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百官也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几个御史言官抬头看了看杨峥,那意思很明显,这事儿有些荒唐,内阁再不说点什么只能任由一帮太监骑在咱们文人的头上拉屎拉尿了。
杨峥眼观鼻鼻观心,一副高僧入定的模样,全然没说话的意思。
百官一脸失望的嘀咕了声各自发出了一声叹气。
小皇帝显得十分高兴,双手拍了拍道:“好一句任用阉人保社稷,八千女子保朝纲。太祖爷果然是这么说的,朕也就放心了。”说完似怕百官有人说话,忙对身旁的太监道:“快,快奏乐,奏乐。”
“奏乐!”阮浪尖锐的嗓音立即飘过金銮殿外久久不去。
几个乐师忙奏起了曲调,大殿之中乐声悠悠,好不热闹。薛大人黑着一张脸却不是对着小皇帝,先前的锐气被小皇帝那么一打闹,顿时去了干净,竟再也生不出半分的勇气来,明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是王振在弄鬼,再给在自己毁坏铁牌寻找借口,可偏生小皇帝对他信任无比,如此荒唐至极的事,小皇帝非但是信了,还如此广而告之,他心头的怒气可想而知了,不由得感慨当年太祖皇帝的雷霆手段来,那会儿那个太监敢这么做,怕是想都不敢想,可这才不足百年,王振竟堂而皇之的干预政务,着实可恨,可恨。
他在心里狠很骂了几句,竟是越想越恨,恨先帝爷对太监太过放纵,恨王振的厚颜无耻,恨内阁首辅的不作为,从年初起,王振种种作为就昭然若揭,在他与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内阁首辅身上的时候,堂堂大学士竟对此视而不见,但凡有异言的,不过半日的功夫,弹劾的奏章就一本接着一本上到了司礼监值房了,王振或是有意还是无意少不了进行一番打压,久而久之,敢公然得罪王振的官儿就没有几个了,如今满朝文武百官差不多有大半是出自王振门下,对其行文武官员的大礼,可恨之极,对此内阁并非一点不知道,可这么几年来,内阁的态度始终暧昧不清说他与司礼监有勾结又谈不上,可说不是首辅对王振种种不法作为却是不闻不问,甚至更多的时候还表示附和,让人摸不着头脑,今日他处处针对杨峥,并非出自他的本意,而是他想看一看杨峥的真实态度,若能及时阻止王振,那纵然平日里有些勾勾搭搭他也能理解,身在官场谁没有个身不由己的时候,可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那是绝不能含糊的,这事儿往深处说,他就是要杨峥有个态度。
只可惜,杨峥的表现实在让他感到失望透顶,如此重大的事儿竟没有只言片语,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所以心头的那股怒气全都转到了杨峥的头上。
可惜的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杨大人好比那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
薛大人的一腔愤怒得不到回应,心头的郁闷可想而知了,只能一个劲儿猛喝酒汤,这一天他喝的酒汤足足比平日里还多了三倍。
比起薛大人苦恼与郁闷,司礼监的王公公可就快活多了,太祖竖立的这块铁牌就好比一座大山一直压制着他,让他无法动弹,为此他准备了足足七年,七年来他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到哪儿都看人脸色,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他本以为外面的那帮言官御史怎么着也得闹上一闹,却不想结果竟好得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百官除了一个薛瑄外,难得是没有人啃声,害得他白白担心了大半天。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没了这块太祖这块铁牌,一切就好办多了,不过这还得感谢一个人他的好朋友,好对手杨峥了,金銮殿上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通过眼线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没想到是身为堂堂内阁首辅对此一言不发,这种反常的迹象让他感到有些意外,他从未低估过自己的对手,他相信以杨峥的聪明才智,不会不明白这件事意味着什么,而这也是他疑惑的所在,他与杨峥关系不错,那是以前可如今一个是内阁大臣,一个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天子脚下最有权势的两个衙门,这种局面并存要么是相互帮衬,相互彼此仇视,二者存其一,但杨峥的态度一直很暧昧,既没有明显的合作意思,也丝毫不见争锋相对的劲儿,偌大的内阁衙门仿佛就如西湖里的水,看似波涛汹涌,却不见任何的凶险,而这也是他最怕的,只因你看不真切,不过今日无论是从敌是友,他都对杨峥心生感激,没有杨峥一言不发,单说铁牌这件事他未必就能过去。这份情谊无论杨峥怎么卡,他是认的,但在这之前他必须先除掉姓薛的,倒不是说姓薛的那几句不中听的话儿,他既敢这件事就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对此他并不在意,做臣子就算骂得再厉害,过了小皇帝这一关也是惘然,他恨的是对方敢公然挑战他的权势,既不是朋友,那就是敌人,既敌人断然没有容忍对方存活的道理。
有了计较,王振喊来曹吉祥一番言语。
