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于都王子被发现的几个时辰后,一封加急文书就送到了白莲教教主赵全的桌上,算起来,那时候七公主率人也不过刚到况且的营地外面,还没有对白莲教的人开展行动。
赵全没在睡觉,他整晚都在入定中。
他比上任圣女更早地嗅到了空气中那股不寻常的味儿,那是一股说不出滋味却又让人毛骨悚然、难以忘却的味道。
他不知道是什么惊动了他体内的感觉系统,于是开始盘坐入定,想要在完全入定状态下,搜索那种味道的来龙去脉。
可惜整整一个晚上,他什么也没能搜寻到,但是那个异常的气息和味道却依然存在,而且越来浓烈,不经意之间,他发现了于都王子被害的现场,一下子猛然吓醒了。
赵全采用的这种搜索方式非常残酷,借用了许多部下和教民灵魂的力量,所以威力强大无匹。如果他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可以在一夜间搜索整个大漠地区,不过这样做的结果他是无法承受的,不仅他借用灵魂的那些人会枯萎死去,就连他自己也会活活累得三魂丢掉两魄。
所以当文书放到他桌上时,他已经知道里面的内容了。
不过他还是详细读了一遍文书,将呈报上来的情况与自己看到的景象仔细对比,他是在灵魂出窍查的状态下看到了那一幕,有些地方难免有所忽略,或者看得不够仔细,跟目击现场观察到的情况还是没法相比。
他被震撼到了,文书里所描述的情况,几乎跟他看到的情形一模一样。
他叹了口气,想到上任圣女曾经发过来的一封信,信里描述了那个小部落的人全部惨死的景象。现在可以断定了,于都王子和他们的遭遇一样,凶手是同一伙人。
赵全在心里苦笑,知道这下子白莲教是难脱干系了,估计会有许多人怀疑他们就是作案的嫌疑人,而他们根本无法解释这件事。
其实,这还真是高估他们的能力了,他们哪里有这等法力,若是有这本事,也不会用在草原各族上,早就打回去反攻朝廷了。
赵全一直坐着没动,脑子里回想着苗八讲述的关于大同城里那桩案子,那可是苗八亲眼所见,而且回来后还求他大作法事拔除不祥。
实际上,从那时起赵全就预感有些不妙了,天地间居然有了这么个恶魔般的凶手,这对所有人都是大灾难,包括白莲教在内。
不过这桩案子发生在大同城里,他当时正忙着帮俺答王完善秋季攻势的方案,也就没投入太多精力去关注。
而今又有两桩案子发生,还是在草原上,这已经对白莲教构成了挑战。他在接到上任圣女的信后,立即派人四处探查,结果发现有不少零星的牧民家庭也遭遇了同样的惨祸,人和牲畜集体成了空壳人。
“教主,这是什么样的恶魔啊,怎么会有这等手段,不会是咱们不知道的茅山道士出手了吧?”
白莲教三长老洛飞在旁边问道。
白莲教大长老萧衍峰陪同现任圣女去了北京城公干,二长老也代表教主出去跟沿海海盗联盟商量秋季相互策应的大事,所以教里只有三长老洛飞在主持教务,一般来说,教主和圣女都是高高在上的,不会关心这些日常的俗务。
急件到来后,洛飞自然先看了一遍,觉得此事不容乐观,就急忙亲自送过来给教主过目。
“如果是恶魔,那就太可怕了,但是更可怕的还有另一种可能。”赵全思索着道。
“那会是什么?”洛飞问道。
“一种诡异的瘟疫。”赵全缓缓道。
“瘟疫?不会吧,任何瘟疫都是发病在人的身上,没有这种肉身完好无损,只有灵魂空空如也的疫病啊?”洛飞感觉难以置信。
“的确如此,不过不管是恶魔也好,是瘟疫也罢,这情形都是很难对付的。这番草原上可真是要有大祸降临了。”
“难道教主也对付不了?”洛飞讶异道。
在他看来,教主就是神灵的化身,是无所不能的,当然圣女也是一样。
这些年来,教主大显神威,不负众望,他做不来的事真还没有见过,即便有,也是不为众人所知。长此下来,在部下和教民的心里,教主自然就成了神只的化身。
“我对付不了,根本找不到源头,不知道到底是人祸还是天祸。”赵全坦言道。
洛飞是教里的元老了,赵全用不着在他面前装神弄鬼,摆出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
“可是在属下看来,这明显是人祸,如果是瘟疫,那就一定带有超强的传染性,大同城里的案子发生之后,用不了多长时间,无论是内地还是草原上,这种瘟疫早就该传播开来了,染上瘟疫的人一定会很多。”洛飞说出自己的判断。
