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扬帆于大明朝野
翌日凌晨,大约卯初时分,东边天际透出曦光,天快亮了。
秦府东侧厢房卧室内,柳如是睫毛轻颤,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得身子不胜娇慵,胯部有些酸痛。
她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娇吟,见秦浩明仰天八叉睡在一边,披头散发,光赤着上身,露出一身壮硕的肌肉。
想到昨晚的疯狂,她不禁满脸彤红,垂下眼睫,心中无限娇羞。但又有一丝甜蜜,自己终于成为秦郎的女人,比戚家小姐还早。
虽然秦郎给过保证,不负宛如不负卿,但她深知,从大明法理上来讲,她终究和秦家小姐颇有不如。
在大明,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唯一依仗的,或许就是秦郎的宠爱。但切不可恃宠生娇,否则,秦郎……
迷迷糊糊间,她不禁再次睡去。
日上三竿,一直等到余佑汉来辞别,二人方才醒过来。
温柔乡是英雄冢,从此君王不早朝。
秦浩明匆匆洗漱完毕,赶到前院和余佑汉道别。
“告诉张云,有军必有旗,有旗必有魂。兵魂者,凝聚军心之旗帜。
现在海军陆战队还没有旗帜,尚为成军,这支军队今后如何走向,如何凝聚军魂,叫他好好思量清楚?
这话也同样适合你,一路小心,本督就不送了。
对了,叫张云十月份前赶回临浦大婚。”
前院大厅,余佑汉全身甲胄,铳箭在身,威风禀禀,聆听秦浩明临行交代。
“诺!末将告退!”
余佑汉行完礼,蹬蹬转身离去。瞧他的架势,分明已经是急不可耐。
秦浩明摇摇头哑然失笑,这些小子,在自己的熏陶下,已经渴望建功立业。张云如此,余佑汉亦如此。
自己留在临浦的时间也不多了,见过蕺山先生后,也要赶往福州赴任。
只是登州那边,是否做好第一波流民潮的到来?
而此时,秦浩明挂念的登州卫,每天都有数百上千流民涌入,短短数周达到万余人。
之后,随着灾情严重,人数将越来越多。
之所以有如此大规模,这是因为宣大五省总督卢象升给他们指明了方向,去登州,那里有吃的,并下令各级官府给予帮助。
登州原本也是贫瘠的地方,临近海边,土地皆是盐碱地,并不产粮,缘何有能力接收如此多流民?
答案就在临海二字。
大明海禁几十年,这让渤海湾的渔业资源简直丰富到不可想象。
根本不用驶向深海,单是海岸线周围,一网下去就上千斤各种各样不带重复的海鲜。
登州水军淘汰的十几艘军船,每天就可收获五六万斤海鱼,这还是在没有放开手脚的情况下。
毕竟,海鱼不易保存,离开海水立马死去,只能吃多少捕多少。
这让登州卫将士内心无比感激秦浩明,若不是他,即使再多宝藏在眼前,他们也只能望洋兴叹!
或许只有个别胆大的家伙,冒着杀头的危险,偷偷下海打渔。但绝无可能,如此光明正大。
铛铛……
“你们听着,官府有令,以后拉屎只能拉在这几个坑里面,如果有人敢乱拉,第一次饿一天。
若是有两次,直接痛打一顿,打断手脚扔出去!
在如今这个世道,你们到哪里能找到有饭吃的地方?
扔出去了,那就是死路一条,你们可听明白?”
吴峰带着几个军士敲着锣,一路反复宣传。
“记住了,记住了,谢谢秦督大人!”
人心都是肉长的,现在大明上下饿殍满地,有哪一个官府天天给他们鱼肉羹吃,并且鱼肉多,稀饭少?
听说老人和妇女每人还有一套新衣服,仁义秦督啊!
“好,第二条规矩,吃饭之前一定要洗手!若是检查不干净,这顿饭就没有了,明白了吗?”
颜蛰再次高叫。
“明白了,明白了……”
上万人的营地,十几个士子用最通俗的言语,反复不停的给流民灌输防疫措施。
天气温热,容易发生疫情,尤其是在卫生没有做好的情况下。
卢欣荣和一众士子群策群力,制定了若干条守则,尽力防备。
比如勤洗澡,条例规定,每人每天都要洗一次澡;
再比如说保持衣物的干净,这些衣服都需要在水里煮一煮,然后再在太阳下晒干了才可以再穿。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饮食和如厕。并且从德州董长青那里,调拨了许多防疫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而作为登州卫的最高行政长官,卢欣荣却站在新来的那些衣裳褴褛的流民前,默默无言。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面前黑压压的跪着新到的一大群人,约有四五百人,感谢官府开恩。
男人居多,有少量的妇女和孩子,一个个面黄肌瘦,有气无力。
卢欣荣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虽然跪在那里,但眼睛却始终瞪着前方的粥棚子,不停的吞咽口水。
耳边听着流民感恩的声音,眼里瞧着那孩子的神情,卢欣荣心里沉甸甸。
感恩官府?
官府老爷可没能力也没闲情理会你们这些**,这都是秦督用自己的家财,让李惊蛰用粮食作货款,从金陵运来珍贵的粮食,配以海里的资源,方才让你们活下来。
“都起来,排好队!长者和妇女小孩优先,这是秦督吩咐下官做的,要谢就谢秦督。
对对对,就是赶跑建奴的秀才总督。”
卢欣荣指挥流民排好队伍,嘴里还不忘替秦浩明拉人心。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秦督若想有所作为,民心非常关键。
“滚回去排队,不排队没得吃。”
一个健壮的流民仗着身高魁梧,冲到前头,被拿着棍棒满脸横肉的将士恶狠狠的骂道。
那流民看了看他手里的棍棒,然后又注意到还有一群这样的凶神恶煞般的人站在那里,手里不仅有棍棒,腰里还都挂着刀,遂悻悻跑到后面排队。
“不要慌,不要慌,每人都有一碗!”
一个将士站在粥棚里大喊。
不过无论是谁,都没心思听他说些什么,大家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粥棚子里的那口大缸,唯恐轮到自己就没有了。
队伍慢慢的向前挪动着,终于到那个健壮流民,一双手将一个海碗递到了他的手里,同时另一人将一支红笔在他的头上涂抹。
不过他已经顾不得这些,捧起碗,喝了一口,什么?
居然是鱼肉羹!
大米的清香和鱼肉的香味,混杂在一起,让这个健壮的流民呈呆滞状态!
李澄辉已经很久没有喝过有这么多大米的粥,更别提鱼肉了。随着这口粥被咽下去,许多他早就忘记的往事又一下子被记起来。
那还是他家里有屋有田,生活快乐无边的时候。
如今,爹爹早就没了,婆娘也没了。大丫,老二,老三也都没了,只剩下他一人。
一边不停的喝着粥,李澄辉的眼泪也跟着一滴一滴的落在碗里面。
于此同时,现场响起了一片哽咽声。
或许,人的心境都是一样的,在此乱世之际,谁没有几件伤心往事?
此时,吴峰和颜蛰带着几个国子监士子给流民登记造册。见此情况,面有戚然,同时脑海里盘旋秦浩明昔日的一句话。
只有洞览世间百态,方知人间苦楚。他日居庙堂之高,切勿向朝廷诸公,不顾民间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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