人意,当下也不含糊抱拳行了一礼,朗声道:“我便是安南经略杨峥,阁下可是大将军黎银?”
黎银本对他有些轻视,可看一旁的王通等人神色之中多有敬佩之色,倒也不敢大意,况且这几年安南经略杨峥的大名,在安南是威名赫赫,纵然心头有些疑虑,这会儿也不敢怠慢,抱拳点了点头道:“在下正是黎银,特率部下投诚!”
杨峥颌了颔首道:“黎将军大名,本官是如雷贯耳,本官深感佩服,难得黎将军如此深明大义,弃暗投明再好不过了,今日就请黎将军随本官入城,咱们好好喝上一杯不知黎将军意下如何?“
众人将他气度不妨,说话也不卑不亢,并没有带着上位者的傲慢,反而有些平易近人之感,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对这个年纪轻轻便坐上了安南经略位置的大明官儿从心里多了几分好感,纷纷抱拳行礼。
黎银道:“如此甚好!“说到这儿顿了顿,道:”末将的将印在此,请大人前来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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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