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是老屈氏瞒着他做下的,想必他这次演戏给他看,也能让他知道他有多么痛心,那么接下来的事可就由不得他了。
“今日早朝的事想必父亲已经知晓,承宁伯府世子夫人肖氏威逼张家毁嫣儿名节,被我告了一状,现在张家已经决定向嫣儿道歉,并且离开京城,而承宁伯府肖氏也让皇后申斥一番,可是,事情还没完,所以我来找父亲了。”
顾安说完,别有深意地看向老屈氏。顾书毓立即就懂了,这是老妻又不安份了,这次的事是她主导的。
顾书毓顺着顾安的目光看向老屈氏,咬牙问道:“这件事,是你做的?”
老屈氏身子一抖,梗着脖子说道:“不是,我什么都没做,我都很长时间没回伯府了,我怎么会知道?”
顾书毓没信,眼睛一直盯着老屈氏,“你是没回伯府,可是小屈氏前些日子回去了吧?她回去干什么?你让她做什么了?”
老屈氏喊冤,“我说没有就没有,你为什么不信我的?顾安一家子出了事儿就找我,我就那么不让你信任?我跟你过了半辈子了,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说着说着老屈氏的眼睛也红了,态度坚决地否认这件事是她做的,让顾书毓都开始是不是自己冤枉了她。
顾书毓皱着眉头又问,“你真的没有让小屈氏回伯府安排这件事?这件事真的与你无关?”
老屈氏一扭脖子转到了一边,“我说没有就没有,你不要冤枉我。”
顾书毓眉头皱的更紧了,看着顾安问道:“你怀疑这件事与你母亲有关,你有什么证据?顾安,如果你有证据,为父会为你主持公道,如果没有,你知道你今天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吗?”
顾安点点头,“我既然说了就一定有证据,我也知道怀疑嫡母意味着什么,可是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父亲还是把四弟妹请出来吧。”
听着顾安笃定的话,顾书毓半晌没说话,又看了看神情紧张的老屈氏,闭上了眼睛。
还有什么可问的?看老妻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是老妻做的,不用叫小儿媳妇来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顾书毓深吸一口气,“不用了,别麻烦他们了,他们也是听命行事,为父还不傻,有些事也看的明白的,只是老二,这件事为父无能为力,你母亲不能罚。”
顾安听着这毫无意外的答案没有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良久过后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冰凉。
顾安冷笑着看向顾书毓。
“父亲的意思我明白了,儿子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可是,您别怪儿子心狠,接下来的事儿子也控制不了。”
顾书毓心下微惊,急道:“你想干什么?你千万别胡来,你想想你媳妇和儿子闺女,你要出事了他们怎么办?你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千万别干傻事,不要为了一时之气而毁了你一生。”
顾安微微一笑,“父亲放心,我不会让人抓到把柄的,我会做的干净利落,连你也找不出破绽。”
顾书毓还没等再劝,老屈氏不干了。
“顾安,你想干什么?你的话什么意思?你想让我死吗?别忘了,我才是你母亲,我是你的嫡母,你要是敢动我一要手指头,你就是不孝,弑母可是大罪,你再也别想立于朝堂之上,你会让大魏臣民所唾弃,你的功勋和未来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还会连累唐氏和瀚哥儿、九丫头,你要想清楚了。”
顾安晒然一笑,“母亲?你配吗?想当年你是如何害死我娘的,你心里就没点数?当时我还小,有许多事都不懂,你们说我娘抑郁而终我就信了,没想过这里还有别的事儿,可直到有一天,我在常州一个山村遇到了娘身边配出去的大丫鬟石榴,我才知道,原来当年是你在我娘喝的药里下了毒,是你杀了她。”
说到这里顾安张大了眼睛,手指着老屈氏,红色的眸子仿佛是野兽的眼睛,要将老屈氏吞噬殆尽。
老屈氏一开始还没怎么在意,直到顾安提到了石榴,这才张大眼睛一脸惊恐的看着顾安,嘴唇哆嗦的合不上,紧抓衣角的手指颤抖着,像是中风的前兆。
顾书毓皱着眉头没说话,扫了老屈氏一眼后陷入了沉思,好似在想那个枉死的女人,想着她的长相和身形,可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那个女人的长相,只得看向顾安,希望在他的身上能让他想起有关那个可怜女人的一切。
顾安冷冷地盯着老屈氏,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害死了她,还害死了养着我的月姨娘,那个女人才进府不过几个月,连下人都记不住她的长相,甚至到了现在恐怕连你们都忘了她了吧?你嫉妒她,嫉妒她长的好,深得父亲的宠爱,又养了我在身边,你怕她有一天会爬到你的头上作威作福,影响你的地位,所以你又下手了。
你就是不想让我好过,你想我让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的都离开我,你三番五次对我下手,逼的我不得不离开候府独自外出闯荡。那些年,你知道我都遇到了什么事吗?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次差点就命丧黄泉?