“不错,你分析的很有道理。”赵全赞赏道。
“多谢教主夸奖,属下只是偶然想到这些,不一定对。属下觉得,现在这情形好像是有人或者是恶魔随机作案。”洛飞急忙谦逊道。
“你分析的有些道理,但是你忽略了一点。”赵全道。
“哪一点,请教主指教。”洛飞躬身道。
“你说是人祸,可是没有人有这么大的能耐,你猜测是茅山道士那一派所为,这就更不对了,茅山道士出不了如此厉害的人物,就是历代天师教主也没有如此大的法力。我不是小觑天下英雄,但是一个人再英雄豪杰,哪怕无敌于天下,也做不到在瞬间吞噬几百人的灵魂,这根本就不是三界五行中的道行。”赵全细致分析道。
“吞噬?何以见得就是吞噬?说不定这些人的灵魂都被人用邪法拘走了。”洛飞反驳道。
他知道赵全喜欢部下在他面前发表不同意见,而不是只会唯唯诺诺,那样的应声虫在白莲教里是没有出路的,至少上不了高层的台面。
“如果是拘魂或者慑魂,需要有仪式,依然会有法力留下的痕迹,这些在现场都没有,别的现场我不知道,但是于都的现场我是亲眼见到的,上空有一层薄雾,好像一层厚厚的穿不过的墙,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猜测,那就是这场大祸的源头。”
“穿不透?怎么可能?”洛飞更是惊诧莫名。
他知道赵全说的亲眼看到,是灵魂出窍所见,这种灵魂出窍没有物理性,所以可以穿透任何物理障碍,不管是房子还是墙壁,都可以一穿而过,就如穿过空气一样简单,只有那些巍峨高耸、蜿蜒上百里的高山或者激流湍急的河流,灵魂才无法穿透或者不敢穿透。
教主居然说他无法穿透那一层薄雾,这就让人匪夷所思了,什么薄雾能够阻挡教主的灵魂?
“我也不知道原因所在,但是真的穿不透,而且那层薄雾让我有一种恐惧感,都没敢多做停留,就急忙回来了。”
“那层薄雾里有什么?”洛飞问道。
“不知道,但是是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并不邪恶,也不善良,甚至说不出是什么,总之无法用人类的道德伦理善恶等等来感觉,来形容,好像一种……”说着,赵全词穷了,他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来描述那种既恐惧又惶恐的感觉。
赵全当时很想看清薄雾里是什么,可是根本看不透,而且感觉上就是一层薄薄的雾霭,却又让他有种看到洪荒前的怪兽一般毛骨悚然,当然是灵魂意义上的,这层薄雾究竟是什么,抑或它意味着什么?
赵全还在想,一直在潜心探究着,却什么都探究不到。
洛飞见教主陷入沉思了,就躬身行礼,然后悄声退了出去。
白莲教所在的城市叫做小板升城,看上去比板升城小了一圈,但是布局风格都大为不同,既有着内地城池的布局风格,里面各种宫殿房屋的装饰雕刻却又有着鲜明的波斯风格,那是明教传承自波斯总教的象征。
在赵全的大明宫里,殿堂上的圣火依然熊熊燃烧,只要白莲教不灭,这圣火就不会熄灭,哪怕需要搬迁到别的地方,第一件事就是在圣火上点燃一根火把,然后把这根火把带到别的地方重新点燃圣火。
据说现在的圣火就是传承自古老的明教创教时点燃的第一把火,生生不息,代代不绝。
在明教的传说里,这圣火并不是谁点燃的,而是天赐的,是一把天火点燃了圣坛,于是留下了圣火,这种传说在以前的明教还有现在的白莲教里,是人人都相信的,圣火的象征意义更大于教主和圣女。
在白莲教中,圣女的神圣职责就是看守圣火,其他事务都在其次。
为什么一定要圣女而不是圣子来看守圣火,换句话说,为什么代代都选出圣女而不是圣子,这就无人知道了,反正第一代选出的就是圣女,以后这规矩也就代代相传下来了。
赵全继续盘坐,只不过没有入定,却陷入深层次的思考中。在这种状态下,思考问题要比平时效率高很多,这是赵全自己修炼过程中悟出来的一种特殊状态,似入定却又非入定。
他思考了一个时辰,同时回想着自己看到的现场情景,这种回溯是有意义的,许多时候一些重要的环节或者真相就隐藏在一些不易为人察觉的细节里。
思考告一段落,他颓然叹息,然后站了起来,一个时辰的深层次思考竟然毫无所获。赵全心头的恐惧更加深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