后者心领神会。
不过几日的功夫,薛大人就摊上事儿了,而且事儿还不小。
说是薛大人带着一肚子怨气返回衙门,化愤怒为力量,仅四个多月就办完了在锦衣卫发生的十多起冤狱案。事有凑巧,薛大人办案期间,当时锦衣卫有个已去世二年的军官的小老婆美貌风流,与王振之侄、锦衣卫行事校尉王山私通,两人想马上成亲,但军官的大老婆贺氏以三年守孝期未满为由,从中阻拦。结果引起两人不满。王山便唆使那军官的小老婆状告贺氏,说她用妖术闷死了自己的丈夫。于是由锦衣卫将贺氏扣押立案,由都察院御史狱审讯判成死罪。素来善于查冤假错案的薛大人立即发现其中有冤,多次要求经办此案的监察御史复查平反,但那些人都因害怕得罪王振而借故推诿,只好又转交刑部议处。待刑部查清确属冤案后,薛大人便愤然对诸监察御史以渎职枉法进行了弹劾。
这下算是彻底把王公公得罪了,他的心腹锦衣卫指挥马顺和都察院都御史王文立即表示了不满,二人经人指点,立即向王公公大进谗言,王公公本就对薛大人恨之入骨,听后大怒,便令谏官弹劾薛瑄,以对当今朝廷不满为由,定为死罪,下于锦衣卫狱中。薛瑄入狱后,许多人纷纷前往看望,但只见他泰然自若,仍手捧《周易》在专心致志地诵读。通政史李锡知道后赞叹说:“真铁汉也!”午门会审时,由王文主审提问,薛瑄当即义正词严地斥责他说:“你身为御史长官,自当迥避,安能问我!”羞得王文无言答对。薛瑄蒙冤,震动朝野,就连王振的老仆人也为之痛哭不已。王振见众怒难犯,只好作出退让。后经兵部尚书王伟等上抗疏申救,才免了薛瑄死罪,将他削官为民,放回故里,这事儿在士林之中引起了不少轰动,山西、河南、关陇一带的读书人纷纷为其不服,薛大人也有争斗的意思,在牢里放出话儿,说什么做官者,虽愚夫愚妇,皆当敬以临之,不可忽也。”“爱民而民不亲者,皆爱之不至也。”一时之间,薛大人为民请命,为民伸冤,动人事迹广为流传。就连京城的百姓也加入其中,声势一时无比的浩大。
总算是薛大人知趣,知道眼前的王振有小皇帝撑腰,动静闹得再大,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况且市井传闻内阁首辅杨峥曾经去了一次牢房与薛大人进行了一番长谈,原本还有意与王公公抗争到底的薛大人忽的托人给山西、河南、关陇一带的弟子送去了几句话儿,大意是他心灰意冷,不想再争,这场闹剧才算是收了场,不过薛大人没想到的是,这次他致仕还乡的日子里,一面聚众讲学,一面进一步深钻细研正心复性理论,并进行更加严格的自我修养,使之达到了更高的境界。所著《读书录》名动天下,加之长期聚徒讲学,按照自己的思想体系,培养造就了大量学者,创立了著称于史的河东学派。在之后的一个多世纪里,河东学派不断壮大,薛瑄弟子遍及山西、陕西、河南、湖北等地,他们在弘扬薛瑄思想学说和发展程朱理学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这是后话咱们暂且不提。
且说,薛瑄致仕后,朝政算是平稳了一些日子,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一些不同来。
首先是在军事上,朝廷一改先前的温和,化被动为主动频频出动,今年年初的浙江的倭寇打击,先前小皇帝定下调子,按照太祖年定下的规定,日本朝工之船不得超过三只,而来使之人不得过三百,不得多携兵器等等。日本人最初奉约束,不久则贡不如期,动辄满载方物军械,出没于沿海,乘机侵掠,屠杀沿海军民。正统四年四月,倭船四十余艘,连破台州、桃渚、宁波,大嵩二千户沿所,又攻陷昌国卫,官庾民舍,焚劫一空。朝廷下诏加强沿海兵备,诛失事之将官三十六人。后又增设沿海防倭官,江浙一带的将士大部分都调往宁波、温州、台州一带。使得浙江的兵力多余平日的数倍。
其次在边疆的问题上朝廷也表现得十分猛进,自从正统四年,沐晟败归之后,朝廷便有意避开思任发,此番朝廷也是动用大手笔,借思任发犯景东、剽孟定,杀大候知州刀奉汉等,胁迫孟琏长官等司降之的借口,以右都督沐昂为征南将军,兼充总兵官,右都督吴亮为副总兵官,再次征讨思任发。在潞江大败思任发。除此之外,正月初,小皇帝命成国公朱勇与太监僧保出兵喜峰口,兴安伯徐亨同太监曹吉祥出界岭口,都督陈怀同太监但住出古北口,都督马亮同太监刘永诚出刘家口,各将精兵万人分路征剿。令辽东及各处军马探敌踪迹,搜捕剿杀。会泰宁卫头目与肥沙卫头目战于鄂尔坤,泰宁卫大败
除了军事上,在国库上,朝廷也是多有改进。
自洪武末年,浙江之温州、处州(今浙江丽水),福建之浦城等处,皆有银场,每年征其税课。其后福建岁额增至三万余两,浙江增至八万余两,地力枯竭而民不堪命。英宗即位之初,鉴于此地百姓困苦,下诏封闭坑治,而仍有流民私开银矿。于是福建参政宋彰,浙江参政俞士悦,奏请复开银场,使利归于上而“矿盗”自绝。章下三司讨论,浙江按察使轩輗力持不可,他说:复开银场仅为一时之利,而数百器用皆出自民间,恐怕有司横加科扰,其患尤深。不如择官典守,严加禁捕,盗自衰自息。朝廷用轩輗言,不开银矿。但在今年初年,朝廷却将复开福建浙江银矿调子定了下去,使得处州等地流民数千人,在叶宗留、陈鉴胡的率领下,到福建福安县采矿谋生。福建参议竺渊率官军围捕,被叶宗留所杀。酿成了叛乱。
文教上也没落后。
二月,云南道监察御史计澄等奏:开科取士,务得实才。今南北直隶凡遇开科,多有诈冒。乡贯报作生员或素无学问,请人代笔,其弊非止一端。乞敕该部会议,今后开科,令御史亲临各处严加考选,必得学问优长素无过犯者令其入试。其在京如遇称系军生各衙门吏典、承差人等,不由学校,不经考验,其间奸盗贪墨人等无所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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