紧接着呢?你不喜妾室却往我屋里塞小妾,让人监视我,娶个媳妇回来还要受你欺负,一年到头一个好脸色都没有,人家也有爹娘的,也是爹娘手心里的宝贝,你凭什么那么折磨人家?就凭你是婆婆?你觉得你配吗?
我回京后本想和你们一刀两断,离你们远远的,可孝道压着我不得不在这里住着,可你们天天作妖,天天找我们麻烦,没完没了地败坏我们一家的名声,你目的何在?
就为了定远候这个爵位吗?我告诉你,我顾安不稀罕,因为我早已得到了定远候府最大的依仗,也是定远候府最大的财富,这个爵位与我而言是拖累,白给我我都不会要。
你是不喜妾室,你的心情我能明白,只是这些都是我想的吗?你管不住自己的丈夫却要把一切罪责拄到我和我娘身上,凭什么?是她想做妾吗?是她勾引的你丈夫吗?
你为妻不贤,为母不良,何谈为我母亲?你也配?”
顾安一声声的控诉让顾书毓羞愧不已,他知道这些年顾安很难,也知道老屈氏出手收拾了两个妾室,可他什么都没做,眼睁睁地看着两个鲜活的生命就那么没了。
小妾对他来说只是个玩物,可有可无,死了一个还有下一个,她们如何根本与他无关,甚至他现在连她们的长相都想不起来了,她们不过是他生命里的过客,他根本没在意过。
老屈氏恨恨地瞪着顾安,前面他所说的那些她根本没在意,在她看来顾安还活着就是她最大的善心,那两个该死的狐媚子就应该去死,她们不死她心难安,她这口气就吐不出来,所以老屈氏一点悔意都没有,还颇为沾沾自喜她的果断。
至于顾安所受的苦难都是他活该,谁主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上,他所受的苦都是在为他娘还债,是他们娘俩欠她的。
可是后来老屈氏又听出了不对的地方,顾安所说定远候府的最大财富究竟是什么?难道是顾书毓给他的?
老屈氏怀疑上了顾安,她转过头狐疑地看向顾书毓,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
“你给了顾安什么?定远候府最大的财富是什么?金矿?还是玉矿?你说啊!你说啊!”
老屈氏状若疯颠,一把抓住了顾书毓的衣领来回摇晃,差点没把顾书毓摇吐了。
顾书毓毕竟是男人,很快就回过神来,一把扯掉老屈氏的手怒吼道:“你干什么?放手。”
老屈氏一时不查被顾书毓扯翻在地,额头磕到了桌角上,鲜血当时就流下来了。
顾书毓吓了一跳,赶紧让顾安帮忙把老屈氏抬到塌上,却没想到顾安一动不动的就那么看着老屈氏,听着她继续骂他。
“哈哈哈,顾安,这个贱种,当时我就不应该心软,直接弄死你才对,你娘是贱人,你也是贱人,你娶的媳妇还是贱人,贱人生贱种,你们一家全都是贱人,哈哈,啊!你敢打我?”
老屈氏不敢置信地坐在地上瞪着顾嫣,眼里充满了恐惧。
顾嫣拍了拍手,又坐回了原位,“你自找的,再嘴贱,我就撕烂了它。”
老屈氏捂着被打的左脸,满脸血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管额头上的伤口向顾嫣扑了过去。
“你个混账,竟然敢打我?我是你祖母,你居然敢打我,反了你了,……”
老屈氏不管不顾地向顾嫣扑去,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口,此时哪还有半点世家宗妇的娴静优雅,完全是站在菜市场上骂街的泼妇。
老屈氏向顾嫣扑了过来,顾嫣连眼皮子都没抬,身边还有顾安在,还用不上她去阻拦。
还没等顾安出手,老屈氏半道就让顾书毓拦下了,抱着她的粗腰不撒手。
“你疯了,你住手,屈氏,你给我消停点……,”
“你放手,你个王八蛋,怂货,那死丫头都欺辱到我的头上了,你就这么看着不管?你个老东西,老不死的,你放开我……”
老屈氏越骂越来劲,听的顾书毓大为恼火,一个巴掌打了过去,也不拦着她了,指着顾嫣说道:“去吧,你去打她,你不怕死就去,我是老不死的,你是什么?哈哈哈……,我顾书毓这一生受你管束,为了尊重你眼睁睁地看着你收拾了三个妾室,就连最后一个也毫不犹豫地送走了,到头来就得了一个老不死的称号,你就这么希望我死?”
老屈氏好像才恍过神儿来,捂着被打的另一边脸傻呆呆地看着顾书毓,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喃喃自语道:“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要不是你收了那个贱人,我又岂会抬个丫鬟给你做小妾?还没弄死她你就又抬了一个进门,三个小妾天天围着你转,你让我怎么办?
为了分宠我不得不又抬个妾进门,这下好了,我终于有机会对那个贱人下手了。是,我是杀了那个贱人,那又怎么样?一个两个全都惦记着我的丈夫,我连见你一面都要去小妾那里找你,还不是你逼的?
月姨娘也是我弄死的,谁让她收留这个贱种,都是她自找的!
呵呵,还是顾宁的娘和那个老乞婆有心机,居然让她们发现了,随后就低调了起来,要不然,你以为她们还能活着?
顾宁的娘可不是我下手的,她是真的病死的,可笑你最后一个妾室居然认为是我下的手,连夜逃到庄子上去了,真是合了我的心意,她要是不走,我也再留不得她。”
老屈氏恨意满满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又看向了顾安,“我都说了,这下你满意了?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老屈氏突然笑了,笑的张狂肆意,把听到屋子里动静而放心不下老屈氏的邱妈妈和崔妈妈吓的差点夺路而逃,胆战心惊地跪趴在门口看着老屈氏。
老屈氏笑了半晌没人理她,又笑着继续说道:“你不就是想知道张家的事吗?行,那我就告诉你,张家的事是我做的,是我让小屈氏去承宁伯府吩咐肖氏去做的,这下你满意了吧?哈哈哈……”
顾嫣端着茶碗挑了挑眉,斜眼扫了老屈氏一眼没说话,安安静静地喝她的茶。
顾安和唐氏只恨恨地瞪了老屈氏一眼,齐刷刷地转过头看顾书毓,等着他的处置。
要是只是顾嫣的事顾书毓还能睁只眼闭只眼,压着顾安一家子认了,可涉及到了人命顾书毓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顾书毓松开了老屈氏的胳膊,闭上眼叹了口气,“你的胆子真是够大的,一条人命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要是底下的奴仆犯了事儿我也就不说什么,可那两个……,罢了,从今以后你就老实呆在佛堂里别出来了,老了,就该安生过日子,别再作了。”
老屈氏也不闹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看顾书毓,泪水和着血水流到了地面上,却没引来顾书毓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